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覺得無法接受。

    只見林羅演出一副極端自責的模樣，話卻說得滴水不漏，根本沒讓自己攬到一點責任。百轉千回之后，他啞著嗓子問何歡：能不能找大少幫忙？

    何歡表情有點說不出的悲傷：我哥以前還對我挺好的，但是最近我摸不透他的脾氣啊，求他還不如求我媽。

    聽這語氣，何歡都把林羅當自己人，家長里短的事都能拿出來訴苦了？程煦暗暗佩服林羅的情商，能跟何歡熟悉到這個地步也是需要花點功夫的。

    林羅笑道：何夫人如果愿意答應，當然更好。

    程煦知道林羅這么說，還把愿意二字咬得很重，就是料定何夫人不會答應。

    果然何歡臉上立刻變得驚悚：還是求我哥吧，我媽本來就不支持我這個項目，她要是知道

    感嘆了一句媽寶要不得，程煦合上電腦屏幕，等著自己這個便宜弟弟發來邀請。

    還是同樣的夜晚，同樣的玉泉飯店，這三人又聚到一起。通透如玉的骨瓷餐具盛著色澤溫潤的菜品，程煦坐在兩人對面，熱湯騰起的白霧攜來淡淡的香氣。

    說吧，什么事？程煦很喜歡喝紫菜蛋花湯，雖然它隨處可見，身價配不上面前的餐具，但紫菜特別的口感和恰到好處的咸味總能讓他覺得無比幸福。

    為了氣場先不喝，程煦對自己說。

    何歡從上次在拍賣會上被程煦嗆了一句之后就沒再試圖拉攏他。然而事實證明他的才華不夠他跟自己大哥對抗，想離開大哥和母親自己做出一點事業，是行不通的。

    但只要過了眼下這一關，等何父生日那天，他們都會有好戲看，這個總是高高在上的哥哥，也能嘗到一把跌落神壇的滋味。

    他美滋滋地想著，臉上依然披著討好的皮。

    哥，我前些天有個項目，公司里的人賬沒算清楚，核實之后才發現少算了幾筆大賬。馬上就年底了，很多流動債都到期了

    所以求我幫忙？程煦冷冷地問，林總，如果是你們那邊賬沒算清楚，后果應該由你們承擔吧？

    林羅接到了程煦拋過來的接力棒，趕忙開始吹噓自己這個項目有多少好處，能帶來多么大的利潤，信誓旦旦，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干凈得如同朗月高掛的夜空。

    演了幾個回合，程煦才慢慢透出點自己有興趣的意思。

    何歡大氣不敢喘一聲，見程煦表情有變，才悄悄松了口氣。

    緊接著，這口氣又被吊起來了。

    程煦說：我認識幾個做融資的朋友，但你舅舅前兩天才從我項目里撈走不少不該撈的油水。你難道沒從他那里分到好處，怎么會淪落到找我借錢？

    何歡差點大喊我冤枉，我舅舅從你項目里釜底抽薪我哪里知道??？

    第8章 我要這億萬家產有何用（8）

    但隨即他就明白了程煦的意思，交易要公平，程煦一手幫他找借債，他就得想辦法要回自家親戚做手腳撈走的錢。

    這樣還是得經過何夫人。

    何歡就要打退堂鼓了，程煦繼續說：好不容易做個項目還周轉不過來，真給父親丟臉。說完，他居然拿起了手機。

    神經過敏的何歡就怕程煦把這件事告訴父親，趕緊攔住他，好言好語地哄勸了一番。

    勸著勸著，他自己也忘了一開始到底更害怕哪位長輩知道這件事，林羅在旁邊適時地上兩句眼藥，何歡覺得自己舅舅利用漏洞，從程煦辛苦做的項目里平白無故地抽走那么多錢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最后程煦頗為無奈地答應了下來：好吧，我幫你一次，但你要先拿出誠意來。我對這個項目有興趣，不代表我信任你。

    何歡點頭稱是，越想越著急，悻悻地提早離開，準備趕緊去聯系自己的母親。

    等何歡走遠了，林羅沒忍住，笑出了聲。程煦怕再增加林羅的愛意值，硬生生憋著沒笑，只是苦惱地望著沒來得及喝幾口、已經涼下來的湯。

    何夫人比她兒子有骨氣，然而她心里很清楚，方家的人從程煦手里刮錢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以為自己做得很聰明，程煦也似乎從來沒有發現過。

    看來程煦不僅一直監視著那些賬戶的資金流向，養大了方家人的胃口，還要一舉把所有的舊賬都要過來。這次程煦根本就是借何歡投資時犯的小錯誤，反客為主，要他們一邊求著他一邊還錢。

