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來， 時間還有很多很多。

    余點語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不知道的是有人踩著月光悄悄進了她的房間，來到床邊凝視著她睡著的側臉，眼神無比的溫柔。

    替余點語將下滑的被子蓋好，桑舟低聲說：小屁孩，我們都要再等等對方才好。

    熟睡的少女或許并不知道她說了什么，只是翻了個身，恬靜的臉毫無防備的面對著她。

    桑舟無奈的笑笑，晚安。

    *

    從桑舟母親的忌日過后，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余點語沒有多久就要去C城考試了，這幾天明顯變得忙起來，泡在專業教室的時間越來越多，就連吃午飯唐芙都得去專業教室找人。

    這天中午，余點語接到個意想不到的視頻電話，詹幼安的頭像占據滿屏，蠻橫的讓她不得不接。

    你這是上回在藝術展受的驚嚇還沒回神還是怎么的，怎么這么憔悴。電話一接起，詹幼安那帶著精致全妝的臉出現在鏡頭里。

    余點語摸摸臉，有這么夸張嗎？

    可能是因為這兩天都在熬夜的原因，課業太緊湊，不得不擠壓睡眠時間了。

    詹幼安收工沒多久，打電話過來就是特地慰問一下：沒事了吧，之前帶給你的那些都吃了嗎。

    余點語：嗯，謝謝。和桑舟一起吃掉了，味道很好。

    提到這個余點語還真想起來自己有事情要問詹幼安的：你和唐芙到底怎么回事，連你要帶的東西都是她來給我的，而且上次藝術展，你還把她帶去你的酒店，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拍到了會對唐芙造成多大的影響

    我知道。詹幼安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余點語看不明白的情緒，我和她的事，我不會讓媒體拍到她的，你放心。

    余點語沉默一瞬，你和她在一起了嗎？

    詹幼安看似灑脫的笑了聲：怎么可能，沒有啊。

    余點語真是不知道說她什么好了，你沒有和她在一起的打算就不該回應她的。

    別的她也沒那個資格去評判。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話說的太重，詹幼安在那邊竟然沒有再說話。余點語看了下時間，等會兒唐芙就該來找自己吃午飯了，她準備掛斷，詹幼安又出聲：等等，上次在藝術展救了你的人，你和那個人很熟嗎？

    余點語頓了下：為什么這么問？

    藝術展出了這么大的事，雖然媒體那邊聞嵐是攔下來了，但是怎么可能擋得住內部的悠悠眾口。但奇怪的是，那個救了余點語的女人一點信息都沒透露出來，詹幼安不放心余點語，就讓助理去查，什么都查不出來。

    后來詹幼安才知道，聞嵐親自吩咐封鎖消息，也是聞嵐不讓人透露任何關于那個人的事情。

    看樣子，竟然是和聞嵐認識的。詹幼安還想到那千鈞一發的時候自己與那個女人的視線相對。那樣沉著穩重的處事風格，根本就不是個普通人。

    要么，就是這個人的地位遠在自己之上，所以才會不知其身份。只是余點語又是從哪里認識這樣的人的，詹幼安知道余點語住的地方在清吉巷，是寶海市有名的貧民窟。

    雖然她去商演過，也改變不了固有印象。

    你是不是和那個人在談戀愛？

    余點語猝不及防被這么問，一瞬間沒答上來，詹幼安了然道：我就知道！你現在都要高考了知不知道，不能和來歷不明的人混在一塊兒，等會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雖說詹幼安在感情上的處理方式是稀爛的，但在其他方面是個很好的人。她以前與余點語一起長大，年齡又比余點語要稍大，現在重新和余點語聯系上，自覺有種當jiejie一樣的義務，不想讓余點語吃了虧。

    她不是壞人。余點語直接回道，唐芙也和我一樣要高考了，你也不該打擾到她。

    詹幼安沒轍了：

    你想談戀愛也給我等到高考后再說知道沒，應該要來C城了吧，有什么事就直接給我打電話。詹幼安說。

    嗯，知道。

    缺錢的話也告訴我，跟我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提。詹幼安是從聞嵐那里才知道余點語雖然成績優異，卻是受學校補助的學生。她是真的沒想到，余家當時那么厲害，說沒了就那樣都沒了。

    我有錢。這個倒不需要別人來cao心，畢竟桑舟真的沒讓她缺過什么。

    詹幼安盯著她好一會兒，猶豫了下才開口說：當時叔叔阿姨走的那么急，真的就什么都沒給你留下嗎，還有你那邊的親戚呢。

    余點語只在心底嘆了口氣。

    父母去世后，那些人見她是孤女，恨不得能來分走所有的家產，起初對她好好的，知道家里所有的錢都拿去還公司欠下的債務后就全走了。

    父輩那里的老人都已經離世，而余點語從小就沒聽過母親提過和外公外婆相關的事情，她只在老照片里見到過，是穿著軍裝精氣神十足的老頭和溫婉的老太太。

    照片很老了，余點語只見過母親拿出來過一次。

    那時候她母親的眼底非常的悲傷，余點語不敢去問到底發生過什么。

    周興平一家已經是表的不能再表的遠方親戚了，當時余點語還曾以為過他們是出于好心和那么一丁點的憐憫，現在看來不過就是為了姚淑心的那個骯臟計謀，為了她那不成器兒子的老婆本。

