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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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國家雖然名義上處于后柏原天皇的統治下,但武家勢力鼎盛,真正掌握著這個國家統治權的是幕府將軍足利義澄大人。而醍醐源氏,從平安時代的公家掌權到百年前開始的武家當政,這個家族既不拔尖到讓統治者忌憚,又保持著足夠的存在感享有重用,即使偶有風波,源家家主總是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延續著家族的傳承。 脫下被汗水浸透的武士道服,換上繁復華麗的正裝。繼國巖勝板起臉來,盡量學著父親威嚴的表情。在他向正廳方向走去的時候,他的腳步一頓,對一旁的侍從道:你們先退下。 侍從們面面相覷,卻不敢違逆少主人,連忙俯身稱是,躬身退下。 屏退了一眾侍從,繼國巖勝皺眉看向院中的青松,道:緣一,你怎么來前院了? 卻見從那棵青松后走出一個相貌與他極為相似,但左額遍布著深紅色火焰形狀胎記的男孩。不同于一身華服貴氣十足的繼國巖勝,名為緣一的男孩披散著半長的頭發,穿著陳舊的磚紅色小袖,耳上掛著日輪花紋的耳飾,一雙泛不起半點波瀾的黑眸靜靜地看向繼國巖勝,不語。 繼國巖勝看著對面的男孩,這是他的弟弟,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弟弟,但兩人從小生活的環境,受到的教育卻稱得上天差地別。他注定會成為繼國家的家主,而緣一在十歲的時候就會被送去寺廟中出家。 而這一切,皆是因為緣一與他雙生子的身份和他額頭上那宛如鮮血染就的深紅色斑紋胎記。武家本就避諱雙生子,父親又認為那斑紋是不詳的象征,對他厭惡至極。要不是母親拼命阻擋,緣一剛出生就會被父親派人處理掉。 緣一固然被母親保護下來,但母親因此被父親厭棄,一起扔在家中最偏僻的小院中自生自滅。名義上是養病,實際卻是軟禁。繼國巖勝每個月只有一次拜見母親的機會,印象中的母親總是那么哀婉憂愁。他曾以為是生病的緣故,后來才知道她是因為緣一。 繼國巖勝是一年前才從仆人私下里的閑談得知自己原來還有一個胞弟的。 初聞其存在,繼國巖勝震驚極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悄悄來到了關著雙生弟弟的小小院落中,見到了被父親視作禁忌的緣一。 繼國緣一跟他不愧是雙生子,他們的五官生得很像,但他們的區別卻明顯極了。不僅是因為緣一額頭上那片深紅色的斑紋胎記,更因為那個孩子身上有著相當多非人的氣質,與這個世間格格不入。 是緣一奪走了母親的關懷。要不是因為他,母親不會幽居在這小小的院子中,與他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緣一又那么得可憐,不僅相貌上有著殘缺,他還有耳疾,聽不到聲音,也無法說話,無論何時,只能用那雙平靜又清澈的眼睛靜靜地看過來。 繼國巖勝對這樣的弟弟心生憐憫。 所以,他會避開父親和仆從的視線,趁著夜色來到幽禁母親和緣一的小院中,與他們相見,送去精心準備的禮物。即使緣一始終沒有回應過他,他也不曾氣餒。 只是,隨著父親命令手下武士給他啟蒙武道修行后,課業繁重又不愿辜負父親期待的繼國巖勝不得不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入修行中,去看母親和緣一的次數不免少了起來,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再記掛他們。 他本來打算今晚去看他們來著。 不過,源家貴客突然上門,作為少主,繼國巖勝身上的擔子不輕。更衣的時候想著探望計劃要做改動,卻不想前往正廳的路上,他居然看到了緣一站在青松后,似乎也想要往正廳去。 繼國巖勝心中一個激靈。 一直接受繼承人教育的繼國巖勝已經不是當年初聞他還有一個在家中被視作禁忌的雙胞胎弟弟時震驚又茫然的孩子了,他雖然心中不贊同父親的手段,卻明白父親對這個弟弟的態度。若是緣一冒冒然去了正廳,驚擾了貴客,引來醍醐源氏的不滿,后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繼國巖勝連忙拉住緣一,他知道對方有耳疾,之前的詢問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向緣一比劃著手勢,示意他趕快回小院中,千萬別在這個時候觸了父親的霉頭。 繼國緣一動也不動,只靜靜地看向繼國巖勝。 緣一!繼國巖勝一向憐憫弟弟的殘缺,但現在看著完全無法溝通的弟弟,他的頭止不住疼了起來。他拉住緣一手腕的力道不禁增大了些,用力將他向一側拉去,急急地道:聽話,快回去。 可能是看到了繼國巖勝的急切,緣一終于動了。 只是,小小的男孩沒有順著繼國巖勝的力道向后走去,反而上前了一步,清澈的目光越過錦衣華服的繼國巖勝,看向他的身后。 見緣一這樣反應,繼國巖勝立刻意識到了什么。他的眼瞳猛縮,身體僵硬起來。 這兩位便是貴公子了吧。說話的是一個清冽的男聲,不疾不徐,隱帶笑意。 正是犬子。繼國家主聲音低沉,雖然勉強保持著平靜,但繼國巖勝感覺得到,父親在憤怒。 