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不是想撇清關系嗎，客套話就不用了。

    沒客套。

    宋詞習慣性地笑了一下，只是他氣色和精神都不怎么好，看起來有點可憐巴巴的。

    那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容詩翊突然停下不走了，他拿出一副談判的架勢，沖宋詞揚揚下巴:

    告訴我，你的傷到底嚴重嗎？

    容詩翊從上次那晚開始就再也沒聽過宋詞的消息。

    他想了兩種可能，要么宋詞傷太重沒敢跟他說，要么這人就是真想跟他撇清關系，所以才斷了所有聯系。

    宋詞看著容詩翊，有點笑不出來了。

    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如果我說我差點死了，你信嗎？

    ？容詩翊懵了。

    都不用他回答，這人的表情就告訴宋詞，他信。

    容詩翊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先是有點茫然，等反應過來宋詞話里的意思，他抬手想錘他，手舉了半天，但又怕自己再把人給傷著，最后只能著急地在地上轉個圈圈：

    姓宋的，你跟我玩這套？這就是你不說你在哪也不聯系我的原因？

    他用舌尖抵抵腮幫，抬腳把地上一塊石頭踹飛，罵道：

    你真以為你是大英雄？你他媽憑什么不告訴我？也就是你好好在這站著，你要是當天晚上就死了你還準備瞞著我一輩子？怎么，開學再來一出宋詞轉學的謊言，讓我跟個傻子一樣繼續樂呵？你是不是有??！

    某種程度上，還真被他猜中了。

    這的確是宋詞能干出來的事。

    就你講義氣，就你宋詞最義氣，我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下次我連你死哪都不知道！你把我當什么！

    容詩翊都不知道說他什么好，他抬手指指宋詞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他媽就是個傻子，我就是個大傻逼！你從來沒把我當朋友是不是？

    沒有。

    宋詞像個犯了錯的小朋友。

    真沒有，你還真敢承認？？

    我說我沒有不把你當朋友。

    宋詞嗓音有點啞，他又補充一句：

    雙重否定表肯定，我講過。

    容詩翊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抿抿唇，最終還是沒繃住，氣笑了：

    他媽的，神經病。

    他眼圈有點紅，過了一會兒，往前一步拽住宋詞的衣領：

    傷呢，給我看看。

    別看了。宋詞往后躲了一下。

    他沒貼阻隔貼，渾身上下沾的都是白蘭地味，容詩翊皺皺鼻子，倒也沒再堅持了。

    兩個男生在路燈下站了很久，等容詩翊氣消一點，他看著宋詞：

    好，這件事暫時揭過去，咱們再來說另外一件事。

    容詩翊來回走兩步，雙手抱臂看著他：

    突然疏遠我又是因為什么？說實話。

    這次宋詞沉默的時間更久，他看著容詩翊，雪落在他睫毛上，過了一會兒又化成水。

    可能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時間了。

    宋詞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他頓了頓，用跟之前差不多的語氣問：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但他的表情很認真，容詩翊突然就感覺，這次宋詞說的喜歡，可能有點不太一樣。

    他第一次給出了問句：

    你什么意思？

    就是喜歡你。

    宋詞一時居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干巴巴地把這個詞重復了一遍。

    說著，他抬眼看著容詩翊的反應。

    聽了他的話，這人的表情從迷茫、到思索、又到凝重。

    他向來把什么都寫在臉上，宋詞猜他明白了，現在大概在想拒絕的話，或者是安慰他的小作文。

    這個結果，倒和他預想中的差別不大。

    算了吧，容容嘴笨，他講不清的。

    想到這，宋詞彎起唇角露出虎牙，換上他以往那副帶了點惡劣的笑意，語調微微上揚：

    我開玩笑的。

    容詩翊又愣住了。

    他剛好像明白了宋詞的意思，說沒被嚇一跳那是假的，他都要嚇瘋了。

    他從小到大遇到過不少跟他表白的小O，但他從來沒想過一個Alpha也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性。

    喜歡？容詩翊沒有遇到過這種感覺，但也知道這種情況下必須要給對方一個確定的答復。

    他也不是草率的人，在剛才那短暫的十幾秒里，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對宋詞的感覺。

