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最可怕的。

    縫合線男人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從低到高，從平靜到癲狂，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死亡啊，里梅?？p合線男人大笑著說道，那是真實的死亡氣息，那是從黃泉冥府吹來的風。

    里梅：

    莫名其妙。

    ***

    栃木縣，那須鹽原市，有名的溫泉之鄉。

    如今才是十月初，漫山的楓葉只有零星幾片開始泛紅，點綴在一片蔥蘢綠意中，亦是別有趣味。

    夏油杰懶洋洋地趴在溫泉邊上，頭上搭著白色毛巾。他的眼眸半闔不闔，整個人昏昏欲睡。

    在這歲月靜好惹人犯困的氣氛中，夏油杰艱難地將理智扒拉出來，認真地想道：他來那須鹽原是來抓咒靈，而不是專門來泡溫泉的吧？

    雖然那只特級咒靈弱了點，被悟一發「赫」就打得破破爛爛毫無還手之力，但好歹是個特級，還會開領域，不大不小也算是個收獲。

    原本打算速戰速決，抓完咒靈就回家來著，但被悟嚷嚷著說這里的溫泉如何如何，意志不怎么堅定的夏油杰就被拉到了附近的溫泉民宿中，在這溫暖的池水中泡得昏昏欲睡。

    太墮落了，夏油杰。

    不過，泡溫泉是真的舒服。

    夏油杰打了個哈欠，用臉蹭了蹭濕漉漉的手臂。

    就稍微墮落一天好了。

    夏油杰迷迷糊糊的想道。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嘩啦啦地揚了夏油杰滿身的水，原本好端端頂在頭頂上的毛巾一歪，直接滑進了水里。

    哈哈哈，surprise～

    悟！

    再多的瞌睡蟲被五條悟這驚天動地的一跳也都給嚇跑了，夏油杰抬手抹了一把臉，沒好氣地瞪向五條悟。

    嘿嘿。沒戴墨鏡的五條悟猛地湊到了近前，裊裊霧氣中越發剔透晶瑩的蒼藍六眼沖著夏油杰眨了好幾下，然后嘴里當當當地配音著，將一杯用「無下限」保護得好好的鮮榨果汁遞到夏油杰的面前。

    鮮榨橙汁，少糖。

    夏油杰接過沁涼的玻璃杯，而緊挨著他的五條悟已經舉著他那杯草莓汁，一口灌掉大半杯，然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慨地道：痛快。

    再來一口喝掉剩下的草莓汁，五條悟將空杯子放在溫泉池子外的臺階上，然后抻長了脖子去看隔壁小溫泉池中掛著的藤編網套，目光炯炯，口中道：那邊的溫泉蛋還沒有好嗎？

    再有五分鐘就可以了。夏油杰表示，雖然他剛才昏昏欲睡，但他可沒忘記給溫泉蛋計時。而后他晃了晃杯中的鮮榨橙汁，舉杯喝了一口。

    嗯？

    橙汁入口，寡然無味，夏油杰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距離他吞噬咒靈玉的時間還不到一個小時，他的味覺正處于屏蔽狀態。

    這個狀態下，他什么味道都嘗不出來。

    夏油杰不禁默了三秒，然后若無其事地將杯中的橙汁全部喝掉。

    咒靈玉對人類味覺的摧殘堪稱毀滅級別的武器，那東西，黑黢黢的一顆，聞著什么味道都沒有，摸上去涼涼的，看上去還頗有玉石的質感。但只要舔一口，那嘔吐物抹布味道可謂是極具沖擊力，吃什么喝什么噴什么都壓不下去那味道，至少一個小時后那恐怖的味道才會消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管夏油杰的味覺被荼毒成什么樣子，那玩意兒不至于導致夏油杰口臭。

    第22章 思考人生第22天

    三兩口喝掉了橙汁，夏油杰神情淡定極了，就當喝的是白水。

    夏油杰沒有注意到，一旁看似在眼巴巴看著盯著溫泉蛋的五條悟目光微滯，蒼藍色的眼瞳不斷地收縮著，隨意搭在溫泉池邊石頭的手指用力地攥了起來，但在掌心被刺破前克制地松開了手指。

    五條悟這雙六眼到底有多特殊，語言不足以完全形容，唯有五條悟這個承載者才明白，不得不付出腦細胞死亡的代價來使用的眼眸有多逆天。即使他此刻背對著夏油杰，只要他想，他也能夠憑借六眼捕捉到他的一切。

    無論是面上表情的細微變化，還是咒力在體內的任何異動，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五條悟原本是想要搞一個惡作劇的。

    夏油杰熟悉五條悟的口味，五條悟又何嘗不了解夏油杰的口味。

    夏油杰并不排斥吃甜食，他也會覺得某某甜品挺好吃，但只限于適量，多吃兩塊他就覺得膩了。

    所以，他們兩個一起去甜品店，堪稱絕配。

    五條悟十分樂意將夏油杰吃不掉的甜食統統吃完，絕不浪費。

    為了搞事，五條悟剛才遞給夏油杰的那杯橙汁加了不少糖，已經超出了夏油杰的承受范圍。要不是擔心橙汁變得黏稠，一眼就被夏油杰看出不對勁，五條悟恨不能將半罐子糖全加進去。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夏油杰一口橙汁噴出來，惱羞成怒大喊他名字，然后打起來的心理準備。

