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疑惑，雪有哪里不對勁的嗎？

    楊凡在一旁坐下后，劉一正對他說道：這是撫遠縣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

    下雪不好嗎？不是說瑞雪兆豐年嗎？還是說雪太大，有其他的隱患存在？

    剛才對著門外嘆氣的那個老人抿了口酒，解釋道：老爺，往年入冬到現在這個時候，雨雪至少得下十多次。但是今年雨就下了三次，雪也只下了兩次。

    反常必是有妖嗎？楊凡沉思。

    老人接著說道：不僅是入冬以來，今年夏天的雨水也不多。

    說話的老人是山莊負責農田的管事，姓齊，在種田上非常有經驗。楊凡花高價專門請他來山莊指導佃戶種田，就是劉一正也經常和他討論種植草藥上的事。

    撫遠縣是處于雨水豐沛的地帶，今年的下雨量有些反常，齊管事憑借多年的經驗，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也不一定，今年的雨雪是少了點，但是并不影響莊稼生長。我在這生活了半輩子，還沒遇上過旱年。接話的這位老人是撫遠縣本地人，一家子都在山莊里做事。

    齊管事也只是有這方面的疑慮而已，因此點點道：也是，也許是我們多慮了

    楊凡從不看輕古人的智慧，特別是這些擁有豐富閱歷的老人們。聽他們這樣說后，他覺得最好還是去調查下。

    這場大雪，一直下到傍晚才停，夕陽下，世界是一片的白茫茫。擔心積雪太重壓塌大棚，在吃年夜飯前，齊管事派人把大棚頂上的積雪清掃了一遍。

    即使是在氣候溫和的撫遠縣，冬天里的蔬菜也是不多見的。楊凡利用大棚種植，每年冬天都會大賺一筆。在城里，因為快過年，現在一斤青菜可以賣到五百文錢。于是在齊管事他們看來，這幾個大棚那是等同一座金山，寶貝的很。

    掃完雪，年夜飯也開場了。

    楊凡是一個很好的老板，也是一個很好的主子。這一天的山莊里，沒有下人、沒有主子，所有人圍坐在飯桌上，聊著天，吃著熱乎乎的美食。

    留在山莊過年的，除了下人，還有楊凡雇傭的護院和工人。他們要嘛是家離的太遠，或者干脆沒有家可回，當然也有一家子都在山莊里做事的。

    楊凡一律每人給一個紅包，里面裝的是銀裸子，上面印著錦繡山莊的字樣，一個一錢，裝了六個，代表著六六大順。這么豐厚的紅包，讓眾人都忍不住眉開眼笑

    熱鬧的年夜飯之后，是放煙花節目。楊凡很大方的買了幾十個大煙花，古代的煙花品種雖然比不上現代，但卻一樣很漂亮。山莊里所有人都圍在空地上，小孩子們更是興奮的又蹦又跳。

    當第一個煙花引燃，隨著嘭的一聲巨響，一束火光直沖空中，在半空中綻放絢麗的光彩。接著一個個煙花沖上空中，綻放開五彩續紛的漂亮圖案。

    不僅孩子們，連大人都忍不住驚呼喝彩。

    煙花的綻放雖然轉瞬即逝，但是留下的歡樂卻一直伴隨在心中，成為接下去一段時間，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

