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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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以來,她除了愛慘這個負心之人,還做過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無非就是以半神執怨強改天規,讓天地之間,靈氣潰散,資源衰敗。 使得當今天下,業力糾葛,人心鬼蜮,雖除時疫,卻給蒼天設咒,修真界后世百代,共赴黃泉。 事到如今,闕清云還在叫她收手。 玉瀲心冷嗤一聲,哼笑道:無論何時,師尊總這般清高。 話音落下,身后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隨即地面劇烈震蕩,蛛網狀的龜裂瞬息擴散。 一道勁風瞬息之間掠過百丈,破開碎石風墻,迎面將玉瀲心擊中。 她甚至沒有躲閃的時間,只覺浩瀚威壓撲面而來,一剎那就斬滅她的靈識。 迅速黯淡的視野中,白袍儒生踩著滿地碎屑,步履從容地朝她走來。 須臾間,腦中劃過一個荒唐又不合時宜的念頭:原來這才是洞虛境真正的實力。 從頭到尾,她都像五指山下的靈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渾天道尊緩緩走向闕清云,在其跟前停下,將擒在手中的人提起來晃了晃:輕云仙子,您瞧瞧,此局何解? 此輕云,非彼清云。 闕清云冷漠地與他對視,良久,方道:我要見夜輕羽。 大祭司聞言笑了,似在意料之中,遂言:如此甚好,圣女大人已恭候多時。 作者有話要說: 嗨呀,今天更得好早啊,佩服我寄幾。 第88章 甬道狹長, 陰暗潮濕,夜露自穹頂懸垂的冰錐上滴落, 啪嗒落于地面凹地匯聚的水洼。 一雙素凈的白靴蹚過泥濘,步履匆忙地往前去。不久前她才行經此處,自明白那位道衍宗的圣女大人在什么地方等她。 越往深處去,地面便越坑洼,濕氣也越來越重。 穿過蜿蜒漫長的蛇形甬道,盡頭是一座內嵌于地底的石窟,當中蓄了一汪寒潭。 那銀發紅眸的女人正懸腿坐于垂壁之上, 三千銀絲瀑布般散落下來, 細柔的發尖輕輕點著潭水,居高臨下望著入口處行來之人,眼眸幽邃似海。 既身負嫵媚邪肆的妖異之氣,又兼具清高凌絕的孤寒傲慢。 百代輪回, 迎來宿命中逃不過的交鋒。 銀發女人輕佻地勾起嘴角。 數日未見,輕云仙子別來無恙。 闕清云面色平靜,開門見山:帶著你的人離開大璩。 宗主, 人間瘟疫橫行,唯有以半神之血做藥引,練得驅魔神藥, 方能平息這場動蕩不安的禍亂。 業力聚集, 倘使不及時將之驅散,觸怒天規,恐怕天地將毀。 宗主大人!我天玄宗立足于天地之間, 享人世之供奉,豈能眼睜睜看著黎民受苦?! 玄月心本就是天生地誕的靈嬰,若非好運遇見宗主, 收養于天玄宗,怎會有如今這般修為?她渡劫失敗,乃是天命所指,該到她回報天玄宗的時候了! 今其修為大損,正是體虛乏力之時,機不可失,請宗主速下決斷! 宗主! 宗內長老你一言我一語,吵得夜輕云兩耳嗡鳴,思緒亂作一團。 她掌心之中握著半塊陰陽魚,拇指摩挲其上字跡,冷肅的臉色令得座下眾人面面相覷。 其實,她手中藏納的,本該是刻有月心字樣的玉佩。 是她怕被旁人瞧見,遂尋了個由頭將刻字的兩枚玉佩同玄月心調換了。 世人只知玄月心是她收養的弟子,卻不曉私底下,她們拜過天地,飲過合巹酒,是兩情相悅,請日月做過見證的道侶。 不,非是他們不知。 這些人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表面上沒有拆穿,可心中卻芥蒂得很。 如今瞅見機會,便想趁勢將玄月心除去,以護她天玄圣主的聲名。 天玄圣主,當一心為天下,不得有兒女私情。 他們的心思,夜輕云心如明鏡。 在這些人看來,倘若此番玄月心成功渡過九天雷劫,破虛而去,那她們這段姻緣,也該到此為止,隨風而散了。 可她既然失敗了,就將繼續留在凡界,與自己糾纏不清。 夜輕云閉目輕嘆,她知曉,月心必是不舍離去,方故意為雷劫所創,好留在這人世之間陪她的。 等有朝一日,她們修為相當,可攜手破虛,共赴上界,遠離這紛擾塵囂,快意逍遙。 宗又有長老上前,試圖勸說。 夜輕云思緒被擾,眼睛睜開一條縫,眸心殺機凌然。 