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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南一路踉蹌著逃,最后也不知是憑著直覺還是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跑到了一個高臺前。 高臺在術法的作用下虛浮在空中。 而高臺與地面鏈接的地方,正在搭一座人橋。 此刻,幾個異魔正把一具具人的尸體往人橋上堆。 這無數尸體,都是這些日子以來,異魔在人族掠殺所得的戰利品。 四千年前,人族許君勾引異魔首領,最后幾乎害死了全部異魔。 事情結束后,許君稱皇,統治起整個琉璃界。 那個時候,人族把異魔的羽毛拔下來,做成皇冠,取下異魔的毛發,鋪成地毯。異魔的骨頭則被做成了龍椅。 許君登基為帝,坐上龍椅,每一步都帶著異魔的骨血。那是人族的示威,那是人族為了彰顯自己的強大——異魔再厲害,也終被人族所滅。 如今這座人橋,就是異魔效仿當年人族的作為。 他們要把人族踩在腳下,這樣才能一泄心頭之恨。 到時候,他們的王,琉璃界眾望所歸真正的統治者,就會踏著這樣的人橋,一步一步登上高臺,坐上王位。 席南咬著牙堅持,還給耳磁石留下一段話,最后總算等到人橋搭建得差不多。 那會兒他也徹底沒了力氣,無法使用隱術,現身在那幾個異魔面前,再倒下。 這幾個干活搭橋的都是低等異魔。他們離山頂木屋等宮殿的位置很遠,從不曾見過席南,自然也不知道他便是他們世子的愛人,當即順手把席南的尸身扔上了人橋,和著上千具別的尸體一起。 席南如愿躺在了人橋的盡頭。他兩只手握成拳,一手緊緊握著陣法圖紙,另一手則緊緊握著耳磁石。 席南一直都知道,自己總會離開這個世界,他和七月注定分開。 可他其實愿意試著與他相守一段時間。他沒想到分離這天會來得這樣快。 三日后,就是七月正式和席南成婚的日子了。 可惜席南到底沒有等到。 - 后面的事情,是席南后來通過系統的播放看見的了。 見席南失去了蹤跡,常雀先手凝法決算了算,對手下道:“他沒可能活。我算了算,沒有他的魂力在,他是真的死了。你們去找他的尸體,藏起來,先莫讓世子發現?!?/br> “是?!笔窒聜儜暥?。 再三日后。七月凱旋,眾人迎接。 七月看見常雀來迎,首先是問:“定蒼呢?他怎么沒來?” 常雀道:“稟世子。大婚前,你們二人不宜見面的。他現在穿禮服做準備。世子先參加加冕大殿,正式封王。隨后大婚,你就能見到他了?!?/br> 七月眉目間皆是喜悅,“他最怕麻煩。我讓你們把大婚流程盡量精簡,可有做到?” 常雀點頭:“世子放心?!?/br> “那便好。只是……又怕他久等。對了,你去幫我給他送點吃的?!逼咴碌?,“可別像人間的姑娘嫁人,要讓人家餓著。他喜歡羊rou湯。再給他烤點rou?!?/br> “好?!背H笖[擺頭,勸道,“世子放心。我這就去。不過你也該換加冕禮服了,免得誤了時辰?!?/br> “嗯。有勞你?!逼咴赂H附淮?,便去換禮服了。 時辰到,七月穿上華服,戴著王冠,按著異魔流傳下來的習俗,一步步完成著加冕大典的所有步驟。 最后,他將踏過人族尸體構成的橋,走上高臺,坐上王位。 其實關于人橋的搭建,七月最早是反對的。 可是族民們堅持這么做,否則他們無法排解仇恨。七月最后也就同意了。 此刻,看著這一具具尸體,七月略嘆一口氣,到底一步步踩過他們,走向高臺,走向他的王位。 即將登上高臺時,七月忽然瞥到了什么。他覺得不可置信,但一時竟不敢低頭確認。 他渾身都開始發起抖,過了好一會兒,才逼迫自己把頭低下。 然后他就看見了席南的尸體。 席南面容已灰敗,身體已冰冷。他靜靜躺在七月面前,而七月差點一腳踩上去。 七月立刻跪了下來。那一刻,他肝膽俱裂。 - 七月盯了席南很久很久,然后一把抱起他。 七月張開嘴,似乎想發出一聲哀嚎,可是他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哀慟至深,他似乎驟然失去了聲音。 “義父,怎么會這樣?你醒醒……醒醒……” 很久以后,七月的聲音才恢復了些許。他捧起席南的頭,徑直吻上他的唇,他輕輕咬著他的唇,聲音極度沙啞?!澳阈堰^來,打我罵我都好。你……你醒過來……你醒來看看我,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 可七月再也聽不到任何回答。 人橋之下,異魔們不知發生了何事,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常雀也不料,席南的尸體竟會出現在人橋上,當下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對七月勸誡?!笆雷?,大典尚未舉行完畢,您——” “滾——!”七月拂袖,常雀立刻被他打得從人橋上狠狠摔落在地。 常雀挨這一下,已然受了重傷。他吐了一大口血,勉強半坐起來,就遠遠看到七月回眸看了自己。 常雀從未看過七月有過這般可怕的眼神。那眼神冷到了極致,恨到了極致,也痛苦到了極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