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的渡邊先生就是這樣的一位社畜，他閉著眼睛，沉浸在半睡半醒中，覺得自己還能睡一個回籠覺。

    就在這時

    轟！

    一聲巨響，震得整棟公寓樓似乎都跟著顫了顫。

    渡邊先生一個彈跳，竟直接從床上蹦了下去。

    地震了？！

    渡邊先生一臉慌亂，光著腳就沖出了臥室。

    剛跑了兩步，嗯，似乎哪里不對？

    生活在一個多地震的國家中，對于此類天災的預兆和特征可以說十分熟悉的渡邊先生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咚！又是一聲巨響。

    渡邊先生下意識抖了抖，他猛地轉過頭，驚慌失措地看向客廳左側的墻壁，旋即目瞪口呆地看到，左側墻壁上原本貼得好好的藍色墻紙直接破開了一個大洞。

    不，確切地說，是墻壁破開了一個大洞，撕裂了好好的墻紙。碎石噼里啪啦地落下，滿是嗆人的灰塵，而讓渡邊先生瞪大了眼睛，生動詮釋了目瞪口呆的是，墻壁上的破洞分明穿過來一只拳頭，仿佛這個刺眼的破洞就是這一拳砸出來的。

    人類的拳頭?。?！

    渡邊先生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只砸穿了墻壁卻完好無損的拳頭刷地一下收了回去，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破洞旁邊的墻壁上瞬間迸裂出數道裂紋，橫貫整個墻面。

    因為破洞的存在，隔壁的聲音清晰了不少。

    好痛哇，杰，你居然偷襲！

    呵，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趁機絆了我一腳。

    可惜現在的灰原雄是靈魂狀態，渡邊先生只是普通的社畜，不然的話，他聽到的動靜會更加的精彩。

    饒是如此，隔壁噼里啪啦轟隆隆的聲響已經讓渡邊先生神經繃緊，再看著破破爛爛的墻壁，該死，窒息感上來了，他快暈過去了。

    要報警嗎？要報警嗎？

    可萬一他報了警但警察沒有趕過來，隔壁那兩個恐怖分子對他下手了怎么辦？！

    前輩?。?！灰原雄在吶喊，這還是他第一次跟自家學長大小聲，公寓隔壁有人啊，他他他、他看到了??！

    再等等，灰原。夏油杰氣喘吁吁地回了一句，此刻他正手腳并用，利用極佳的身體優勢將五條悟往地板上按去，紫色的鳳眸亮得驚人，不管他們之前是因為什么理由開始切磋起來，一旦動起手來，他們就很容易忘掉那些身外物，專心于與對方的過招。

    等悟認輸之后，我再來處理這種小事。

    是的，對于現在的夏油杰而言，沒有什么比將五條大貓打到服輸更重要的事情了。即使他平時是個愛貓人吸貓人，在這種人貓大戰確立家庭地位的時刻，他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認輸？夏油杰不用咒靈式神助戰，五條悟自然也不會用「無下限」來殺死這一次玩鬧。白發六眼目光灼灼，臉上是張揚肆意又快活的笑容，完全不為自己暫時落入下風而有絲毫不悅，滿滿的都是躍躍欲試。

    哈，杰你又在做夢了。想讓我認輸，那就來試試啊。

    轟??！

    這是地板步了墻壁后塵，被砸出一個窟窿時發出的聲音。

    五條前輩?。?！

    灰原雄的聲音都變調了，夏油前輩不小心一拳砸穿了墻壁是個意外，未必會傷到隔壁的住戶。但地板被砸穿，等于樓下公寓的天花板被砸穿啊。

    高空墜物要不得！

    不要這么大驚小怪啊灰原。五條悟借著拳擊地板時的反作用力，成功將夏油杰掀翻，噼里啪啦一陣拳腳對抗后，五條悟成功將夏油杰按在身下，隨口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樓下沒人。

    這這不是有人沒人的問題?；以鄣穆曇魩缀鯉狭诉煅?，前輩，這種公寓，好像并不適合你們過于激烈地交流感情。

    而他，這種總是為了別人擔心的毛病似乎好不了了。

    隔壁的渡邊先生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他是真的想要沖出房間逃命去的，真的，可靠近房門的墻壁正在掉渣，他怕自己沖過去后會被砸到。他不禁死死抓住手機，在報警與不報警間苦苦掙扎，并祈禱隔壁的隔壁聽到動靜能夠幫忙報個警。

    噼里啪啦轟隆隆的聲音是突然消失的。

    非常突然，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但渡邊先生并不覺得這樣就是安全了，他的目光在墻壁上的洞口和緊閉的房門見來回梭巡，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個窮兇極惡的家伙懟上門前。

