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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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瀲心抬眼四顧,隨意尋了個方向,便無所顧忌地尋找。 她從無哪個時刻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覺,方才那一眼,她絕不會看錯。 直至奔出東冥樂的宅院,前方出現一片樹林。 玉瀲心眼尖地捕捉到一抹白影,足尖點地,速度再提,趕在那白衣之人渡過林間小河之前,將其截住。 她攔在此人前行路上,白衣女子瞧見她,便在五步開外駐足。 林間吹起一陣寒風,天色陰翳,樹影重重,女子臉上罩著白紗,容貌看不真切,只一雙清寒至極的眼眸遙遙望向玉瀲心。 月光透過婆娑的枝椏,在女人身上披了層朦朧的銀霜。 玉瀲心張了張嘴,喉嚨卻無端哽住,來時的沖動和熱切尚未將滿腔愁思宣泄,在真正見到對方的那一刻,竟又膽怯,退縮了。 她原該,有很多話可說,然而交纏的思緒如一團亂麻堵在胸口,令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理智與感情激烈交鋒,明知不該報以僥幸之心,可世間,真有如此相像的兩人? 正當師尊二字將要脫口而出,玉瀲心忽聽得女子清冷之聲淡淡響起:閣下可有見教? 熟悉的聲音,令玉瀲心心神震顫之時,那陌生的語調卻宛如一盆涼水當頭潑下,澆滅了她滿腔熱忱,一片情思。 玉瀲心定了定心,探究的視線仔細描摹女人的眉眼,冷靜而克制地開口:小女子瞧著這位jiejie頗覺眼熟,肖似一位故人,可否冒昧請jiejie摘了面紗,叫meimei認一認? 白衣女子聞言,無動于衷,聲音更冷了幾分:閣下認錯人了。 心往下沉,玉瀲心死死盯著此女清寒疏冷的眼眸。 猶豫須臾,并未勉強,退而求其次:jiejie同meimei相識之人如此肖似,便是meimei認錯了,亦不失為一種緣分,不知jiejie可愿告知姓名? 對方不吃她這套,態度冷淡地回答:萍水相逢,何必留名? 油鹽不進,冷淡至極。 說著,便從容踏上小橋,要從玉瀲心身邊經過。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玉瀲心瞧見女人領口處繁復的花紋,熟悉的印記飛快掠過腦海,令她瞬間鎖定了此女的身份。 道衍宗! 二十年前闕清云被夜輕羽帶走當日的一幕幕走馬燈似的浮現在她眼前,玉瀲心心神劇震,種種蹊蹺,絕非巧合! 便在其人將要從她身側走過之時,情急之下,她閃電般出手,不由分說一把摘去女人臉上的面紗。 長發隨風而散,女人驚怒回頭,皎潔的月光之下,那人容顏清麗,神色間沾染薄怒之色,自有一番冷肅的威嚴。 可這一切落在玉瀲心眼中,便只剩下,那張令她魂牽夢繞的臉孔。 一口氣輕輕提起,玉瀲心呆立原地,五指無意識蜷曲,將那張薄而輕的面紗用力攥緊。 與女人清冷的視線一同回轉的,還有寒芒如瀑的劍尖。 玉瀲心不躲不避,任由鋒利的劍鋒貼近她的脖頸,在她細白的肌膚上劃開一道淺淺的痕跡。 一行清淚不覺間淌過臉頰,順著下頜滑落,滴落于銀亮的劍尖。 盈眶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竭力睜大雙眼,透過霧蒙蒙的晶瑩淚珠努力看清一步之外那張熟悉的,印入神魂深處的容顏。 她神情癡然,明知對方不會在意,仍不可遏制心口洶涌的情潮,抿唇輕喚: 師尊。