    余點語往外看去，發現唐芙已經過來了，掛斷之前最后問了句：幼安，你真沒想過好好談次戀愛嗎。

    詹幼安愣了半秒才笑了笑：你好好考試，別給我想這么多有的沒的。

    說完就匆匆掛斷，就好像余點語提的問題是洪水猛獸一樣。

    唐芙也來到余點語的跟前，見她拿著手機還笑著打趣：和誰打電話呢？是不是和舟姐？你倆還真是甜蜜，一秒鐘都分開不得哦？

    余點語把手機收了起來，盡量自然的笑了笑：沒事，我們吃飯吧。

    唐芙笑：干嘛啦，臉色這么不好，難道舟姐讓你生氣了？

    唐芙越這樣，余點語就越覺得她值得一個更好的人，而不是老讓她傷心難過還不會給出承諾的?？捎帱c語也知道，愛就是這樣無法控制的東西，哪怕你知道會摔得很疼，或許還會粉身碎骨，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了過去，還甘之如飴。

    *

    桑舟今天沒睡多久，也是奇怪，自打余點語住進來，她的作息倒是日益正常。她今天有事情想做，吃完留在冰箱里的早餐就出了門。

    從她租住的地方到郁明香留下的老宅不過對接之隔，早上巷子里有集市，人流量也大，桑舟在人群之中穿行，發現不少人會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打量。

    桑舟習慣了這種帶著畏懼和些許譏諷的眼神，尤其是前幾天又被姚淑心鬧了那一通，巷子里一定都傳的沸沸揚揚。這些目光對桑舟來說無關痛癢，她一路暢通無阻，來到房子跟前。

    已經有設計師拿著公文包和各種測量工具在等她：桑小姐，您過來了。

    桑舟：嗯。

    設計師知道這是大客戶，不敢怠慢：桑小姐，還有別的什么要求嗎？

    就按照我們之前溝通的那樣做，不要把原來的布置改的太大，里面著重布置吧。桑舟最后交代，一定要在六月十號之前全部收工，這是我最大的要求。

    九號高考就結束了，說好的禮物怎么能遲到。

    是是是，一定的！既然桑小姐信任我們，那這個事情就一定幫您做好。設計師連連點頭，從桑舟的手里鄭重的接過了鑰匙，仿佛得到了某種了不起的使命。

    桑舟沒再多言，轉身離開。

    里面該如何改變格局結構和軟裝，桑舟已經自己起草了方案圖紙交給設計師，如果不是自己沒那么多時間，她倒是想自己動手，這樣意義更大一些。

    她騎著機車去小商店買煙，鳳姨見到她第一句話就說：小?，F在來的總算沒有以前那么勤快了，不如加把勁，就把煙給戒了。

    桑舟接過她手中的煙也隨口道：鳳姨，哪有你這么不想要老主顧的。

    那小姑娘肯定比我更不想你抽煙吧？鳳姨笑瞇瞇的，果然看桑舟就不說話了。

    一物降一物，就連桑舟都能有人管著了。

    桑舟也沒馬上走，她有空的話會在這待上一會兒，幫鳳姨看下店。

    電視里剛好在播放一則娛樂新聞，女主持人說的抑揚頓挫：今日，有小報稱memory在寶海市的藝術展受阻，展出當日有詹幼安的瘋狂粉絲出現鬧場導致踩踏事件，不少人出現輕微傷勢，目前已聯系上詹幼安的經紀人，稱當日確實有瘋狂粉絲出現，不過現場處理的很好，無人受傷。

    日前，我們又聯系到memory品牌的執行總監齊瑜女士，齊總說感謝大家對memory的密切關注，會繼續給大家帶來不會讓人失望的藝術品

    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桑舟眼底的恨涌現出來。

    齊瑜

    她瘋狂的在給公眾畫大餅，怕是不知道到時候摔的會更慘。難道說桑舟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齊瑜是故意的？她要搞垮桑家？

    怎么可能。

    齊瑜沒有那個腦子不說，她本來就是依附于桑亞宏而存在的，桑家沒了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唯一行得通的解釋，就是這個女人是真的蠢，完全不知道經營公司卻還在這里蹦跶。

    她不由捏緊了手中的煙盒，快步走出了商店。鳳姨正看新聞看得津津有味，嘴里念叨著：哎這個公司名字好眼熟的呀，好像余點語小丫頭的畫后頭也印著這個，是不是的呀，小桑，小桑？

