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周國和風城
即便穿得多了,依舊那么冷。 連楚攏了攏白毛襟,草木蕭疏,斜風細雨。 “快點去,不然就搶不到了?!?/br> 一群女子爭先恐后,急急地往一個方向過去。連楚有些好奇,捻起簾布望了一眼,就看到前方堆滿了人,個個撐著一把油紙傘,搶著一張黃紙,似乎是符咒。 早就聽說了,周國此處多祭祀鬼神,也最相信什么方士的胡言亂語,不像臨國重工重農,鬼神雖信,但也只是到了節日過節。 馬車平穩地往城主府中前進,幾十名的護衛跟隨其后,既有她的,也有女皇的。自從女皇死后,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慈祥中年女子,說她是監守者,特來保護自己,名叫‘蒼得’。 案幾上溫著熱茶,她倒著喝了一杯,就感到馬停了下來,車外傳來紅招的聲音。 “主子,是一個男人倒在我們馬車前?!?/br> “……”為什么這場景有點熟悉,連楚出聲,“那就把他移到醫館?!?/br> “可主子……”紅招的聲音猶猶猶豫豫。 “怎么了?” “這男子是被一個女子踹過來的,那女子正等著我們的人去扶那男子?!?/br> 連楚感覺這有點像碰瓷,就撩開馬車簾,看了過去。 透著縫隙,她看到一個穿著土灰色棉布的男子手撐在地上,小雨打在他身上,頭發散亂洇濕,凄涼極了。 街道的另一邊,的確有一個同樣衣服的女子,面色萎黃,一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自己這輛馬車。 沒看錯了,就是過來碰瓷的。 她這馬車很低調,從外面看就是一普通有錢人才坐的木質馬車。 正要隨便處置了,就看那男子抬起臉來,蒼白透明的膚色,薄霜般的唇,清澈亮眼,病病嬌嬌,一雙眼睛看過來帶著暈濕的弧光,淚光點點,眉似蹙非蹙。 “……” 連楚往他的身體上看,嗯,更加瘦弱了。 病美人無疑了,都下大雨了,再過一會就要咳嗽了,肯定更好看。 “咳、咳、咳,大人,賤民馬上起來?!?/br> 一咳嗽,這晄白的面容上就染上薄紅般的艷色,被墨發遮掩了幾分,憔悴妍色增添。 連楚想了半秒,就決定了,“紅招,將他抬進來!” 這下子,旁邊的女子急了,她還想拿賭銀呢,立刻沖了出來,“大人啊,你不能這樣,還沒有給錢呢?!?/br> 連楚很無恥,“沒錢?!?/br> 女子急了,“那不行,不給錢,人不能帶走?!?/br> 她急急地擋在紅招面前,可拗不過紅招力氣大,這下好了,女子嚎淘大哭起來了,“來人啊,有人當街搶人,強搶民男了……” 本來街道上人就多,這下子團團都圍了過來。 “哎,是她,這個賭鬼,聽說欠了百來兩銀子呢!” “看來又拿著她家的病夫過來訛人了?!?/br> “不是上次已經搶了路過的一個小富商的錢嗎?怎么還來?” “這病夫也不是什么好的,跟她狼狽為jian?!?/br> “不過瞧那樣了,遲早會做了某個富人家的夫侍。只是實在是太容易生病了,一弄就暈,過了病氣就玩了,要不然我也想學陸二那家伙,翻墻過去?!?/br> 這話聽到連楚耳里,眉頭皺起,她去瞧那男子,發現咬著下嘴巴,似乎在隱忍著旁人的話里的諷刺。 女子沒想到第二次來訛人會是這樣一邊倒的情形,頓時慌了,上一次還很順利,所有人都相信是那富商的過錯,怎么才半個月就轉了風向。 光線昏暗,眾人都瞧不進馬車里的人,只覺得馬車簾邊緣伸出的那根纖枝嫩白的手過于好看,定是位俊俏腰纖的公子。 “大人啊,你也聽到了,他是我的夫君,強搶民男可是要做牢的?!迸油{道。 這話,威脅不了連楚。 就在這時,城主府的迎客隊匆匆過來。 她們正在等連楚過來,算算時間也快到了,怎么也沒有見過來,一問,才知道被某個無賴纏上了,立刻過去解圍。 帶著人就將人群給分開了。 “大膽,她可是……”為首的人剛一說出口,就停住了,她想起此貴人是秘密過來的,不能伸張,于是換了一個口吻,“本首并沒有看到她如何搶人,光天之下人,污蔑威脅她人,按律仗責二十?!?/br> 其實來人也就嚇嚇,在連楚面前順便混個臉。 女子并不知道,一下子臉色變菜,立刻改口,“是小的不對,小的馬上離……離開,千萬不要仗責?!?/br> 她怕再呆下去,就被人給拉住,去仗責,慌不擇路地扒開人群就跑了,只留下她的夫郞一個人站在大雨中。 連楚原本還有憐惜的心思,聽人這么一說,現下半分也沒了,重新放下簾子,“紅招,不用管了,繼續走?!?/br> 病美男一下子抬起眼看過去,只看到晃蕩的簾布,眼眶立刻紅了,身子被人攔到一邊,看著那頂馬車越來越遠,身子黏濕,像被固在衣服里。 為首的人看了看那男人薄薄地身子,想到屬下說的話,突然動了歪心思,輕聲吩咐了一句,“把他給帶走?!?/br> * 連楚剛到城主府,就看到了一張眉目清麗的少年從城主的肩膀旁冒了出來,好奇地睜著一雙水靈的眼睛,真是清蔥秀穎。 見她看過來,又躲了進去,緊接著又稍瞇瞇地探出腦袋。 “連……連大人,能來我寒府,真是萬分榮幸?!背侵鞴Ь吹赜松先?。 待一落座,她就介紹她旁邊的少年。 “這是我小兒顧綿,若大人想在城中逛上一逛,可叫他舉薦?!?/br> 顧綿在城主話說出口的時候,就眉眼彎彎,露出兩對小酒窩,好似過了怕生的階段。 連楚沒應,只是看了一眼城主那恭默守靜的樣子,似乎是個踏實做實事的人。 今天連楚剛來,特地安排了人接風洗塵,準備了一大桌子的酒菜佳肴。 酒足飯飽之前,連楚和城主了解了一下周國現在的形勢。 初步來看,周國女皇還很健在,早早定了皇太女,其他皇女之間也在暗中發展著勢力,拉攏朝臣、與各個城池的城主交好。而國師憑借絕世顏容,一身白色祭祀服,獲得眾多皇女的青睞,相互計較、爭奪、攀比。 再過不久開春前,就要進行一場開年祭祀。 連楚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來這里之前,四皇女和十皇女就因女皇的去世,大吵大鬧,雖然已經讓假王爺攝政了,但依舊不停歇,還在鬧,相信以他的本事,這點難不到他。 她很欣慰,感覺我方又多了一員大將。 吃好后,正要去休息的時候。穿過山竹小林,綠臺樓閣。 就看到今天見過的少年此刻正撐著一把紅油傘,青綠色的長衫,隨便用一條綠絳帶綰了個發結,背影飄飄綽綽,露出一小潔皓腕在承接雨水,手指修長如玉。 乍一看,突然在林間回廊看見這么一個人,還以為是鬼仙呢。 他轉了過來,眉眼淺淺,修眉薄唇,一張臉如畫般柔和,淡雅如風,溫潤如玉,展唇溫和一笑,“大人,可否一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