    這份恐懼在門鈴被按響時升到了極致。

    啊啊啊啊渡邊先生驚慌大叫，放過我，我不會說出去的啊啊??！

    原本想要客套一下走走程序的夏油杰：算了。

    看他叫得這么可憐的份上，他就自己來吧。

    渡邊先生所無法看到的世界中，一只鼓動著傘蓋狀大腦，揮舞著無數只長著眼睛觸手的水母飄進了他的公寓中。它抬起其中一根觸手，搭在了渡邊先生的脖頸上。

    神經緊繃的渡邊先生晃了晃身體，啪嗒一聲栽倒在地板上。

    墻壁的破洞上，灰原雄將臉擠到洞口處，眼巴巴地看著。

    這樣就可以了嗎？灰原雄不確定地說道。

    剩下的會有人來處理。五條悟抻了抻身上凌亂的浴袍，一點點磕磕碰碰的痕跡已經用反轉術式治好了。他剛給五條家的管家打了電話，無視對方激動的語氣，將這件事的處理交給他們。

    無怪乎就是家用電器事故爆炸之類的理由。夏油杰摸了摸自己一番運動下來已經全干的頭發，利落地挽了個丸子頭，又抖了抖浴袍上的灰塵。

    嘖，還得再洗一遍澡。

    放心，他們有經驗。

    如何將咒靈引發的種種事故用科學來解釋，是咒術界后勤人員們的特長，御三家之一的五條家專員胡編亂造技術只會更爐火純青。

    灰原雄：

    看了看臉上表情如出一轍淡定的五條悟和夏油杰，灰原雄這個生前才高專二年級的小學弟頓悟了。

    夏油前輩和五條前輩不愧是各種意義上的最強搭檔，他和七海遠遠不如，遠遠不如。

    不過，他會努力的。

    夏油前輩都說到這份上了，完全不給他拒絕的余地，那么，他只能選擇接受前輩的好意，然后努力地報答前輩！

    ***

    隔壁微波爐爆炸，然后炸到了我家？渡邊先生一臉恍恍惚惚地懷疑人生，一群工人正圍著開裂的墻壁敲敲打打。

    炸穿了墻壁，炸裂了墻面，還炸出了他的幻覺，讓他誤以為這一切是人類造成的。

    呃，微波爐是人類發明的，它引發的事故也算是人類造成的？

    是的，渡邊先生。穿著黑西裝三件套的男人笑得一臉公式化，隔壁住戶對您遭受的損失深表歉意，愿意承擔您遭受的一切損失并支付一些精神損失費。

    黑西裝遞過去一張支票。

    您看這個數字可還滿意？

    ***

    世田谷區松原街街尾的一戶建三層民居中，重新洗了一遍澡的夏油杰和五條悟坐在沙發上，灰原雄則已經被他們打發進云外鏡中待著了。

    這棟民居是源氏的房產之一，在五條悟的公寓慘被兩人打穿后，將善后工作交給五條家的人，夏油杰聯系了源家，他們立刻安排了這棟房子。

    高檔別墅區，一戶建，不管是打穿墻壁還是鑿穿地皮，請殿下自由發揮。源家有錢，隨便揮霍。

    收到源家家主如是暗示的夏油杰：

    默默檢討一下自己一跟五條悟湊在一起就容易得意忘形的毛病，自顧自地將這件事翻篇，夏油杰無比冷靜地說起復活灰原雄的事宜。

    道成rou身他家杰能用術式順轉和術式反轉捏出一個虛式，五條悟并不意外，因為在他眼中，杰也是最強的嘛，最強的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會讓人意外。哪怕虛式「道成rou身」聽上去就能夠拉響高層爛橘子們的警報，但凡泄露出半點就能引起整個咒術界的大地震。