    再一抬頭，才發現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

    *

    余點語專業課上了一整天，手上都是斑駁干透的顏料。臨近高考，不僅僅美術專業在特訓，別的專業都一樣。唐芙給余點語發來了短信，說是她們要留堂練習，所以讓余點語自己回家不用等自己了。

    余點語自顧走到校門口，卻看到個意想不到的人對自己招手。

    小余同學，你還記得我吧？聞嵐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小嫂子，還好忍住了才沒露餡。

    余點語對她印象很深當然不會忘：聞總，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要準備回C城了，走之前想再感謝一下你上次不僅送了畫給我，還帶我逛了清吉巷。聞嵐來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自己該用的理由，所以現在應對自如，我其實還想在走之前看看清吉巷，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就算是聞嵐不提起，余點語都是想去謝謝聞嵐的，如果不是她，上次她也出不去和桑舟匯合。連續一個星期余點語都在緊張準備學習和專業上的事情，也是時候放松一下，于是點頭答應：當然可以。

    聞嵐微笑道：走吧，上車。

    半小時后，黑色奔馳駛進清吉巷。

    聞嵐讓司機將速度放慢，看著車窗外的景象，淡淡開口：其實清吉巷和我想象挺不一樣的。

    聞總想象中的是什么樣子呢？畢竟和聞嵐還沒熟悉起來，余點語坐在聞嵐的車里還是有點拘謹，雙手始終放在書包帶上，坐的非常乖巧。

    混亂不堪，貧窮的樣子，總之就是人們口中所說它有的樣子。聞嵐思索了下，當時她也是覺得桑舟怎能在這種環境里呆了三年，才搖搖頭說，后來發現還是我自己太狹隘。

    余點語對聞嵐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這個人和那些固有印象中應該刻板冷漠的總裁不太一樣，甚至有時候還能給她一種奇妙的親切感。

    她在和聞嵐的聊天中沒有那么緊張了，其實清吉巷就像是別人口中說的那樣。

    混亂無序，掩蓋罪惡。魚龍混雜，貧富差距大到令人無法想象，這里多得是痛苦的聲音。聞嵐她來的時間短，接觸不到這些而已，這里是困苦的溫床，同時也不知滋養出多少的藝術繆斯，可是再差再不堪的地方，也越能激發出人們心中的強烈希望與期盼。

    但是，不管是在哪里，總會有想要好好生活的人存在啊。余點語的聲音又軟又甜，像是一汪清澈泉水，細致的流淌入心。聞嵐聽到她的答案后微微一愣，看向余點語的目光里就帶了幾分由衷的欣賞。

    之前以為不過就是個有藝術天賦的高中生而已，現在看來真是不盡然，能降得住她予之表姐的還真不是普通人。

    聊天的時候車輛經過了廢棄工廠附近，余點語不禁往外望去尋人，竟真讓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眸瞬間就神采飛揚，仿佛是燈光被點亮。

    聞嵐似有所覺也往外看過去，看到了那個剛好飚了一圈后在叫好的口哨聲中利落下車的桑舟，還真是輕輕松松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車里人的。

    她就是你上次你急著要去見的人吧？聞嵐了然地笑了笑。

    余點語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但很大方的承認了，嗯。

    這是什么地方？我想下去看看，余同學給我帶帶路？聞嵐也想下去和桑舟碰個面。

    現在的小嫂子還不知道自己和桑舟的這層關系，在余點語面前要假裝互不相識的去聊天說話，這種裝模作樣的游戲讓我來覺得刺激，且躍躍欲試。

    胡嘉漢在邊上抽著煙和別人瞎聊天，視線隨意往入口處一瞥就叫喚上了：哎？那不是咱們點妹嗎，送她回來那人不是上回那病房里那，那誰嗎？

    又定睛一看就震驚到了：我靠舟姐你快來看，點妹是被個開奔馳的那個女人送回來的，這人叫什么名字來著嗎，今天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說著胡嘉漢還特懂事兒的給桑舟遞上了一支煙，桑舟是習慣性的接了，回頭就看到余點語帶著聞嵐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有那么瞬間的凝固，冷淡的眼神徑直沖著聞嵐去你在搞什么鬼？

    聞嵐挑了下眉表示自己很無辜，就是隨便逛逛而已。

    胡嘉漢卻看得心驚rou跳，不是吧，不會這么快這什么副總就變成舟姐的情敵了吧！現在來看局勢很不妙，眼神廝殺都來了。

    余點語轉過身來時，聞嵐讓自己的表情恢復如常。

    這是聞嵐，聞總，上次她幫過我你知道的。她對清吉巷不熟悉，所以我給她當一下暫時的導游。余點語在說話的時候書包就已經被桑舟拿過去了，小姑娘臉上掛著滿足的笑，繼續介紹自己面前的桑舟，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