    林家兄弟也非常喜歡，一大一小站在一旁，看的兩張臉紅彬彤，兩雙眼一樣的亮晶晶。楊凡見林墨竹躍躍欲試的模樣，便柔聲問他：要試試嗎？

    可以嗎？林墨竹看著楊凡的雙眼發亮，充滿了期待。

    楊凡忍不住失笑，將手里的香遞過去：沒事，我看著呢。

    小手抓著香，大手握著小手，楊凡站在林墨竹身后，另一只手攬著他的腰。林墨竹覺得周圍的聲音瞬間遠離，整個世界只剩下兩人的心跳聲，他的，和楊凡的。

    后背靠著楊凡結實的胸膛，被有力的手臂環抱著，讓林墨竹很有安全感。擇動的心跳，微紅的臉頰，明亮的雙眼盛滿了喜悅之情。

    導火線被點燃下一刻，楊凡就護著林墨竹往后退去，接著是咻一聲，火花竄上半空，接著嘭一聲綻放無數美麗的星火。

    整個過程就如同林墨竹的心情一樣，激動、美好，還有不舍的留戀。

    煙花的綻放稍縱即逝，幾十個煙花沒多久就放完了。小孩子們還舍不得離開，在空地上玩鬧了好一會兒才被長輩叫回屋里。

    此時已是戌時三刻，年齡小的已經耐不住打起呵欠。林墨竹和往年一樣，決定留下來和楊凡一起守夜。只是沒過多久他就靠著楊凡打起了瞌睡，最后只迷糊記得聽到了不遠的寺廟里傳來代表新一年的鐘聲。等他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新的一年不能賴床，無論你睡飽還是沒睡夠，都只能在徹天響的鞭炮聲醒來。林墨竹掙扎著坐起來，眼睛都睜不開。好不容易起床，也給同樣迷糊的林墨非穿好新衣裳，一出房門就聽到站在院子中的下人恭賀聲：大少爺、小少爺，大吉大利，萬福安康。

    大年初一，每個人嘴里都要不停的蹦吉利話，就算是話還說不利索的林墨非也在大人們不停的教導下，也能蹦出像吉祥、發財等字眼。

    林墨竹抱著被包成球的林墨非，面帶笑容的對大伙回道：大吉大利。

    新年的氣氛很濃郁，山莊里門窗上都貼在紅彤彤的對聯和窗花，一整天都不能熄滅的蠟燭和紅燈籠，供奉著神明的香火，地上還有鞭炮燃放后留下的紙屑。

    迎面而來的每個人，嘴上都說著祝福的話語，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

    大年初一訪親友，只是林家兄弟和楊凡在這里都已經沒有親人，朋友倒是有些。紀惜言和母親很早就來拜訪他們，沒多久，裴寧遠也來了。坐下一起喝喝茶，吃著瓜果聊會兒天，時間也過得很快。

    撫遠縣當地習俗，大年初二要祭拜先祖。山莊里的管事早已安排好，一早起來就忙開了。初三初四逛廟會，離山莊不遠就有個龍泉寺，每年這個時間都會舉辦廟會，很是熱鬧。

    龍泉寺的廟會上有眾多的表演，雜耍、戲劇、舞蹈還有一些佛教活動。幾乎大半個撫遠縣的百姓都會來參加，非常的熱鬧。

    舉辦廟會的錢一部分是撫遠縣縣衙出的，大部分則是由當地富商們籌集的。作為出資人之一，楊凡每年這時候都會收到龍泉寺送來的齋菜。

    除了熱鬧的廟會，撫遠縣百姓會在大年初六這天到廟里上香。作為撫遠縣最大的寺廟之一，龍泉寺這天要接待上萬名的香客。這個人數楊凡這個已經習慣大都市生活的現代人來說，很少。但是對于人口總數才五六萬的撫遠縣來說，那是相當的龐大。

    林墨竹在這天會早起沐浴更衣，然后帶著香燭到廟里燒香。作為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林墨竹是一名虔誠的佛教信徒。他希望一家人都能得到神明的保佑，可以一生安康喜樂，無病無災。

