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茨承認他有粉絲濾鏡，還是腦殘粉那個等級的，可如果樊瓦蒂納貴族的潮流就是這樣的，那潮流內部顯然也是有格調高低之分的，隊長絕對是高的，羅賽就低得過分了。

    羅賽走回了餐廳，昆茨要進門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說：“別忘了洗手，就在門口的女仆那，水里的貝羅花是樊瓦蒂納最流行的氣味，可不要因為它太聞起來太舒暢了，就把它當成飲料喝下去哦?！?/br>
    羅賽指的位置放了一個陶盆，盆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舉著陶壺的女仆。

    昆茨感到不適，他真不想進到這種明顯對自己充滿敵視的人家里“作客”。

    “是嗎？西北可沒有貝羅花，原來是如此高級的花卉嗎？這種花的特別與高雅之處是不是因為它有霉變的氣味？就像奶酪上的霉菌一樣的味道?！崩ゴ呐χ乱仓粡澠鹆艘贿叺淖旖?，意外讓表情更加充滿了諷刺的意味——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羅賽的表情明顯扭曲了一瞬。

    “……你聞錯了，領主大人。貝羅花生長在極北的雪峰上，氣息卻溫暖而高雅，是十分高級的香氣?！?/br>
    “那您該懲罰您的仆人了，她們不會是浸泡了一次香料后就再也沒換過水吧？我當然不會認為這種香料太貴了，以至于您都舍不得更換?！?/br>
    “……”羅賽的臉已經青了，他對女仆擺了擺手，“如果您不適應貝羅花的水，那就讓她為您更換清水吧?！?/br>
    洗個手都要廢話半天，雖然有昆茨自己回懟的關系……可如果不懟，昆茨就要舉起裝滿了魔力結晶的口袋，直接拍在羅賽的臉上了。

    終于能入座了，昆茨坐在了餐桌邊上，繆謝爾帶著萬一點站在他背后，他們竟然沒資格落座。

    羅賽：“這是餐巾，您……”

    昆茨已經把餐巾拿起來，搭在了左肩上。雖然大多數時候昆茨都有自己的禮儀，但莫瑞亞教導過他正式的貴族禮儀，他知道怎么做——目前歇爾弗帝國的餐具是刀子、勺子和……手，大多數情況下是刀子和手，餐巾搭在左肩是擦手的。

    仆人開始上菜，三片棕褐色的面包，一罐子燉rou、一小碟杏仁醬、半塊派，還有一大塊烤豬rou。

    從氣味來說，還是很香的。但昆茨領教過隊長他們帶來的廚子的手藝——那些廚子自從也跟著工匠們一起搬遷了，昆茨沒空多管那些人，到底怎么樣，看他們自己了。

    “我建議您先嘗嘗燉rou，是新鮮的鹿rou，廚子用了rou豆蔻、丁香、小豆蔻、黑胡椒、胡椒blablabla”

    羅賽的凡爾賽介紹還在繼續，他炫耀的不是鹿rou，是香料。

    昆茨倒是從善如流的按照他的講述開始吃東西，面包就算只有一片拿起來也很夠分量，麥麩不是太重，說明它是篩過的，應該是加啤酒烤的。把燉rou和rou湯放在面包上，塞進嘴里。

    有點意外，竟然還算能吃。rou類的腥膻味還是能嘗出來的，但香料放得沒有守光者帶來的廚子們那么重，算是和腥膻味達到了一定的平衡。呃……問題就在這吧？

    守光者的廚子們習慣了放大量的香料，羅賽的廚子則比較窮，所以歪打正著？但也可能這家伙的廚子真的很強?？戳丝戳_賽，昆茨把后一種可能否掉了：不，真的不是這家的廚子好，只是羅賽很窮。

    那塊派為昆茨的觀點提供了強力的佐證，藍星上的派，派皮也是一大賣點，必定要酥脆的，要充滿了的奶油和雞蛋的香氣的。

    但托星的派皮，是不能吃的……棕褐色的面粉硬邦邦的，切開它就像是切開一塊石頭，派皮的作用只是包裹著rou餡和香料，讓它們烘烤之后依然充滿了rou汁，如果用牙去咬它，那就是跟自己的牙為難了。反正貴族是不吃的，一般這種充滿麥麩和泥沙的派皮是貴族扔給仆人吃的。