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今天是不是很早(求夸)?。?! 雖然看起來好像是個爛俗的失憶梗,但其實不是真的失憶梗 那到底是什么梗呢或許再過兩章能揭曉? 第196章 師尊。 短短兩個字, 飽含不可傾訴的情思。 世間沒有兩片完全肖似的樹葉,也絕無如此相像的兩人,縱使不知因何緣故, 闕清云與她照面不識, 她依然篤定自己的直覺與判斷。 那清雅如仙的白衣之人微斂蛾眉,眸心意外不似作假。 她淡淡斜了玉瀲心一眼,見其眼中盈滿淚水, 莫大的哀慟與相思幾乎溢出眼眶。 許是女子之心嬌柔,更能對旁人悲心感同身受。 白衣之人態度沒有先前那么冷硬, 卻仍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聲說道:在下確非閣下所尋之人,煩請閣下自重。 言罷,她收劍回鞘, 扭頭便走。 那張面紗遺落在玉瀲心手中, 并未被她收走。 但她行出數步,倏爾蹙眉,步履稍頓,出聲警告不遠不近跟在身后的玉瀲心:閣下偏要糾纏? 玉瀲心已調整好情緒,臉上淚跡被夜風吹干, 余留兩眼微微暈紅。 聽得白衣女子質詢,她抬了抬眼,答非所問:jiejie深夜潛入東冥氏,是要探聽什么消息么?正好meimei對東冥氏的內情略知一二, jiejie但有所問,meimei必知無不言。 那白衣之人顯然沒料到玉瀲心會如此說,因著這話愣了愣,復皺起眉頭, 不再答話,加快腳步朝前走。 可玉瀲心修為并不遜色于她,任她步子再快,玉瀲心總能不費吹灰之力跟在后邊兒。 離得不近,卻也不遠,留足了不讓人覺得冒犯的空間,卻始終吊在白衣女子身后,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密林,來到山下的城鎮。 夜里街上空闊,除了打更的更夫穿行街頭巷口,再沒有閑雜之人了。 白衣女子行過街角,無奈停步,背對身后之人開口:你既為東冥氏之人,何故無所顧忌,膽敢輕易出賣主子? 玉瀲心聞言,眨了眨眼,待反應過來,便不加思量地揚起唇角,如實回答:東冥氏何時成了meimei的主子?充其量算是認識罷了,何談出賣不出賣的? 白衣女子似是不解,稍稍側首,便聽得其人大大方方地笑道:再說了,幾句話的事,倘使能討仙子jiejie歡心,何樂而不為? 滿嘴胡言,花言巧語張口便來,辨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但覺遭了對方言語戲弄,白衣女子氣息清寒,回首之時,眸心冷光流轉,寒聲斥了句:荒唐! 玉瀲心心緒平復,斂下胸中時隱時現的悶痛,便恬不知恥,揚聲笑道:我這人便是如此荒唐,仙子jiejie習慣習慣可好? 她沒臉沒皮地耍賴,像塊狗皮膏藥,若要交手,不一定能戰而勝之,卻也難以甩掉,令得白衣女子大為頭痛。 其人冷眼睨著她,倏地松了眉頭:從東冥氏出來,已行過百余里,今夜暗流洶涌,你所護之人或許已危在旦夕,如此,你竟也不在意? 月下紅衣女子意外地睜大眼,似琢磨著這句話有何深意。 你莫再跟著,否則,別怪刀劍無眼。白衣之人冷聲警告,遂退后一步,虛空裂縫張開,又轉瞬合攏,其人便消失無蹤。 玉瀲心偏頭,視線落在白衣女子消失的地方,頓了須臾,唇角愈揚愈高。 大意了,竟然被對方擺了一道。 一道黑影由遠及近,幾個起落間,停在玉瀲心身后,單膝跪地,沉聲稟報:少族長藏身之地被神主派找到,遭妖獸群圍攻,眼下受困琴山,懇請大人前往支援! 玉瀲心最后瞧了眼虛空裂縫開合之處,后收回視線,轉道奔赴琴山。 縱使眼前諜影重重,她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輕松。 