    然而，夏油杰喝下去了。

    短暫的停頓不像是發現了他做的手腳，喝下去的姿態亦毫無勉強。雖然五條悟很想去猜這是杰換口味了，但是果然，是杰的味覺出問題了吧。

    是咒靈玉的原因嗎？

    心念急轉間，五條悟想起他曾經問過夏油杰的話。

    咒靈玉是什么味道的？

    當時的五條悟盯著夏油杰手中那顆黑色的咒靈玉蠢蠢欲動，十分想要嘗一口。一口就可以，他可以不吃完的。

    而當時的杰是什么反應來著？

    黑發丸子頭少年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咒靈玉啊，沒什么味道。悟，你的術式可消化不了咒靈，吃壞了身體怎么辦。

    說著，他就在五條悟不怎么死心的注視下將那顆咒靈玉放進了口中，有些艱難地咽了下去。

    因為咒靈玉的體積有些大，夏油杰噎得有些難受，眼角都微微沁紅起來。

    好色。

    好色啊，杰，吞咒靈就吞咒靈，為什么要露出這種表情啊。

    當時的五條悟手一抬，痛心疾首地控訴道。

    夏油杰：

    后來沒有后來了，被五條悟揭露了色色本質的夏油杰跟他轟轟烈烈地打了一場，掀翻cao場地皮無數，緊接著就被聞訊趕來的夜蛾正道兩發指導拳打到熄火，還不得不寫千字檢討。

    五條悟雖然依舊對咒靈玉的味道不死心，但夏油杰完全不給他機會。咒靈只有遇到「咒靈cao術」時才能夠被搓成咒靈玉，他總不能因為好奇咒靈玉的味道而直接去啃咒靈吧？

    當時他嘀咕杰好小氣，但現在想來

    半身浸在溫泉中的五條悟直勾勾地盯著隔壁水池中泡著的溫泉蛋，忽地咬牙切齒。

    可惡，不愧是暗戀他多年卻沒被他發現一點端倪的夏油杰，這份演技好過頭了！

    所以，咒靈玉到底是特別辣還是特別苦？肯定是很極端的味道，不然杰的味覺也不至于被荼毒失靈了。

    杰怎么可以瞞著他。

    說好的摯友呢！

    五條悟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他都跟杰分享了自己在使用六眼上的弊端了，杰他卻

    一只手臂忽然從身后探出，緊接著是泡了好一會兒而透著潮濕與溫熱的胸膛，就貼在他的后背上。

    是杰！

    五條悟驀地瞪大了眼睛，本就跟貓眼似的又大又亮的蒼藍眼瞳瞪得溜圓，他猛地轉過頭，屬于夏油杰秀雅好看的側臉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的心臟猛地停止了跳動，腦中就像是有一條弦，突兀地繃緊了。

    五條悟的喉嚨動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渴。

    喉嚨里是干涸的水井，亟待雨水的降臨。白皙的皮膚下，甘泉正汩汩流淌著，潺潺的水聲似乎就在白發六眼的耳畔中回響。

    嘩啦。

    裝著六枚雞蛋的藤編網兜破水而出，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它，落在了夏油杰的手上。

    單手提著那只網兜，夏油杰轉頭看向五條悟，眉眼彎彎，濃密的眉睫下流轉著紫色的瀲滟波光。

    攝人心魄。

    光盯著網兜不動，溫泉蛋是不會自己主動飛到你手上的。夏油杰無奈地說道，在他看來，明明最后的五分鐘已過，溫泉蛋可以出水了，但五條悟就那么直勾勾盯著，不說也不動，完全就是在等著夏油杰代勞。

    不能怪夏油杰多想，實在是類似的事情不知道發生了多少回。

    比如喝汽水的時候，某人就多次撒嬌杰，你就幫我擰開啦，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姿態，仿佛汽水蓋比咒靈腦袋要難擰開一百倍。

    強者的驕傲？

    那是什么！

    五條悟只是一只想要主人連貓罐頭都親自喂進嘴巴里的可愛貓貓而已。

    夏油杰：習慣了習慣了。

    夏油杰將裝著溫泉蛋的網兜放在池邊的石臺上，他十分自然地從里面挑出一顆外表最好看的蛋，掂了掂。

    敲開蛋皮，夏油杰將里面的溫泉蛋倒進一只白釉小碗中。

    不同于一般的水煮蛋，在溫度約70℃的溫泉水中煮了十分鐘的溫泉蛋呈現出的是半凝固狀態，蛋清還未完全凝固，而蛋黃只稍稍凝固。

    夏油杰手一抬，一瓶醬油出現在他手中。

    沿著碗邊小心地傾倒一些醬油，再將一只白釉湯匙放在碗中，夏油杰將這只染色一半的溫泉蛋遞向五條悟。

    喏，給你。

    沐浴在某人熱辣辣的目光中，夏油杰完全能夠想象這會兒五條悟有多心急。

    五條悟有點艱難地將目光從夏油杰滾落著水珠的白皙肩背移開，他看向遞到眼前的白釉小碗，抬手接過。

    謝謝。

    五條悟克制地低下頭，用湯匙舀起一塊蘸著醬油的溫泉蛋，動作有些機械地往嘴里送去。

    哦豁，謝謝？正在準備自己那一份醬油溫泉蛋的夏油杰有些驚訝地轉過頭，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你居然跟我說謝謝。