    昆茨吃了一口rou餡：啊……久違了，那種讓人想嘔吐的腥臭氣味。

    這竟然還不是rou餡派，而是動物內臟派。

    “那是羊腎、羊肝、羊胃做的派，樊瓦蒂納最流行的！”

    昆茨把嘴里那口咽下去，放棄了這塊派，萬幸這世界的餐桌禮儀允許貴族剩下食物。畢竟吃過那么多好東西的昆茨，舌頭已經被養刁了。

    總之，羅賽一個這么窮的人，還努力想擺出自己是樊瓦蒂納上等人，是富有人士，是流行領頭人的派頭，這種人……他高興就好。

    昆茨一臉淡定的默默吃飯，只想吃完了趕緊交稅，趕緊走。

    不知道什么時候，羅賽不說話了。昆茨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什么，從他的平靜表情看，這些食物也沒有給他帶來什么驚喜或者意外，甚至他在吃派和烤rou的時候，都下意識的皺了眉。

    羅賽沒辦法對自己說這個年輕的領主只是在做樣子，昆茨一舉一動充分顯示了他受過標準的禮儀教育，那種自然與隨意說明他和其他貴族子弟一樣，已經將教養融進了骨頭里。不是那種偏僻地方的三流鄉下野蠻貴族子弟，而是的那種樊瓦蒂納貴族子弟。

    羅賽覺得不快：“據我所知，賽爾菲·曼托恩大人……”

    “！”隊長的全名讓昆茨瞬間將視線轉向了他，兇悍的目光讓羅賽下意識的后仰躲閃了一下，當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羅賽重新挺直了背脊，只是他現在的動作十分的不自然，就像是脖子里撐著一根鐵條，羅賽頑強的把話說完了：“……賽爾菲·曼托恩大人現在正住在蒙羅非?！?/br>
    “是的，您有什么問題？”剛才昆茨有多放松，現在的他看起來就有多警惕，即使坐在椅子上，看起來也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

    “我曾經有幸見過曼托恩大人一次，真遺憾，他離開了樊瓦蒂納，金色的賽爾菲~曾經他是那么的耀眼，可……現在又有誰能欣賞他的美呢？”

    “曼托恩大人對我說過，交稅是一件很快速的事情?！崩ゴ谋镏鴼?，把放在椅子邊的麻袋拿了起來，直接扔在了桌上，他的破靴子從打開的麻袋口里掉了出來，靴子張開的“嘴巴”正好對著羅賽。

    羅賽被昆茨以隊長之名打斷了話題，非常的不滿，看見那只靴子眉毛更是挑得要竄上頭頂了。

    “您既然見過曼托恩大人，那應該也見過飲血者繆謝爾·塔瓦拉克大人吧？”昆茨伸出手介紹著繆謝爾。一直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后，就像是個合格的尋常隨從的繆謝爾頓時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羅賽看著他的笑容，瞬間被嚇得打了個嗝。

    繆謝爾干脆也不裝了，從一臉嚴肅恢復成了他平常的吊兒郎當，直接坐在與羅賽面對面的椅子上，還拉出了另外一邊的椅子，示意萬一點也坐下。他甚至還埋怨昆茨：“為什么要拆穿我呢，我的小領主？這一幕喜劇明明是如此的精彩?！?/br>
    與繆謝爾坐對面的羅賽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甚至帶倒了他的椅子，他向后退的時候又差點被椅子絆倒，不過好歹是穩住了：“您、您好塔瓦拉克大人，真沒想到您竟然……”

    繆謝爾哐哐哐的用靴子的后跟踢桌子：“收稅嗎？稅官大人?！?/br>
    “當、當然。您的稅款是兩千五百斤糧食，或者等價的帝國允許的可替代物資?！?/br>
    “……”(o_o)！覺得兩千斤已經夠貴了，結果知道稅金莫名又漲了五百斤的昆茨·窮逼·蒙羅非。

    “總得把糧食運回去，領主大人?！绷_賽看懂了昆茨的表情，“您得知道，我要雇傭工人和護衛，他們需要工錢和食物?！?/br>
    雖然不想知道，但多了五百斤總算還勉強在接受范圍內，昆茨把涌上來的氣咽了回去：“魔力結晶，收嗎？”

