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年齡差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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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晃只裝聽不見。 沒想到病中的陸老板,拎起他的后衣領,像拎小雞似的,就這樣把三十四歲的寧晃提出門外去,“啪”一聲,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 寧晃站在門前人都傻了。 他家大侄子反了天了,竟然敢把他拎來拎去了,還在他家把他關到臥室門外去。 還有,他不是病了么,這是哪來的力氣? 他“砰砰”敲了兩下門,說:“陸忱,你他媽出來,不然你完了?!?/br> “我數三個數,”他冷聲說,“一……二……” “三”還沒數完。 就看見門開了。 陸忱把他的手機、大煎蛋和枕頭一起塞到他懷里,慢條斯理說:“客房的枕頭有點矮,備用的被子在壁櫥?!?/br> “小叔叔,我現在是病人,你要對我溫柔一點?!?/br> 說完,門就又關上了。 關門前,還鄭重其事、溫文爾雅跟他說了一句“晚安”。 寧晃抱著大煎蛋和枕頭,后槽牙磨了好半天,還想繼續拍門,但想到陸忱那句病人,手又放了下來,看了看手里的煎蛋,又看了看枕頭,忍氣吞聲挪步到客房。 寧晃就沒在他家陸老板手里吃過這種委屈,頭頂冒火給自己鋪被。 客房的被子也洗得干干凈凈,被罩是陸忱精挑細選的柔軟棉布,但在壁櫥里放了太久,卻沒有熟悉的熏香味道,反而帶一點木料的味道。不難聞,卻莫名透出一股冷意來。 床上還放著一只帶了廚師帽的大狗,是他失憶的時候網購的,應當是剛剛送到家不久,阿姨幫著給擺上了。 他越看那狗越覺得傻,上去就揍了一拳。 然后“撲通”一聲躺到床上。 聽見手機震了震。 陸忱囑咐他:“天涼,被子記得蓋兩層?!?/br> 他冷哼一聲,半天在手機按了兩個字,說:“就不?!?/br>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給他發:“小叔叔,你成熟一點?!?/br> 他就給那只大狗玩偶拍了一張照片,說:“看見它了嗎?我的下一任男朋友,可以陪/睡的那種?!?/br> 陸老板顯示了許久的正在輸入中,最后說:‘明天就把它燒烤了?!?/br> 寧晃嗤笑一聲,靈魂發問:“陸老板,你現在覺得你很成熟了嗎?” 發燒變幼稚也就算了,竟然還有恃無恐,持病行兇。 寧晃越看那只大狗玩偶越不順眼,心想自己十八歲一定是腦子進水了,非要買回來給自己添堵。 手機扔到一邊去。 半晌又拿起來,給他發消息,說:“跟安助理說一聲,明天別去公司了,感冒了就好好休息?!?/br> 陸忱那邊回了句,“好”。 寧晃把燈關了,睡不著,直到眼睛適應黑暗,心里仍是空落落。 又盯著窗戶上不斷下滑的雨珠發呆。 手機卻忽地震了震。 ——老流氓邀請他語音通話。 134. 隔著一個屋,非要手機通話的兩個人,多少是沾點傻病的。 寧晃是這么嘀咕的,但還是接了起來,聽陸忱說黏黏糊糊的笨蛋話,順便罵陸忱把他趕出來是小題大做。 “好多年沒感冒了,”陸老板輕聲說,“上一次是大學,再上一次是中學?!?/br> “那時候天天盼著感冒,結果初中高中加起來六年,就感冒了一次?!?/br> 寧晃便倚在墻邊,聽他說閑話:“你盼感冒做什么?” 他老老實實說:“病了就可以不去上學了?!?/br> 寧晃問:“你不是好學生么?” 語音那邊的陸忱低低笑了一聲,說:“好學生也未必就都喜歡上學啊?!?/br> 那聲音透著病時特有的喑啞,總是過分溫柔好聽。 寧晃本來還準備了許多罵罵咧咧的詞兒,就這么沒了。 這夜漆黑,卻又很涼。 陸忱在床上慢慢坐起,在微微的低熱下,意志似乎也在緩緩地融化。 他笑著說,我跟你說過沒有,那時候班主任是我爸媽的朋友,所以我爸媽雖然人不在江湖,我卻一舉一動都永遠在監視中。 呆在學校,總是覺得喘不上氣兒來。 呆在家里,至少父母出差時能得到安寧。 他的班主任是一位苛刻冷酷的老師,在信奉狼爸虎媽出成績的年代里,與他的父母珠聯璧合。 