    五條悟：不愧是杰！

    不過

    代價是什么？五條悟直接問道。他自己有六眼和「無下限」，學會反轉術式后又研究出了「停止之力」，多種能力綜合下來后，他使用術式時反而不再消耗咒力。

    杰的虛式都涉及到軀殼再造了，怎么想都不會僅僅是咒力消耗的問題。

    小問題而已。

    夏油杰本來想這么說的，但對面的五條悟將墨鏡推上了額頭，一雙明燦的蒼藍眼眸直勾勾地看過來，仿佛想要看穿他的一切謊言。

    剩下的話就那么卡在了嘴邊。

    數秒后，夏油杰慢吞吞地道：如果只是造一具承載靈魂的普通軀殼，消耗咒力的程度根據軀殼的強度而定。

    但是，你想要的是完美的復活。五條悟太了解夏油杰了。

    夏油杰攤手，神情淡定：那就是靈力加咒力。

    杰！

    未來三天里，沒法動用靈力和咒力。夏油杰一臉平靜地說道，即使沒有靈力和咒力，無法催動術式，驅使咒靈空間里的咒靈們，但他還有云外鏡。

    云外鏡中的十二式神束縛于他的神魂之上，無關靈力與咒力，他們絕不會背叛。

    他還有淬煉之后絕佳的身體素質和高超的近身格斗術，哪怕遇上個特級咒靈，拎著咒具爆錘對方沒有壓力。

    綜上所述，復活一個灰原雄，沒有什么影響。

    五條悟：胡扯！

    第46章 思考人生第46天

    五條悟一把抓住夏油杰的手臂, 憋了半晌，道：那三天里，你讓我保護, 我就幫你找到灰原的骨灰！

    誒？夏油杰愣了一下，灰原還有骨灰？

    五條悟挑眉：杰的答案呢？

    夏油杰看向五條悟，從他顏色純粹的白色頭發看到那雙縈繞著白霧的蒼藍眼眸，哦，還有這張超規格, 比之夏油杰曾見過的女神還要好看的臉蛋, 心中想著他養的貓果然又漂亮又貼心什么, 之前跟他撕成一團的是誰？

    嘿呀, 玩玩鬧鬧而已, 他們增進感情呢。

    夏油杰鳳眸微彎，本就秀美雅致的眉眼在柔和了表情時簡直溫柔得犯規。

    五條悟微微睜大眼睛, 有些失神地看著這樣的夏油杰，胸腔里那顆心臟跳動得越發快速起來, 急促敲響的鼓點里裹挾著歡欣與雀躍，心臟似乎要化成一只紙鶴，要從喉嚨里撲簌簌地鉆出來。

    可惡，杰怎么可以這么笑啊。

    好啊。五條悟聽到夏油杰這么說道, 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笑意, 那三天就拜托悟來保護我啦。

    要給貓貓取悅主人的機會呀。

    夏油杰摸著五條悟的頭發，心里這般想道。

    杰五條悟嗚了一聲，猛地撲向了夏油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還將臉埋在了他的懷里。

    被貓貓投懷送抱是什么感覺？

    夏油杰：注意體型和體重, 緬因類的巨型貓麻煩自己有點數, 主人博大的胸懷也裝不下這么大一只貓。

    杰，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夏油杰：貓貓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夏油杰順毛捋大白貓，堅強地微笑道：那就拜托悟了。

    ***

    按照高專程序，像是灰原雄這樣沒有什么身份背景實力一般術式也不很稀罕的咒術師，死后會被處理得連骨灰都不剩。但五條悟卻說他知道哪里有灰原雄的骨灰，這就讓夏油杰有些好奇了。

    五條悟嘿嘿兩聲，告訴夏油杰一個真相。

    灰原meimei拿走的那個御守？夏油杰微微一愣，那里面竟然裝了灰原的一小撮骨灰。

    灰原父母帶走的骨灰罐里裝著的確實是假的骨灰，高專一向是這樣安排的。但五條悟是誰啊，御三家之一五條家的六眼兼未來家主，東京高專又一向跟五條家走得近，他想要做什么，高專內部的工作人員不敢不主動給個方便。

    灰原雄死亡的時候連一級咒術師都不是，詛咒師又怎么會盯著他的骨灰呢。

    出于這樣的心態，負責處理骨灰的工作人員就按照五條悟的吩咐，弄出了一點骨灰，讓五條悟帶走。

    如今，灰原雄僅剩下的骨灰就在灰原meimei的手上。

    悟你得知事情前因后果的夏油杰看向五條悟，他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五條悟的肩膀，然后將額頭抵在五條悟的胸口處。

    五條悟臉上得意的笑容陡然僵住，心跳的跳動跟著失了序。

    夏油杰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五條悟胸口里急促跳動著的那顆心臟，他微微闔上眼，近乎喟嘆地呼出一口氣，喃喃道：我以為

    他以為悟他并沒有將灰原的死亡放在心上，就像是之前的理子meimei一樣，從盤星教搶回她的尸體后就自然而然地跨過她的死亡，不再回頭?；以乃酪彩?，在灰原的墓碑前放上一只白色的菊花就了結了那并不算深厚的前后輩情誼。

    他以為，被困在那次失敗的任務，被困在理子meimei和灰原死亡的人，只有他一個人。他站在原地，看著五條悟漸行漸遠的背影，被混亂的理念和情感折磨得形銷骨立，直到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天。

    他為自己加上的人類枷鎖，被身為神明的那一面，親手扯下。

    然后，他理所當然地站住腳步，最后看一眼五條悟的背影，轉身離開。

    沒有走成。

    那個在他眼中已經遠去的家伙居然跑了回來，撒潑耍賴，死死抱住了他的腰，不讓他離開。

    夏油杰被迫站住了腳步。

    他看著纏在他身上的五條悟，默默地想道：他總會接受的，他總會習慣的，一如他送走理子meimei和灰原。

    可現在，五條悟在灰原骨灰上的處理讓夏油杰忽然意識到，悟他其實并沒有他所以為的灑脫。

    等到了終焉那一日，悟該怎么辦？

    夏油杰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慢慢將混亂的情緒壓回到心底。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微澀地道：我以為你不會在意這種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