    “收?！?/br>
    “這里邊都是?！?/br>
    “請稍等?！绷_賽貼著墻邊出去，女仆匆忙進來收拾走了桌上的餐具，男仆小心的搬來了一個箱子，羅賽親手打開箱子，里邊是一套天平。又有人拿來量具——大小不等的木盒子，昆茨把麻袋里的一半魔力結晶倒進了其中一個量具。

    “最低等的魔力結晶?！绷_賽說著看了一眼昆茨，看昆茨沒反對，他繼續說，“但是很新鮮，魔力儲存很充足，如果都是這個品級，我可以按照三十斤糧食兌一斤的魔力結晶，或者您可以給我兩千五百顆魔力結晶，少一點也可以接受。請相信，我給您的是我能拿出的最低價了?！?/br>
    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羅賽看著的卻是繆謝爾。讓他遺憾的是，繆謝爾沒反應，既沒認同，也沒憤怒。

    昆茨的表情隨著羅賽說話越來越難看，他做的最糟糕的準備也只是五百左右，結果一下子翻了五倍。

    “一千，要就要，不要我就一顆都沒有?！?/br>
    不是吝嗇，是真沒有。j管家吸收的魔力結晶支撐整個系統，要反饋給玩家，要供給昆茨。就算昆茨的天賦不升了，甚至愿意把他一身的魔力都重新歸還給系統，目前剩余的魔力也絕對沒到兩千五的魔力結晶。

    繆謝爾依然毫無反應，只是看著昆茨，他會給他做靠山，但具體的事務上，他不會多嘴，昆茨自己拿主意。

    “這樣您將欠繳帝國的賦稅，您確定嗎？”羅賽的板臉皺眉，不滿的看向昆茨。

    “八百?！?/br>
    “……您簡直是狂妄到可笑！”

    昆茨站了起來，雙拳攥緊，身體微微前傾：“帝國要求我支付的兩千五百斤糧食或同等物品，糧食和魔力結晶的兌換價，應該以今年帝都的糧價為準吧？”雖然他不知道帝都的糧價，但繆謝爾說足夠的，他相信繆謝爾。

    “請站在原地，您要攻擊皇帝的使者嗎？”

    確實是皇帝使者，但使者也分等級的。這家伙就是那種在中央的小人物，被安排了個外派的差事，于是就拿著根雞毛當令箭了。

    “你連超凡者都不是吧？”

    “你！”

    “你家族的身份也不高吧?！弊蛱靔管家就開始給他做歇爾弗帝國貴族科普了，莫瑞亞也做過粗略的科普，他們都沒提過什么貝爾特安家族，“或者說，你是貴族出身嗎？”

    “??！”羅賽連聲音都不出了，雙眼瞪大，胸口急速起伏，憤怒瞪視著昆茨。

    “別太貪婪，貝爾特安，五百顆?！?/br>
    羅賽的嘴角下撇，他想拒絕，可昆茨的手都摸在劍上了，他即使不怕昆茨，可那位飲血者也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羅賽已經后退到墻角了，終于他選擇了妥協，眼神惡毒的看著昆茨：“當然，蒙羅非男爵大人?！崩ゴ纳砩系臍鈩萑跸聛?，而繆謝爾也坐回去后，羅賽終于敢扶正自己的椅子了，“五百顆?！?/br>
    他把那個盛了一半魔力結晶的盒子推了過來：“剩下的也請給我吧。不過，您連兩千五百顆魔力結晶也拿不出來嗎？蒙羅非可真是個貧窮的地方。塔瓦拉克大人，我來的時候，亞特西納親王親自讓我給曼托恩大人帶個話‘我的身邊永遠有你的位置’?！?/br>
    “砰！”一直看戲很歡樂的繆謝爾一巴掌拍碎了桌子，昆茨剛剛放滿的小盒子掉在地上，魔力結晶嘩啦啦撒了一地。剛露出一點得意的羅賽，這次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舌頭是個好東西，如果你覺得它多余，我不介意給你扯下來做成領結?！?/br>
    “不！我、我……”

    “快算！”

    “是、是的！”