所以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事,上課看課外書,跟鄰桌講了幾句閑話,午休打球回來得晚了。 從老師到他父母口中,都能夸大鬧得整個家雞犬不寧。 他極其討厭父母出差回來。 他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安寧溫馨的房子,就會頃刻之間狂風暴雨。 他厭惡父親不脫鞋就踩上地板,在憤怒時砸碎他喜歡的杯子,再居高臨下地點評他的一舉一動。 厭惡母親一一復述從老師那里聽來的他的表現,然后背地里,把他的書架背包翻得一團亂。 陸忱已經不去爭辯,垂下眸,溫順地等待狂風過境。 而到高考時,臨時改了志愿,報了父母不喜歡的專業,改了報考的大學和城市。 可以逃走了。 ——只有這一個念頭。 135. 逃離掉的戰爭,始終會有面對的那一天。 那時是寧晃二十幾歲演唱會不久,回家養病的時候,他接連兩天都在家照顧寧晃。 其實那時的寧晃反復發燒已經好了,但感冒的后續癥狀還在,總是止不住流鼻涕和咳嗽,連咽口水都疼得直皺眉頭。 寧晃那時的經紀人急得團團轉,來看他時一再強調,說:“嗓子是本錢,千萬不能咳壞了?!?/br> “你忍著點 ,萬一聲帶受損了,事兒就大了?!?/br> 寧晃就瞪了他一眼,張嘴聲音都啞了:“是我他媽樂意咳嗽的嗎?” 一句話說完,接連咳了一連串,那聲音聽著撕心裂肺,卻忍不住接著罵:“這多少天了,還不如痛快點,給我一刀算了?!?/br> 經紀人再不敢讓他說話,說,祖宗,你閉嘴,好好休息吧。 寧晃也知道輕重,沒再開口。 他便送經紀人下樓。 經紀人一路對著他千叮嚀萬囑咐,說:“實在不行,就再送去醫院掛水。寧晃這剛剛有點起色,聲帶真的不能傷?!?/br> “……他也是我看著爬起來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千萬別出什么事兒了?!?/br> “他心粗,對自己不上心,就對你的話還聽一點兒,你多關照他?!?/br> 他說:“好?!?/br> 經紀人這才坐上車,走了。 他一扭頭,卻撞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愣了愣神,才說:“媽……你怎么來了?” 他那時跟父親鬧得很兇,甚至連斷絕關系的話都說出了口,但對于母親,卻始終說不出重話來。 母親從不曾動手打他。 那時手把手教他做家務做飯的是她,一頁一頁窺伺他日記的也是她,喊他忱忱、叫他吃飯的人是她,而對他說,“陸忱,你怎么會是這樣的孩子”的人,也是她。 她曾用嚴厲而失望的目光看他,對他說,忱忱,mama對你很失望。 這話曾像是刻在脊梁骨上,讓他每一個與父母預期不同的舉動,都命名為失望。 而現在。 她似乎也不再像記憶里一樣威嚴而美麗,衰老了一點。 母親興許是聽見他跟經紀人的對話了,神色難看且遲疑,半天說:“我放心不下你,就是來看看?!?/br> 陸忱說:“我挺好的?!?/br> 母親沒說話,半晌說:“上次你跟你爸說的那個氣話……” 他就說:“不是氣話,我之前就跟爸說了,以后我給你們養老,盡兒子該盡的所有義務,缺什么也都跟我說,能做到的我都會做,但……別管我了,真的?!?/br> 她臉色變得厲害,半天說:“忱忱,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跟那個寧晃……” 陸忱就截了她的話:“媽,沒什么,真的?!?/br> 他腦子里還記得經紀人那句話。 寧晃好不容易爬起來,千萬別再出什么事兒。 母親半晌說:“忱忱,是不是你念書的時候,我們對你管束得太嚴格了,才讓你起了逆反心?” “我們那時只是想為你好?!?/br> “跟這個沒關系,”陸忱輕聲說,“嚴不嚴格,我喜歡的都是男人?!?/br> “媽,我二十幾歲了,為什么你們還是沒法相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母親沉默了半天,終究還是沒繞過去:“那寧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