他的視線如有實質，前方帶路的小二不經意回頭一瞥，腳下差點絆住。鐘酩轉頭對上江荇之的視線，提醒道，“你眼睛好亮?！?/br>
    江荇之盯著他，“照亮真相的審訊燈?！?/br>
    鐘酩忍不住笑了一聲。

    …

    很快，他們在小二的帶領下到了一處雅間。雅間臨窗，正對著樓外寬闊的河道。

    河道兩旁栽滿了杏柳，歌舞裊裊的畫舫從河面上緩緩駛過，的確是處視線極好的雅座。

    江荇之落座后，鐘酩坐到他對面。小二察言觀色久了，猜想今日應是那勁裝男人買單，便將菜單遞過去，“客官看看?！?/br>
    鐘酩掃了一眼，隨口報了五六道菜名，小二應了一聲退下。

    待人一走，江荇之側目，“你和我口味好接近?！眲倓偹c的，幾乎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

    “就是按你口味點的?！?/br>
    “……”江荇之卡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什么？”

    “上次在客棧你點過一次，我猜的?！?/br>
    江荇之忽然有些接不上話。他之前就覺得柏慕挺了解自己，但他歸結于“性格相投”，現在想想可能也不完全是。

    ——你說過的話我都記著。

    這句話驀地跳出他腦海。他當時不察其意，這會兒倒覺出別的意味了。

    兩人間有那么幾息的靜默。

    江荇之嘴唇動了動，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瞧你伶俐的?！?/br>
    鐘酩“嗯哼”了一聲，適度地沒再多說。

    不消片刻，雅間簾子再次掀開，小二端了茶水和前菜進來。

    菜碟上桌，小二正打算倒茶，一只帶了劍繭的手便抬了起來。鐘酩道，“你下去吧，我來?！?/br>
    “是，客官?！?/br>
    簾子重新放下，鐘酩換了一方坐到江荇之身側，嫻熟地給人溫著茶。

    江荇之說，“我自己來就好?！?/br>
    清亮的茶水注入瓷白的杯口，沖開一汪倒映在杯底的天光。

    “之前又不是沒給你沖過?！辩婖の⑵^斟茶，下顎露出一截好看的弧度，“我看你也喝得挺歡，跟飲牛似的?！?/br>
    江荇之，“……”

    他是真的懷疑，柏慕對自己到底有沒有那中意思。

    ·

    菜肴陸陸續續盛上來。

    江荇之也不虛偽推辭，拿了筷子就吃起來。

    鐘酩依舊坐在他身側，時不時吃上兩口，看他茶杯空了又將茶斟滿。

    菜過五味，江荇之放下筷子。

    “吃好了？”

    “中場休息?！?/br>
    “還以為你在同我客氣?！?/br>
    江荇之掃了一眼幾乎被自己一個人吃光的菜碟，心想若是換個人，絕不會認為自己是在“客氣”。

    他握上茶杯，手指搭在杯沿，“一會兒我來買單?！?/br>
    鐘酩抬眼看他，“我帶你來，自然是我請?！?/br>
    江荇之說，“我不能白吃白喝你的?！?/br>
    “為什么不能？你當聯名長老的時候，也沒見你少吃少喝?！?/br>
    “那又不一樣?！?/br>
    江荇之說完就差點被口水嗆一下。

    雅間內很安靜，一時只聽得窗外街道上嘈嘈雜雜的人聲。

    鐘酩默然看了他幾息，忽而笑了。這張秾麗混著清冷的面容染了笑意，在茶煙繚繞間竟然顯得十分生動。

    “你知道不一樣就好?！?/br>
    江荇之緊緊捏著茶杯，目光盯著那團倒映在杯中晃動的日光，難得不淡定了。

    他認為臉皮厚度已經是登峰造極，沒想到對面更甚一籌。說這中話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好像對他有個意思是理所當然。

    正慌得一批之時，簾子“嘩啦”掀動了一下。

    小二拎著新燒好的茶水站在門口，“客官可需要添茶？”

    微妙的氣氛就此打破，江荇之抬手，“添上吧?！?/br>
    小二走了進來，簾子自他身后一放。一道熟悉的身影似乎從那間隙晃了過去，下一刻，又飛快地晃了回來。

    簾子被一手撈住，露出皓生門門主楚昀的臉，“神……大人？”

    江荇之，“楚門主？”

    鐘酩側身看過去，楚昀顧及著還有旁人，模糊地問候了一聲，“座……大人也在?！?/br>
    江荇之趕緊出聲，“楚門主要不要一塊兒坐坐？”

    鐘酩瞥了他一眼。

    楚昀求之不得，轉頭同隨行之人打了個招呼，欣然進了雅間。他看靠窗的桌案已經坐了兩方，便坐到江荇之對面。

    待小二離開，他驚喜，“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神燈和燈座大人?！?/br>
    江荇之說，“本尊是一盞遍覽人間煙火的神燈?！?/br>
    話落就聽識海里響起鐘酩的聲音，“難道不是照亮真相的審訊燈？”

    他，“……”

    對面楚昀不知二人的暗流涌動，繼續說道，“楚某還以為二位大人一直暫住商府，由商家主在接待?！?/br>
    他措辭十分嚴謹，生怕不小心把江荇之一榔頭敲定成了“商家人”。

    江荇之說，“我們不住商府，住……”

    他頓了一下。鐘酩接話，“住洞府?！?/br>
    江荇之，“……”

    楚昀，“………”

    這個“洞府”聽起來相當有畫面感，古樸野生的味道撲面而來。

    楚昀干笑兩聲，“果然很有上古的風采?！?/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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