    最后總結出來，宋詞是跟蕭凜他們有點不一樣，但那點不同還遠遠夠不上那句對戀人說的喜歡。

    他剛剛已經在考慮要怎么勸宋詞了，結果這人又突然來了一句他是開玩笑的。

    容詩翊觀察了一下宋詞的表情，他原本以為宋詞是怕他拒絕才解釋是玩笑話，但這人的笑不像是假的，而且他經常開玩笑，容詩翊也就信了。

    他松了口氣，也跟著尷尷尬尬地笑了兩聲：

    哈哈，真不錯，你快把我頭嚇掉了。

    他頓了頓，發現宋詞這有轉移話題的嫌疑，于是繼續追問道：

    所以到底是因為什么？

    聽他還在問，宋詞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他想了想，索性睜著眼睛編了段瞎話，半真半假道：

    醫生說，我對你的信息素上癮。

    嗯？

    容詩翊還從來沒聽過這種說法，但想一想，宋詞似乎經常要求聞他的信息素，這么看，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容詩翊凝重地點點頭：

    怎么說？

    宋詞斂了唇角笑意，他想在合適的范圍把事情說得嚴重一點，能把他嚇跑就最好了：

    可能，會想聞你的味道，會想咬你標記你，在嚴重點還會傷害你，會做出怎樣的事我也不敢保證。

    然后呢？

    沒了。

    就這？

    容詩翊一臉不可置信：

    你就因為這個一聲不吭，也不跟我解釋一下就要絕交？

    嗯。

    多大點事啊宋詞，我又不是Omega，讓你咬一下怎么了？你干什么搞得跟苦情劇一樣啊。

    宋詞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理由不大能立得住，于是強調一句：

    你知道一個失控的Alpha能做出什么事嗎？

    我當然知道，我又不怕你。

    隨后，他又見容詩翊一臉嚴肅地在想什么事情，最后認真問出一句：

    但醫生有說A能標記A嗎，我對這方面不大了解。還有你這能治嗎，宋詞，有病咱就治，別一聲不吭地玩消失，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這段日子過得多不得勁？你不用替我想，真的，小容皮實著呢，經得住造。

    宋詞什么也沒說，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容詩翊的朋友很多，他以為少他一個應該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所以想也沒想就有點草率地離開了。但現在他才發現，他好像有點低估了自己在容詩翊心里的位置。

    算了吧，不管了，愛怎么樣怎么樣好了。

    雪又下得大了一點，夜里冷，容詩翊在這站久了，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宋詞先抬步往前走，拉了一把容詩翊的袖子：

    走了，回家。

    嗯，你以后有事說事啊，別整那些虛的，遇見事我能不幫你嗎？

    嗯嗯嗯，你最講義氣了。

    宋詞有點敷衍。

    那你這兩個月是怎么過的？沒有我的信息素也沒關系嗎？

    努力學習，學習可以抵御一切誘惑。

    胡扯吧你就。

    那讓我猜猜容容這兩個月怎么過的，我猜沒有宋詞的幫助，你的消消樂往后不過五關。

    六關！我過了六關，你丫看不起誰呢你！

    好好好。

    宋詞給他順著毛，而后抬手想跟以前一樣攬住他的肩膀，但手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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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Chapter 42

    回到家里, 容詩翊靠在床頭，仔細琢磨宋詞今天晚上說的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喜歡？

    這對容詩翊來說是個挺陌生的詞, 他雖然以前也跟容芷青看過膩歪的愛情劇, 但自己對那種懵懂的感情知之甚少。

    他從小到大沒有喜歡過誰, 沒試過，也根本沒想過。但今天宋詞來了這么一出, 倒讓他認真考慮了一下這件事。

    但容詩翊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一個人肯定想不明白，于是一通電話打給了蕭凜。

    電話很快被接通：

    容容？怎么想起來找我了？

    我想問你個事。

    容先生請說。

    你說, 喜歡到底是什么??？

    蕭凜沉默了一下，開啟了靈魂質問：

    你問我這個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就談過一場網戀，一個月前還他媽的發現對方是個摳腳Alpha。這種事情你不該去問楊照嗎？