不僅是因為身為禁忌之子的緣一出現在他的眼前,更因為他看好的繼承人正跟他恨不能消滅所有痕跡的禁忌之子在拉拉扯扯,顯然早有勾連。而這樣的情景,居然還暴露在了源家的殿下面前。 要不是那位殿下在場,繼國家主恐怕當場就要翻臉了。 繼國巖勝看了一眼難得露出好奇表情的緣一,深吸了一口氣,他松開了拉著弟弟的手,慢慢轉過身。 源家那位殿下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 那無疑是一位極尊貴又優雅的殿下,他的身量高挑,比一旁的父親高了整整一頭。他的眉眼細長,相貌秀美而雅致,黑色的長發只是簡單的束起,并沒有選擇時下流行的月代頭。藍色直垂服帖地穿在青年頎長的身體上,外罩一件白色鶴紋半袖羽織,腰上掛著一把太刀。觀其漆黑刀鞘上的銘文,應該是童子切安綱的影打。 影打雖然不及真打珍貴,亦是難得的珍品。能擁有這樣一把刀,可見這位源家三殿下的受寵程度。 繼國巖勝垂下眼,行了一禮,恭敬地道:繼國巖勝,見過殿下。 巖勝君。源杰,其實就是發現這個時代醍醐源氏的本家之中正好有一個叫源杰的,所以不客氣將對方的名字和身份拿來用的夏油杰略一頷首,目光不怎么在意地略過這個一看就是武家精心培養長大的男孩,落在他身后那個打扮跟這里仆從無異,左額上有著深紅色斑紋的男孩身上。 雖然這火焰形的深紅色斑紋面積有些大,占據了小半左額和太陽xue,在這個時代會有帶來一些不好的說法,但在夏油杰看來,男孩生得俊秀,火焰形的斑紋充滿生命力,非但不丑陋,反而有一種奇特的美感。 尤其這個男孩還有著這樣一雙干凈又清澈的眼眸。 咦咦,長得這么像,這兩個孩子是雙胞胎吧,怎么灰原雄從夏油杰身后探出頭來,瞪大眼睛,先是好奇,但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眉頭也皺了起來,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么。他不禁扭頭看向一旁的繼國家主,撇了撇嘴。 灰原雄是樂觀開朗,有時候還挺單純,但這并不意味他是傻子。 這么明顯的區別待遇,再看看其中一個孩子臉上的胎記,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灰原雄這十分失禮的舉動并沒有引起在場任何人的反應,誰叫他目前是鬼魂形態,為數不多能夠看到他的人,除了他的夏油前輩,就是夏油前輩的式神咦?咦咦? 灰原雄雙手叉腰,瞪大眼睛看著緣一。數秒后,灰原雄轉過頭,求助地看向夏油杰,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前輩,這孩子好像看得到我。 繼國緣一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眸,好奇地看向夏油杰看似空無一物,其實上正站著灰原雄的位置。 夏油杰唇角勾起的弧度不變分毫,但有別于他本體咒力的漆黑自他垂下的指尖涌出,一只蝴蝶形態的咒靈出現在夏油杰的指尖。 兩對纖細的步足抓著夏油杰的指尖,輕輕翕動的寬大蝶翼上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多看一眼便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可能是因為人類的恐怖大多跟眼睛有關,在他們的印象中,可怕怪物都有著一對以上的眼睛。因此,在人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詛咒大多有著很多只眼睛,很少有咒靈能夠摒棄這種傳統審美。 繼國緣一目光移動,果然看向了夏油杰垂放在身側的手指。 或者說,看著停落在夏油杰指尖的蝶形咒靈。 這孩子是咒術師的幼崽,還是正被身為普通人的家人苛待著的咒術師幼崽。 夏油杰唇角的笑容涼了幾分。 雖然恢復了全部記憶后,夏油杰十分自覺地將自己開除了人籍,但他依舊對咒術師有著頗高的認同,對普通人類排除異己的手段很是厭惡。 他們追求著神明的庇護,排斥著人類強者的特殊,卻不知神明才是有別于人類這個種族的最大異類。 夏油杰收攏手指,蝶形咒靈倏然消散,卻是回到他的術式構建出來的咒靈空間中。他上前一步,含笑的眼睛看著這個明明是城主之子卻打扮得跟仆從無異的男孩,溫聲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緣一抬頭,專注地看向夏油杰。 繼國巖勝表情微變,他這個弟弟既聾又啞,怎么可能回答源家這位殿下的話。緣一一旦失禮,父親必然不會放過緣一。 思及此,繼國巖勝連忙道:殿下,他叫 緣一。干凈又清冽的童聲響起,吐字格外清晰,我是緣一。 繼國巖勝猛地轉過頭,一臉震驚地看向緣一。 緣一他居然會說話?! 【噗通?!?/br> 無形的脈動泛起,是被夏油杰放進了云外鏡中的那把斷刀。 那把斷刀在嗡鳴。 可能那把刀確實有些古怪,在它嗡鳴震動的時候,夏油杰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鮮血跟著隱隱發燙。 夏油杰抬手摸了摸耳垂上寄放著云外鏡的黑曜石耳釘,唇角勾起,緩聲道:緣一,我是源杰。 緣一微微睜大眼睛,往日里總是平靜抿起的嘴唇微微彎起,學著對面的夏油杰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來,小聲地道:杰。 