    錦繡山莊和龍泉寺離得很近，站在山莊門口遙望，還能隱隱看到寺廟的輪廓。聽到寺中傳來的悠揚鐘聲，楊凡放下手中的筆，不由注目朝寺廟的方向望去。

    他原本是無神論者，但親身體驗了穿越時空，讓楊凡覺得或許這個時空是真的存在神明。不過這并不會影響他的立場，以他的性格，這輩子估計都不可能成為信徒。

    傍晚，上完香回來的林墨竹，給家里的每個人帶了一個平安符。楊凡笑著讓他給自己掛在脖子上，至于去年求的那張，則被他小心的收到盒子里。

    小小的一枚符，寄托的是林墨竹對家人的關心。即使楊凡不信佛，也會非常珍惜。

    【本章 完】

    第三十章 坦白

    古代的年要過了元宵才算完，有的地方甚至要過到二月二龍抬頭。和現代不一樣的是，這里過年有很多的講究。在進入臘月之后家家戶戶就會開始準備年貨，基本上整個年需要的所有東西都買了個齊全。所以過年期間大家幾乎都不會去商鋪里買東西，也很少去酒樓里吃飯。所以楊凡干脆給員工們放了個長假，所有鋪子都是過完元宵再開業。

    紀惜言作為知味酒樓的大廚，也擁有這個福利。只是他沒什么朋友，除了將他們母子趕出家門的紀家外，也沒有任何親人。而且因為雌男這個尷尬的身份，他也不能任意與人交往，平時和鄰居走動都不多。所以這個年，紀家過得稍顯冷清了些

    林墨竹有心想要約他一起出來玩，但是顧忌紀母，最后都只能作罷。大年初十這天，楊凡在山莊宴請生意上的伙伴，林墨竹也終于有了借口，以需要紀惜言掌勺的名義邀請了紀惜言到山莊。

    紀惜言坐上來接他的馬車，一路到了山莊門口。只不過管事沒有帶他去廚房，而是直接帶他去了林墨竹的院子。

    林墨竹在書房里煮了茶，紀惜言一進門，裊裊茶香就迎面撲來。林墨竹站在矮桌后，向他招手：這是裴大哥專門從青江帶回來的龍井茶，快過來嘗嘗。說著就給紀惜言倒上了一杯。

    紀惜言在聽到裴大哥三個字時，臉色有些不自然，微低著頭問道：這會兒廚房應該忙開了吧？我先去看看再回來與你喝茶

    廚房里有李師傅呢，你就安心坐下吧。只是為了要私底下見紀惜言一面而已，廚房里早安排了大廚掌勺了。

    紀惜言聽林墨竹這么一說，再看到他的表情，遲疑問道：李師傅也來了？

    李師傅本名李大勺，據說祖上做過御廚，廚藝很不錯。他和紀惜言兩個都是撫遠縣知味酒樓的大廚，不過紀惜言主要負責的是研發新菜色，而李大勺才是酒樓廚房的管事。這么安排，一方面是術業有專攻，另一反面則是由于紀惜言的雌男身份。題外說一句：也是因為這樣，紀母才同意紀惜言繼續在知味酒樓做事。

    有李大勺在，那么廚房里是完全不需要紀惜言插手了。

    林墨竹見到紀惜言臉上疑惑的神情，干脆明說：我就是找個借口約你來山莊趟。

    找我有事？

    是有事和你說。受楊凡影響，林墨竹行事也頗為干脆。既然已經決定告訴紀惜言，他也沒有再扭扭捏捏。

    阿言，我有件事一直沒和你說。說著，林墨竹拿起桌上的一個白瓷小瓶子，擰開塞子，往干凈的手帕上倒了一些透明的液體出來。

    在紀惜言疑惑的視線下，林墨竹拿著浸濕藥水的手帕在額頭上擦了擦。待手帕拿開后，紀惜言驚詫的看到好友原本白皙的眉間居然出現了一枚熟悉的印記。

    我也是雌男林墨竹表情看上去還算平靜，實際上他緊張的手心都冒汗了。林墨竹因為性情冷漠，與人交往的時候很慢熱，不過一旦認同了這個人，他付出的感情卻比普通人更多些。紀惜言是他為數不多的好朋友，所以坦白自己隱藏了多年的秘密難免會緊張慌亂。

    紀惜言回神之后的第一反應是我這是出現幻覺了嗎。再三確認眼前的事實后，他長舒了口氣：你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再之后，紀惜言心中升起一絲竊喜。林墨竹也是雌男，代表著他在這個世上多了一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一個可以讓他完全信任，并且毫無顧忌傾訴的對象這是紀惜言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喜悅的同時，紀惜言也為自己這樣的情緒感到羞愧。畢竟雌男這個身份代表了太多的枷鎖，作為好朋友，他應該是希望林墨竹可以和普通人一樣，更加自由的生活才對。