那長老話已到了嘴邊,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時,右手上位的錦袍老者捋著緇須,慢悠悠地開口:宗主,難不成你想壞了天玄宗的規矩? 天玄宗并非宗主的一言堂,十二位執法長老,其地位與宗主相當。 宗內要務決策,都要經由長老會商議定奪,投票表決,半數以上通過方能執行。 而今,十二位執法長老全都統一口徑,欲取半神之血福佑黎民,如此境況之下,宗主是否表決態度,已然毫無意義。 夜輕云閉眼,長出一口氣。 便依長老之言。 她心中已有決斷。 爾等區區螻蟻,也妄圖擒下月心。 這天玄宗主,她不做也罷。 人算不如天算,更難算人心。 陰差陽錯,可笑至極。 夜輕云手持半神之血,形貌瘋癲。 天玄絕壁之上,風云驟變,兇獸出籠,血煞漫天。 待得她神識轉醒,偌大的天玄宗,已尸骨如山,不留一個活口。 她咬著唇,瘋笑著對自己說。 永生永世牢記于心,這漫天血雨,遍地尸山,都是你的罪過。 是她死后,你破籠而出的心魔。 無為,無望,亦無休。 冥冥中,耳畔仍回響玄月心椎心泣血的嘶鳴。 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她仰天長笑,好一個糾纏不休! 遂將那半神之血碾碎于心口,循著玄月心的氣息,將自己葬入其碎散的血rou之中。 生而同衾,死亦同xue,也算全了半生相思。 幽黑洞窟之中,滴落的水聲將她驚醒。 夜輕羽倏然出現在她眼前,挑起她的頜尖,幾乎與她臉貼著臉,近得能聽見對方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銀發女人微笑低語,叩問靈魂:你有什么資格,同我談條件? 憑這天地之間闕清云閉目,輕叩齒關,而后再睜眼,只有我,能放你自由。 自由。 夜輕羽瞇起眼,幽邃的紅瞳中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訝。 執著萬年不肯妥協,如今又因何改變主意? 她唇角勾起妖冶的冷笑,嘲弄地說道,這一點也不像你,素來孤傲清高,獨斷專行的輕云仙子。 你掌傾世之權,心懷天下蒼生,自不該為了誰放低姿態,更不用這般卑微地屈膝乞憐,如此,多沒意思。 女人的笑聲低婉動聽,若忽略她話語中的涼薄,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我更愿見你萬年前冷厲肅殺的高傲容姿,不顧一切地毀滅、殺戮,將權柄握在手中,忤逆你的人通通拔除,想要的便施展手段強取豪奪,如此人生,豈不更加肆意快活? 她雙手捧起闕清云的臉,聲音喑啞婉轉,如冥冥蠱惑之聲:我可以成為你手中最鋒利的劍刃,你想要的就奉于眼前,你憎恨的就斬盡殺絕。 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的悲喜,你其實早已不愛她了,不是么?銀發女人口中的她,不必指名道姓,她們都心知肚明。 她將你生生世世困在方狹小的天地之中,迄今已逾萬年,卻愈漸瘋癲,毫無愧悔之心,亦不曾體諒你半分心意,你該恨,該怨,該破開這執念與枷鎖,沖出牢籠,重獲新生。 而我,才是這世間唯一一個,真心對你的人。 闕清云沉默著,好似為她這番掏心之言意動,可片刻后,她嗤然一笑:你生而無情,又怎知何謂真心? 女人默然,后輕輕搖頭,為闕清云冥頑不靈略感遺憾。 你難道以為,她醒來后,會放過你么? 這是我自己的事。 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夜輕羽低低笑了,輕云仙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心魔。 你說錯了。闕清云兩眼清明,波瀾不驚,萬年以前,你曾是我的心魔。但如今,你是你,我是我。 答應我的條件,我便解開你的封印,百年后,這具rou身歸你。 作者有話要說: 來呀,造作呀,留評返小紅包! 第89章 道衍宗突然宣布避世, 連大祭司渾天道尊也隱退江湖。 消息一出,立馬天下動蕩, 人心惶惶。 當今修真界誰人不知,前不久的仙宗同盟大會,聽瀾宗闕清云以一人之力鬧得問道臺上天翻地覆。 此后清云仙子的弟子獨身一人闖上丹陽殿和云羅宗的山門,將這兩個仙宗連根拔起,強奪饕餮、森羅兩大秘境。 事后仙宗同盟追責,率眾攻上聽瀾宗,卻被玉瀲心兵不血刃地喝退。 