繼國家主的臉色微微發青,居然直呼這位殿下的名字,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夫人平日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居然連這點禮儀都不教導他! 此時的繼國家主完全忘記這些年里他有多少次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得病死掉,亦是他對夫人和這個孩子這些年仆從都不如的生活視而不見。連溫飽都只是勉強維持,又何談學習禮儀與文字。 直面那個笑容的繼國巖勝已經完全傻眼了,他也不知道該憤慨緣一這么長時間明明不聾不啞卻從不回應他的呼喚,還是欣慰于這個弟弟并沒有身體上的殘缺,他只是被雙生弟弟此刻露出的純然笑容驚到了。 他是第一次看到緣一笑。 這或許也是緣一五歲生命里,第一個笑容。因為他從母親那里聽說了,緣一因為有耳疾的緣故,一直都沒法從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也無法回應外界的聲音。 可是為什么? 如果緣一不聾不啞,為什么他連一直照顧他的母親都吝于一個笑容?反倒對著這個男人笑得這么好看?難道他也知道這位貴客來自源家,是繼國家都招惹不起,需要討好的大家族? 所以,他在故意討好這個人?! 第28章 思考人生第28天 繼國巖勝猛地攥緊手指, 原本看向夏油杰時克制有禮的目光中透出了一絲敵意。 當然,一個溫室長大的小孩子所表露出來的敵意,夏油杰完全不在意。他只看著那個臉上帶著火焰斑紋的男孩, 當這個孩子沖他露出笑容的時候,夏油杰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臉上原本公式化的微笑已經變成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此時此刻,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對緣一的喜愛。 夏油杰偏頭看向繼國家主,面對他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多了幾分略顯冷淡的矜貴, 緩聲道:兩位小公子皆是氣度不凡,繼國先生好福氣。 繼國家主即將爆發的怒氣被夏油杰這么一戳,倏地散了大半。他看著眼前源家的殿下眉眼彎彎, 語氣似是真心誠意,對緣一突然出現在這里的惱怒不覺褪去。他扯了扯嘴角,勉強道:殿下謬贊了, 犬子還有的學呢。 夏油杰笑了一下, 抬手指了指緣一, 道:這位緣一小公子,源某看著面善, 不知在貴府小坐這幾日, 能否請緣一君作陪? 繼國家主一聽是緣一,眉頭下意識就想要皺起來。但他沒有忘記對面這人的身份,連忙控制面部表情, 這使得繼國家主本就稱不上好看的臉越發扭曲起來, 他遲疑地說道:緣一他不如巖勝多矣, 萬一驚擾了您 無妨。夏油杰打斷繼國家主的話, 坦然道:巖勝君作為嫡長子,他的課業必然繁重,還是請閑人陪著閑人看看山城景色吧。 繼國家主了然,源家殿下再受寵,畢竟不是繼承人。而巖勝,他是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兩人說不到一起去。不如讓緣一陪著,只要源家殿下滿意,哪怕緣一出了什么問題,他也不心疼。 繼國家主當即拍板:那就讓緣一陪你各處走走吧。轉頭看向一身陳舊磚紅小袖的緣一,皺了一下眉,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打扮成這樣,又想溜出去玩嗎。算了算了,來個人,快送緣一少爺更衣。 言外之意,他沒有苛待這個孩子,都是他想要溜出去玩才打扮成這副模樣的。 夏油杰神情不動,由著繼國家主在這里表演。 當即有仆從出列,躬身走到緣一面前,想要帶他去更衣。但緣一一動不動,他站在原地,依舊專注地看向夏油杰。 當著繼國家主和源家殿下的面,仆從雖然向來看不上繼國家這禁忌之子,但也不敢露出半點端倪。見他不肯動彈,他也不敢動手,只小聲地道:緣一少爺,快隨奴去換衣服吧。 緣一依舊不動彈。 一旁的繼國巖勝雖然不明白這形勢怎么變得這么快,但他看得清楚父親的態度。他輕呼出一口氣,走到緣一面前,低聲道:緣一,跟哥哥去換衣服。 一直黏在夏油杰身上的目光終于移開,緣一抿了一下嘴唇,不怎么情愿地要跟繼國巖勝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夏油杰說道:好看嗎,緣一? 緣一腳步一頓,他再度抬起頭,看向一身華服言笑晏晏的夏油杰,慢慢點頭,輕聲道:好看。 這是他降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好看的存在。 沒有人知曉繼國緣一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模樣。 他的世界是血紅色的,他的母親,他的兄長,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都是行走著的血色rou塊,由根根血管串聯,掛著一個又一個內臟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