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我這有個人......”她看著某個光腳的“病人”,壓低聲音,“嗯,他情緒還算穩定?!?/br> 時舟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情狀,在對方眼里應當像極了精神有問題的人,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 “是我記錯了,打擾你了!” 說完就不顧對方的阻攔,踉蹌著跑出警局。 絕望的情緒像狂潮一般涌上心頭,時舟渾身冰涼,整個人像是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窟。 “哎!”女警察對電話那邊道,“那人跑了,你先等會?!?/br> 此時外面一片濃重的黑暗,等對方追出去之后,那個單薄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冥冥的暮色之中。 時舟不知道的是,天亮之后,警局受理的第一個案件就是尋找從醫院走失的時家獨子。 然而案情調查到一半卻陷入了僵局。 送時舟到老城區的那輛車開的都是些未安裝攝像頭的小道,司機把他送到地方后直接出了城,現在也聯系不上。 線索在市里就斷了。 老城區更不用說,稍微寬闊些的大路都沒裝電子眼,時舟陰差陽錯的逃過了重重阻礙,剩下一群人在偌大的帝都大海撈針。 早已遭遇了這種打擊,時舟對路游原要送自己去警局的意愿本能地產生抗拒。 他莫名相信,不論在哪里自己最后都會被當成精神病人關起來,或者送回那個處處謊言的醫院。 路游原是唯一一個沒有質疑他的人。 哪怕他有多么狼狽,看起來多么不像正常人,對方也只是將他扶起來,淡淡的問了句沒事吧。 在最晦澀難行的日子里,是路游原給予了他無限的希望。 對方就算堅持將自己送走,時舟也不會有什么怨言,但他私心還是渴望能繼續留在對方身邊。 所以在聽到路游原那句話的時候,時舟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有了著落。 路游原起身替對方關上燈:“早點休息?!?/br> 結果手被床上的時舟拉住。 黑黢黢的夜里,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臉,但路游原就是覺得對方的眼睛亮了亮,照得人心里都舒服起來。 時舟眼眶發熱,從床上坐起來,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重復了那兩個字:“謝謝?!?/br> 路游原沉默片刻,回了對方:“不用謝?!?/br> * 沒想到只是允許對方暫時留下,就能讓小孩這么開心。 連身上的傷都顧不上養好,第二天路游原準備去公司的時候,時舟也提出要一起去。 路游原當然拒絕:“過幾天吧?!?/br> 那伙人不知道會不會再度找上門來,但是追債的人知道他的住址,時舟一個人在家好像也不太安全。 時舟糾結著手指:“我去可以幫一點忙,反正留下也是閑著?!?/br> 想到對方在家沒有絲毫的娛樂活動,萬冬的小破車后排里最后還是坐了兩個人。 時舟挨著路游原,滿足的翹了翹唇角。 萬冬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小孩今天換了件白色的厚外套,跟路游原身上的黑色相得益彰。 他清了清嗓子,用嘴型對路游原說話——許濤那群人去別的地兒轉悠了,你什么時候把人給送走? 路游原沒說話,視線放在旁邊那人身上。 他給對方的承諾本就模棱兩可。 原本時舟在他眼里只是一個無處可去的人,失明的眼里依稀掙扎著希望的火花。 可是昨天對方奮不顧身的想替自己擋那一棍,就連心最硬的人都被觸動了某個地方。 再等等吧。 路游原想,他還是沒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對方也似乎忘掉了這件事。 互換名字意味著羈絆的開始,像現在這樣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后一天過。 或許等到那天真的來臨,也不會有分別的隱痛,照常風輕云淡的翻過一頁。 車再次開到公司門口,這次萬冬沒叫黃毛來幫忙。 體力活昨天差不多都干完了,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路游原在揭窗戶上的塑料薄膜,從外面拿進來一個廢棄的花盆,里面有一棵柔嫩的小草剛剛發出新芽。 時舟蹲下去,好奇的碰了碰葉子,問路游原道:“這是什么草?” 路游原看了看倒心型的葉子形狀:“應該是酢漿草?!?/br> 也叫三葉酸。 通常都是三片葉子居多,路游原小時候經常在花園里看到這種茁壯生長的野草,他mama曾經告訴他,這種草既能入藥,又能開花。 要是能找到四片葉子的酢漿草,誰就會獲得一輩子的幸運。 不過這盆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就是瘦瘦小小的三葉,連花都沒開。 臨近初冬,本來不應該是這種植物生長的季節,沒想到不知道從哪飄來的種子在這么艱苦的環境下努力讓自己扎了根,還長出了幾片顫顫巍巍的新葉。 時舟看起來非常喜歡。 萬冬湊過來看了一眼:“這破花盆,不知道在外面放了多少年了,我拿去扔掉?!?/br> 時舟抱著花盆不讓他碰:“不行,草還活著?!?/br> “要養就養點長得好看的,這玩意樓下綠化帶里有的是,等會我去隨便拔兩顆給你玩?!?/br> 時舟只是搖頭。 他喜歡自由生長的植物,并不是貪圖鮮艷的外表,不論多渺小,它們都有平實而細碎的美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