任其機關算盡,陰謀陽謀,但那人還活著,她便從苦難且漫長無趣的人生中嘗到些許甜頭。 來日方長,后會有期。 琴山上樹影重重,身形高大的野獸在林間游走。 這些兇獸與玄宮中那些龐然大物又有所不同,更像是此界走獸受上古兇獸魂魄氣息影響異變而來,體格健碩,尖牙紅瞳,但從其體態中,仍能辨別它們原屬的物種。 密林深處有一座竹樓,此刻,竹樓被妖獸重重包圍,幾個修為高深的黑衣人試圖破開竹樓外的護陣,入室擒拿被困的東冥樂。 神主派的目的格外明確,只要擒下或殺死東冥樂,明日東冥氏族典,東冥樂必定無法現身,那么少族長人選便再無懸念了。 最初那些老家伙針對東冥樂時還遮遮掩掩,束手束腳,如今竟敢如此大張旗鼓,毫無顧忌了。 某時,一抹暗紅魅影掠過樹林,林間走獸聞到陌生人的氣息,紛紛警惕回頭,齜牙咧嘴,兇相畢露。 而那紅衣之人來去如風,沒入獸群如履平地,但有試圖撲上去襲擊的兇獸,轉瞬間便無故暴斃。 圍在竹樓外的黑衣人很快覺察動靜,飛快改變隊列,派出幾個高手攔在外邊,阻截玉瀲心的支援。 另一隊人馬則繼續破陣,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殺死東冥樂。 然而,命令下達不久,身后倏地沒了聲音,其人心頭狂跳,猛地回頭,便見一紅衣女子施施然站在身后。 而那些受命阻擊玉瀲心的黑衣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盡都沒了聲息。 陣法難破么?玉瀲心嘴角揚起淺笑,盈盈然說道,不如小女子幫你們一把。 言罷,她一掌落在護陣上,但聽得轟隆一聲響,地動山搖,竹樓外的護陣猝然破碎,圍聚在外的黑衣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盡管業源之災過后凡世靈氣復蘇,天地間機緣豐厚,但普天之下,修為達到大乘境的高手,仍是鳳毛麟角。 玉瀲心重塑rou身之后,修為盡復,她站在這里,便是一堵銅墻,除非東冥氏信奉的上古妖獸親臨,否則沒有人能是她的對手。 黑衣人瞧見她臉上的笑容,竟好似撞了厲鬼,驚懼之下連連后退,哪怕竹樓陣法告破,他也不敢領著人沖上前去擒人。 有玉瀲心在,今日任務注定失敗,領頭之人不甘枉死,短暫猶豫之后,當機立斷,揚臂發號施令,率眾撤退。 東冥樂身邊出現了一個極其可怕的高手,這一情報務必要立即告知神主派高層。 眾黑衣人撤退之后,圍繞在竹樓外的獸群也聞訊而走,不多時,周圍還歸寂靜,玉瀲心任由他們潰逃,并未去追。 一來防著他們調虎離山,二來,她這二十年走遍五湖四海,修得一顆平常心,除了與闕清云有關的一切,她都波瀾不驚,也懶得為這幾個人大動干戈,趕盡殺絕。 回身走進竹樓,東冥樂及其侍從便在廳中,那青衣女子靜坐蒲團之上,抬眼看向推門而入的玉瀲心,淡漠的眉眼染上些許明媚的顏色:多謝瀲心meimei救命之恩。 玉瀲心揚眉,視線自屋內掃過一圈,揚唇淺笑:看這樣子,是meimei我多管閑事了,樂jiejie身邊這批人馬,足夠應對任何變故。 東冥樂明面上示弱,躲在竹樓里不肯出去,事實上,她身邊追隨一眾高手,各個都非等閑之輩。 何況東冥樂自己修為也不低,十年前的傷早就好全了,三年前那所謂的舊傷復發是真是假,還真值得思量。 即便玉瀲心這話有夸大其詞的成分,但今日那幾個黑衣人,必定是奈何東冥樂不得。 瀲心meimei難得說笑,似乎心情不錯。東冥樂視線落在玉瀲心微微揚起的嘴角。 玉瀲心隨口應付:這不是瞧著樂jiejie平安無事,故覺輕松嘛。 明知這人只是上下嘴唇一碰,花言巧語罷了,甚至都非刻意哄她開心,東冥樂仍不由得軟了眸子,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夜有驚無險,度過神主派高手圍剿之后又在竹樓靜等兩個時辰,待天色微亮,東冥樂遂啟程回東冥氏,參加族典。 