    昆茨看著繆謝爾，繆謝爾瞥他一眼，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屋里的巨響引來了仆人與護衛，羅賽把他們叫進來，跟他一起撿拾和計算魔力結晶。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了，昆茨倒出去的，是經過j管家計算的，整整五百顆。羅賽計算完了雖然還想諷刺昆茨，但一看他身后的繆謝爾，總算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計算完畢，他把今年的稅收繳納文書交給了昆茨——這東西得同時有皇帝稅官和交稅貴族的簽字，才會發生效力。而且上面根本沒寫明拿到文書的人交了多少稅，這就就給了稅官巨大的cao作空間。

    這和藍星的西方中世紀是不同的，西方中世紀的國王只能征收皇室直屬領地的稅，沒有那個權力向領主貴族征稅，歇爾弗帝國的皇帝顯然管轄力度更強。

    “故意的?！笨偹汶x開了那讓人不快的地方，對于昆茨的疑問，繆謝爾給出了解答，“稅官本來就是皇帝放出來的狗，要么是小貴族，要么是富商家的兒子，大多數都是欺軟怕硬的廢物。極少部分真有能力的，確實未來可期，如果只會貪婪的撕扯肥rou，等養肥了，就是被皇帝收割的時候?！?/br>
    昆茨略微皺緊了眉。

    “奇怪為什么我來之前沒告訴你？”

    “嗯……”

    “我忘了?！笨娭x爾回答得斬釘截鐵，“這在貴族里是常識，所有稅官自己也知道，只不過他們都以為自己是那少數的有能力者?！?/br>
    “……”

    “要回去嗎？還是要在這逛逛?！笨娭x爾看了看昆茨，又看一直乖乖跟著的萬一點。

    [如果想跟這里的經商，有什么要求？]

    “你確定要跟這里經商？”昆茨問得一臉無奈，“來之前，我也對經商有點期待，但現在看到了塔良城的樣子……還不如專注于拉動內需?！?/br>
    [男爵，您也看到了那些商會，如果這里不賺錢，他們是不會在這里開辦一個貨站的，這里必定會有其它地方需要的東西。我們蒙羅非的財力也會逐漸增加，未來我們就算沒錢，也會有糧食，就算有繆謝爾的渠道，我們至少也得在表面上建立出一個新渠道。]

    昆茨還是普通人購物的心態，沒有我需要的，我就不買，但作為一個地區的領導人不能這么想，有些東西就算賠錢也得在早期支起來。

    昆茨還有點懵懵懂懂的，但知道萬一點說得對，他可以自己再仔細琢磨，或者私下里更詳細的詢問：“謝謝指點，我知道了?！?/br>
    繆謝爾只能聽懂昆茨的話，但從他剛才的反問就知道兩人談論的是什么，現在昆茨“受教”，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把貨物拉到塔良城門口，向守衛出示貨物，交進門稅、道路稅、騎獸糞便稅、人頭稅、商稅，然后就可以隨便賣了?！?/br>
    “……”至少六種稅還隨便賣？“不需要見溫爾塔公爵？”

    “不需要，你大概也見不到溫爾塔公爵。另外，塔良城的稅收可不低，只商稅就要交出一成半的貨物，其它的稅加起來大概要占到商品價值的三成甚至四成?！?/br>
    一聽這稅收，萬一點兜帽下的熊貓臉也有些發皺，就這周圍的糟糕環境，想發展是真的太難了。

    “為什么見不到溫爾塔公爵？”雖然人家是公爵，他是男爵，但怎么說兩個家族也是幾千年的鄰居了，昆茨還想讓人家給商稅打個折什么的……甚至做買賣讓他參股也可以啊。

    “等離開這里再說?！?/br>
    “好的?！痹谌思业乇P上議論人家確實是不好，“那我們去剛才那個大鮑勃商會看看？”

    “好?！盵好。]

    昆茨在前邊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著繆謝爾——他不認路……

    昆茨不是路癡，但塔良城顯然不知道什么叫城市規劃，建筑與建筑之間說犬牙交錯都是美化，簡直就是最雜亂的迷宮，昆茨沒信心從這順利回到剛才的“主干道”上。

    “看著點萬萬?！?/br>
    萬一點[……]萬萬是個什么鬼？

    不是誰都有隊長那種對舌頭的控制能力的，繆謝爾覺得這些格嘰格嘰的名字太難叫，還是昵稱更方便點。雖然他說出來的“萬萬”，從發音上更接近于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