再后來, 道衍宗高手齊出, 終于將玉瀲心擒獲,并昭告天下,要殺玉瀲心祭天,告慰無辜亡魂。 可惜峰回路轉, 問道臺上法場被劫,玉瀲心受到國君庇護,再度逍遙法外。 這師徒二人不斷挑戰仙宗同盟的底線, 原以為道衍宗屢遭戲弄,該生出真火,要給闕清云和玉瀲心一點顏色瞧瞧了, 仙宗同盟的各位也都望風而動。 豈料局勢卻迎來這么一個猝不及防的轉折。 稍有眼力之人都能看得出來, 道衍宗忽然避世,顯然和闕清云師徒二人有關。 仙宗同盟由十大仙宗領頭,如今盟首退隱, 丹陽殿、云羅宗兩大仙門覆滅,同盟梁柱坍塌三成,而原本位之末流的聽瀾宗卻在亂局中獨攬三大秘境, 隱隱有占據鰲頭之勢。 有心人不由思量,仙宗同盟都無計可施,連道衍宗也要避其鋒芒,闕清云師徒身后到底還藏著怎樣的力量? 特別是那些在這場爭端中承受了損失的仙宗門派,已然開始考慮是否將恩怨就此揭過,不再追究了。 不如化干戈為玉帛,交好聽瀾宗,總比得罪一個神秘而強大的敵人要好得多。 倘若惹惱了這倆師徒,動不動便是滅門之災,傾族之禍。 故而,反復思量權衡利弊之后,所有門派不約而同統一口徑,對同盟事變三緘其口,只字不提。 可不管天下形勢如何變動,處于亂局中心的闕清云依然云淡風輕。 玉瀲心被渾天道尊所創,眼下還在昏迷,一時半會兒難以蘇醒。 后患已除,她便獨身前往引魂宗,解決先前未盡之事的同時,也向引魂宗討要一個說法。 引魂宗的山道兩旁的植被中,不乏具蘊養神魂之效的花草。 清風徐來,夾雜著藥草清新怡人的香氣,使人靈臺清明。 但其宗主寧愿任由這些藥草雜亂生長,也不肯施舍給帝女救命。 上回闕清云和玉瀲心一同來此,險些被拒之門外,行至半途,還被靈嗣劫道。 然則,今時不同往日,一身白衣氣質出塵的清云仙子登臨引魂宗,宗主云景明親自迎到山門之外,躬身問候,禮遇有加。 云景明再有傲骨,敢于同國君置氣,是因為大璩皇宮氣數將盡,又與之結有仇怨,現下卻不得不為大局著想,屈尊降貴,將闕清云迎上宗門。 看得出云景明仍心有芥蒂,雖事先料到闕清云的來意,可當她提及骨笛之事,對方神色仍難掩微慍,不過顧及著闕清云,強行壓下怒氣,未當場發作。 先前因靈嗣劫道之事已然將人得罪了,岳無極與玉瀲心動手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偌大引魂宗卻無一人來查探究竟,要說這個宗主毫不知情,闕清云自是不信。 正如玉瀲心先前所料,云景明或許愛女,但絕沒有到惜女如命的地步,否則又怎么會對外孫女炎琴悅的性命棄之不顧。 以其在仙宗同盟中的地位,就算不能完全獲悉真相,也應對云月寒的真正死因有所了解,故而后來所作所為,不過是不敢正面與道衍宗交鋒,遂遷怒于炎溫瑜罷了。 受道衍宗退隱之事震懾,這位云宗主好說話得很。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驅邪之事便已談妥,由其親手驅散骨笛之上邪祟,以數枚養魂丹相贈,蘊養帝女神魂,并許諾此后每月都將送部分藥材入宮,直至帝女身體康復。 臨走之時,闕清云意味深長地對他說:貴宗靈嗣驍勇善戰,來日吾徒想必還欲尋之切磋,屆時若有磕著碰著,還請云宗主多多擔待。 云景明一個頭兩個大,驚得背后直冒冷汗,連忙賠笑:小輩打鬧切磋實屬正常,只要不傷及性命,我們做長輩的,自是不便干涉。 不傷及性命,是引魂宗的底線。 言外之意便是,討說法可以,但別打秘境的主意。 闕清云自是聽得懂,嘴角笑意愈深,可眼底卻是森寒一片。 風波平息,闕清云攜養魂丹回到皇宮,炎溫瑜潸然淚下,感恩戴德,言道愿以重金相酬,奉聽瀾宗為國宗,世代供奉。 闕清云拒絕了高官厚祿的酬勞,只以要為玉瀲心療傷為由,向他討要了間密室,并請帝師炎承鉞在密室外替她護法。 炎溫瑜當然有求必應,連忙著人安排。 諸事打點妥當,闕清云遂前往探望玉瀲心,及至午門外,忽然心中一動,轉頭看向院中。 一老者憑空出現,背手立在門前階下,闕清云眼神微凝,辨出此人乃先前好言相勸的瘋癲道人。 她放下將要推門的右手,轉身朝此人抱拳:晚輩闕清云,見過天河道尊,數日未見,前輩別來無恙。 此人,正是先前閉關沖擊瓶頸卻失心瘋癲的道衍宗前輩,道號天河。 雖傳言說天河道人已瘋,但除了最初聽瀾宗山腳那次交手,之后闕清云數度與之相見,其神貌都看不出瘋癲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