東冥氏族典在宗祠舉行,偌大的三層建筑外空闊的地界上搭設了一座通天祭壇。 祭壇四周聳立著數不清的石碑,祭壇正前方,立著一座高約十丈的巨大古碑,碑頂凹陷,成月牙形,內嵌一枚北海蛟龍的內丹。 而杯面則由一整塊極陰古玉制成,玉面瑩亮,由內而外透著隱約紅光,正是東冥氏血脈祖先,上古兇獸冥厄的魂魄。 東冥氏族典乃是百年才有一度的盛事,所有東冥氏子弟都需到場。 吉時未至,祭壇外已是人影幢幢,族中弟子以血緣親疏落座碑林外的看臺。 臨近辰時,東冥樂姍姍來遲。 玉瀲心理所當然地混了個近身的位置,與東冥樂一塊兒步入族典會場,行至最靠近祭壇的右側看臺落座。 東冥樂一來,立即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連帶著模樣招搖的玉瀲心,也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萬眾矚目之下,玉瀲心覺察到一閃而逝的殺意,面上雖不動聲色,但眉目流轉之間,已飛快鎖定方才那道殺氣出現的方位。 與東冥樂的座位相對,祭臺左側看臺也有一小批人馬。 一個年輕人被三五個老頭簇擁其中,而那顯而易見的敵意,便是來自這一小塊區域。 即便不動腦子,玉瀲心也能猜到這幾人和東冥樂之間的關系,無非便是神主派那幾個老不死的東西,以及他們費盡心思培養的另一個東冥氏繼承人。 遠遠瞧著困懨懨的,沒精神。 玉瀲心撇嘴,便是施用大量靈藥勉強堆了個合道境修為,但其根基虛浮,再怎么光鮮亮麗,也不過是個沒有自主之權的提線木偶。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留評返小紅包! 超過十一點半沒發文就沒有第三更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萬里雁棲江北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L 3個;冰雨雪靈、自言自語之之、972、百岫嶙峋、昃49520817 2個;流動的時光和我們、放走煩惱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百岫嶙峋 60瓶;晉江百合區民政局 35瓶;南宮秋水 20瓶;牛牟哞 19瓶;南極洲的波西、關關雎鳩 15瓶;Z、再不來了、海琛、runnnn 10瓶;不知名禿頭法師 9瓶;月烏 6瓶;夙卿、果木多多、電影館里的耗子 5瓶;000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97章 在來之前, 玉瀲心聽東冥樂與她說起過東冥氏族典。 這族典大致分為兩個部分,首先是祭祀。 祭拜天地,祭拜祖先, 為東冥氏血脈延續至今感恩戴德, 并祈愿未來族運昌隆,東冥氏長存于世,與天同在。 這類的祀典在每個以姓氏命名的氏族中都極受看重, 故而準備也十分充分,僅是誦咒祈福這一流程, 便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 東冥氏族人在誦咒的過程中能得到福光庇佑, 個別幸運的,還能提升修為。 但作為外族之人的玉瀲心,東冥氏咒文她聽得似懂非懂, 便覺昏昏欲睡, 毫無興趣。 誦咒祈福結束后,還要取血祭天,玉瀲心先前未覺這取血二字有甚奇特之處,可親眼看見,竟經不住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