    他一星期換個對象, 我覺得沒什么參考價值。

    也是。

    于是，兩個大直男沉默地對著手機想了半天，最終蕭凜轉動他的腦瓜, 在他那可憐的一丁點戀愛經歷里總結道：

    我覺得吧, 要是你喜歡一個人，那那個人肯定在你生命中跟別的人都不一樣。比如說你是一頭梅花鹿，你的生命中只有梅花鹿，可突然有一天，你們族群闖進來一頭馴鹿, 你說說，這是不是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嘖，確實，還有沒有？

    哎，你是真在為難我, 我想想。就是你看到他就會很開心，想跟他說話，天天想跟他待在一起，沒了他不行？我覺得吧，就有點像你跟宋詞那樣。

    我跟宋詞？容詩翊皺皺眉。

    哎呀打個比方嘛。蕭凜吧唧兩下嘴：

    不過我問你，假如你是個可愛的Omega，現在有人拿槍指著你，要你必須在我跟宋詞兩人之間選一個結婚，你選誰。

    容詩翊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心里涌上一陣惡寒：

    我選擇槍子。

    是我蕭凜不配？我有六塊腹??！

    不想打擊你，但是宋詞有八塊。他贏了，那我還是選他。

    ？

    寒假過去之后，就是高二的下半學期。

    開學典禮那天，容詩翊是和宋詞一起來的，蕭凜在十班隊伍后面看著，等人過來的時候笑嘻嘻問：

    喲，和好啦？

    嗯。容詩翊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

    蕭凜眼巴巴看著：

    我也想吃。

    我就這一半了！

    那是因為你剛剛給宋詞分了一半！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了容詩翊，是我蕭凜不配嗎！

    容詩翊嫌丟人，用胳膊懟了他一下：

    宋詞能幫我過消消樂，你能嗎？

    但話雖這樣說，容詩翊還是把自己那半面包又分了一半給蕭凜。

    吃什么好吃的呢？

    兩人剛把面包分好，楊照和蘇錦柚又湊了過來，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容詩翊嘆了口氣，把自己咬過的那一塊撕下來，剩下的給這群餓狼分掉了。

    過了新年那一陣，江城的雪已經停了，現在也只有一些積雪還在地面上，白茫茫一片。

    開學典禮和往常的升旗儀式的站位差不多，十班站在廣場最邊上，在學校各級領導講話的時候，后排幾個少年就已經神游天外了。

    尤其隔壁九班隊伍的楊照，他目光亂瞟，過了一會兒，突然不知道看見了什么，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我去，哥幾個，三點鐘方向！

    聽他這個語氣，容詩翊都不用看，就知道這玩意肯定又盯上哪個班的美人了。

    他原本懶得理，但下一秒，身邊那些男生們發出此起彼伏的感嘆聲，容詩翊這就被勾起了點興趣。

    他順著楊照說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那邊的小路上有個抱著新校服的Omega小男生，正跟在老師后面往教學樓走。

    那男孩白白凈凈的，栗色頭發是天生的小卷毛，穿了身慵懶的米色毛衣外套，整個人像個無害的小奶團子。

    那人離得有些遠，容詩翊看不太清，但總覺得似乎有點眼熟，于是多看了幾眼。

    嘖嘖，看來那小O是真漂亮，容哥都看呆了。

    楊照吹著口哨打趣道。

    去你的。容詩翊收回目光，摸摸鼻子：

    就是覺得，好像還怪眼熟的。

    容哥，你這搭訕方式未免太老套了。

    滾。

    幾個人插科打諢的時間里，老師帶著男孩往這邊走了過來。

    男孩不僅頭發是栗色，連眉毛眼瞳的顏色也都很淺。長了一雙無辜的小鹿眼，精致得不像真人。

    這比起臺上王主任枯燥的講話可有趣多了，稍微走近一點的時候，基本上周圍人都在往他那邊看，倒給人家小男孩看不好意思了。

    媽呀，轉校生嗎，這也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