    林墨竹并不知道紀惜言復雜的心理活動，他只是見紀惜言并沒有不高興自己隱瞞這么久，內心偷偷松了口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林墨竹道歉的話還沒說話，紀惜言就連忙擺手打斷他：不需要道歉，我也是雌男，我很清楚這個身份帶來的麻煩。如果我也能將這個標志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的話，我可能會隱瞞一輩子，當一個普通人過完一生

    因為雌男這個身份，紀惜言從小受到不公正的對待。父親不喜歡他和母親，兄弟姐妹任意欺凌他，連家里的下人都能欺負他。因為經歷過這些不好的事情，紀惜

    言小的時候甚至是痛恨這個身份的。

    聽紀惜言如此感嘆，林墨竹感動的同時，也為他曾經的經歷感到心疼。嘆了口氣，他從書柜上的一個抽屜里拿出兩個白瓷瓶：這是師傅幫我改良后的藥水，這個可以遮蓋印記。這藥水洗不掉，只有這瓶藥水才能擦掉。這兩瓶藥給你，有可能會用得上。

    現在紀惜言是用不上這藥，但誰知道往后什么時候就要用呢？以防萬一，先備著吧。于是紀惜言也沒和林墨竹客氣，接過藥收好。

    知道林墨竹秘密后，紀惜言不免好奇：這事現在都有誰知道？看林墨竹的樣子是沒有打算公開這個秘密。紀惜言一方面覺得林墨竹是真的把自己當朋友才會告訴他這個秘密，另外一方面也覺得繼續隱瞞明顯利大于弊，心里是支持林墨竹的

    除了你，楊大哥和師傅也知道?；貋砗?，楊凡和林墨竹第一個告知的就是劉一正，因為要更完美地遮蓋額頭上的印記，需要劉一正的幫忙。

    既然要繼續隱瞞，還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

    聞言，林墨竹點點頭：我知道，除了你們之外，也就打算告訴裴大哥而已。不過伯母那邊，你也告知下，這樣往后我們往來也便利些。

    雌男的身份太尷尬，男子的外表，又是要嫁人生子的。和男子交往會被看做不守婦道，和女子交往又會被當做異類。紀母一直以來都希望紀惜言以后可以嫁人，所以她不愿兒子受到外界的流言蜚語。大家都知道她是一片慈母之心，所以對她把紀惜言看管的那么嚴格都表示理解?，F在告訴她林墨竹也是雌男，這樣她就不會再限制兩人的交往了。

    不過紀惜言有些猶豫：我娘那邊不用特地和她說吧？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林墨竹以看玩笑的口吻說道：伯母知道的話，今年元宵節我就可以約你一起出來看花燈了。前兩年元宵燈會，紀惜言都沒有和他們一起出去玩。

    聞言紀惜言立馬笑了起來。想了下，他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我回去和她。他從小到大，也就很小的時候偷偷跑出去兩次看元宵節燈會。說實話，對熱鬧的燈會他心里還是向往的。

    剛好給你的藥水可以用上，到時候我們好好地玩。

    紀惜言眼睛一亮，想到可以盡情的玩樂不由笑彎了眉眼。

    兩人因為分享了秘密變得更加親密，說著私密的話題，時間過得飛快。爐子上的水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書房里的氣氛溫馨靜謐。

    林墨竹正說著上次外出看到的一些見聞，便聽到院子外傳來說話聲：大少爺，老爺讓小的過來傳話，說是讓您帶著紀公子去書房一趟。

    房內沉默了片刻，林墨竹便揚聲回道：知道了，這就過去

    回答的時候，林墨竹就已經起身去拿藥。在紀惜言的幫助下，完美的遮住眉間的印記。然后兩人這才相攜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