    他們兩個之間，似乎從很早之前就特別吝嗇諸如抱歉、謝謝這類的客套話。他們之間不需要對不起，反正不管打得怎樣昏天黑地，打完之后立刻和好，勾肩搭背吃吃喝喝。

    謝謝同理。

    因為五條悟只會說杰大好人或者杰最好了，然后抱著甜品吃得一臉歡快。什么謝謝不謝謝，五條悟不吃這種客套話。夏油杰索性也扔掉這份程式化的客套，沒意義。

    現在，突然從五條悟口中聽到了這樣一句謝謝，夏油杰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

    喂，杰，你那是什么表情！五條悟咬著勺子，忽然不滿。要不是他被杰色誘到了，剛才有些不知所措才稀里糊涂地找出了這句普通人之間的萬能句式杰他居然嘲笑自己！

    驚訝的表情。夏油杰無比誠懇地說道。

    將醬油瓶放在一旁，夏油杰端著白釉小碗看向五條悟，道：都會說謝謝了，不如將自稱也改了吧。老子[俺]這個自稱一點都不可愛，真的不考慮換成我[仆]或者我[私]嗎？

    五條悟本想反駁的，但他突然注意到了夏油杰提到的可愛，頓時猶豫了一下。三兩口將白釉小碗里的溫泉蛋吃光光，五條悟將碗往池邊一放，沉聲道：老子[俺]真的一點都不可愛嗎？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這是聽進去了？

    短暫的停頓后，夏油杰精神起來。

    不可愛，一點都不可愛！夏油杰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么五條悟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仆]現在有多可愛？

    夏油杰愣住了。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就像是一直以來的認知突然發生了改變?？贪逵∠笾心且恢恢粫衙佬袃呆[騰拆家的大白貓忽然端莊了起來，然后啪的一下，他變成人了。

    不僅是變成人了，還變成了一個人中的大帥哥。

    就問飼主先生，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夏油杰嘴巴張了張，一時間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兩人在溫泉池中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夏油杰摸了摸后頸，小聲地道：就很可愛？

    他一覺得不好意思就習慣摸后頸。

    五條悟虛了虛眼睛：可愛就可愛，為什么要用疑問句。

    咳咳。夏油杰清了清嗓子，用力點頭：非?？蓯?。

    五條悟抬了抬下巴，這熟悉的得意小表情就像是一只高高翹起了尾巴的大貓，瞬間將震驚于貓貓變人了的夏油杰拉回了他們曾經的日常中。

    我就知道杰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當然，他現在也越來越喜歡杰。

    以著一種全新的眼光再看他們之間的相處點滴，五條悟忽然覺得自己虧大了這么一個心意相通還貼心的大美人在身邊，同吃同住還同睡，他居然沒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系還能更進一步。

    就說說他到底浪費了多少占便宜的時間！

    補回來，一定要補回來??！

    思及此，五條悟舉著白釉小碗，大聲道：我[仆]還要！

    好。夏油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嗷嗷待哺的白毛大貓，連自稱都改了，真可愛啊。

    不就是敲溫泉蛋嗎，這毫無技術含量的小事，抬抬手就做了。

    當然，同樣的事情，換做別人，夏油杰絕對不會搭理對方，還會派咒靈糊那家伙一臉。但面對五條悟就不同了，大白貓要飼主投喂，這種小小的負擔里透著的是甜蜜。

    夏油杰索性取出一只大碗，一口氣往里面敲了三顆溫泉蛋，還拿出了一罐蜂蜜，笑瞇瞇地道：加蜂蜜嗎？

    五條悟湊過去聞了聞：好香的蜂蜜啊，要加。

    第23章 思考人生第23天

    品嘗著蜂蜜版溫泉煮蛋，喝兩口草莓味的冰鎮波子汽水，身心舒暢的五條悟放松地靠在溫泉壁上，忍不住問道：杰，這些東西你都放在哪里??？一點咒力波動都沒有誒。

    他倒是知道杰有一個名叫丑寶的空間系咒靈，是當初那個術士殺手伏黑甚爾的。那家伙被他干掉之后，他的咒靈就被杰給收服了，平時當個隨身行李箱。

    杰在使用丑寶的時候，得先將它召喚出來，再通過丑寶吞來吐去的方式來收放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