    因為她真正怕的并不是何歡的無能被何父知道，而是方家的人從何家手里平白撈到好處這件事被何父發現。

    公司還掛在何父的名下，他即使退隱，也沒有真正松過手。

    何夫人緊緊咬著下唇，臉色慘白。程煦看向屏幕右下方的計時器，發現她足足沉默了五分鐘。

    【程煦：這集不夠精彩，演員特寫放了五分鐘，我還以為是進度條卡了呢，本觀眾要求換臺?！?/br>
    【868：宿主要換到誰？】

    【程煦：看看我爹在醫院怎么樣了？】

    【868：沒問題(_;】

    畫面一轉，何父捧著醫院通知書的雙手微微顫抖。

    何先生，您的胃癌發現不及時，已經惡化至中后期，如果不立刻進入治療，可能會

    不是普通的胃灼熱嗎？

    醫生坐在對面，神色有些不忍。

    而后便是解釋不可以過量飲酒抽煙，家人如果有抽煙的也要收斂，盡快入院治療之類的話。

    程煦冷眼看著，面上毫無波瀾。死亡的鍘刀懸在何父面前，他的妻兒卻還在盤算著他的家產。

    不過他對原主不聞不問，后來何夫人搬來，他對家里的矛盾也裝作沒看見，導致原主有個凄冷的童年和青春期，從程煦的角度來看，沒什么好同情的。

    他沒心情看完，畫面再次切換到何夫人與何歡的爭吵。

    母子兩人都都出奇地安靜，直到何夫人打破了僵硬的氣氛：算了，我們讓他這一回，別讓你父親知道。先把最近兩三個月的饒給他，之前的先不要了萬一他沒發現呢。

    程煦心說晚了，我已經發現了。

    【程煦：寶貝兒，幫我找來所有跟18C293539400項目有關的公司高層開緊急會議，特別通知方舅舅讓他一定要來: ) 】

    【868：宿主不用等何夫人告訴方先生嗎？】

    【程煦：不用，讓他們互相通知豈不是更好玩: ) 】

    【868：宿主說好的不拿位面角色發泄壓力呢？】

    【程煦：我這是在糾正他們的價值觀，為公司的合作伙伴樹立一個良好的榜樣啊0w0而且方家人肯定站在我弟那邊，如果他們不吃點苦頭，以后林羅拿到全部家產不就多了一點困難嗎？】

    【868：好像沒法反駁？】

    方家主事的就是何夫人的大哥，何歡的舅舅，他們盤踞外省，與何家本來沒有聯系，如果不是何夫人二十多年前的那出狗血愛情戲碼，現在兩家都未必有來往。

    而何夫人入住何家之后，方家的枝杈才真正在何家的血rou中扎下根。

    那也是何家大少爺噩夢的開始。

    .

    會議室里燈光煞白，幾張黑褐色的桌子中間嵌著投影儀和可自由移動的充電口。

    整個項目的管理層，烏壓壓的幾十個人。其中有跟方家有關的人，也有趙文謙和他二哥。各個家族勢力龐大，做生意難免遇到熟人。

    大部分人都帶著敬畏又有點酸溜溜的目光看著他。程煦險些笑出聲來，他又不是宮斗劇本里的皇后，瞪他也不會拿到本屆宮斗冠軍的。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盯著右手邊的方家家主就說：方總，聽說你手上有幾筆款項要價過高，小批材料費要到了兩千萬，財務沒有批準。不過我怎么看這帳上，劃款還是按兩千萬給了你？

    這絕對不是最近才出現的問題，這樣的人如果不是何家的親戚，早就會是合作方中該剔除拉入黑名單的蠹蟲。

    只見方家家主滿臉堆笑，假意向程煦道歉：外甥啊，你可能沒仔細看，這次我們真的遇到了經營困難，最近材料價格又漲，我們前幾個月都忙得焦頭爛額，拼命把價格壓下來也只壓到兩千萬。

    程煦忽然閉上了眼睛，大家的目光本就投向他這里，他細微的動作惹得所有人心里一驚。

    程煦的容貌驚為天人，長久的沉默讓他宛如一尊白玉神像，平白讓人心生畏懼，不敢造次。

    【程煦：868，截取我剛才找出的回憶里關于方舅舅的畫面，投到電腦上。讓大家看看他的經濟有多么拮據: ) 】

    【868：沒問題！】

    程煦睜開眼，按下了投影儀的開關，所有人神經都被他緊緊拽著，看到畫面之后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9章 我要這億萬家產有何用（9）

    方家家主和他手下一位簽了約的小公司老板出現在那天玉泉飯店舉行的玉石拍賣會上，臉上喜笑顏開，木幾上還有幾大件絨布包著的戰利品。

    舅舅。程煦刻意換上了親近的稱呼，聲音卻讓人不寒而栗，是經營困難，還是你們一起把錢吞了？

    我們去拍賣行只是玩玩，沒有弄回來什么值錢的

    他還沒說完，頓時臉色慘白，狡辯的聲音忽然弱了幾分。

    程煦笑了：玉泉飯店是誰家的場子，舅舅難道忘了？要不要我把拍賣會的記錄調出來，看看您和另一位老板出手多么闊綽？不過舅舅家底雄厚，玩一玩也就罷了，這位王總

    一片死寂。

    十月底還還經營不善，十一月初就買了件五千萬的鐵足六角杯。您公司人不多也不少，要是被這件大古董搞得年底工資發不齊，恐怕要上法庭吧？

    被程煦點名的王總在桌子另一頭冷汗直冒，大少的手段他不是沒聽說過，殺人不見血，曾經惹到這尊煞神的人，一句也沒被他罵過，尚且落到撇盡家財妻離子散的下場。今天自己已經被他罵了好幾句了，還能留下全尸嗎？

    方家人不是說他們已經從程煦那里劃了好幾年的帳了，從來沒被發現過嗎？

    至于舅舅

    什么？方家家主覺得程煦的殼子里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以前他也會放狠話，但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沉默，從來沒有過這么咄咄逼人的氣勢。他肺里的空氣好像都要被壓出來了，擠出了一聲沙啞的問話。

    程煦嘴角微微揚起：沒什么，您如果缺錢，可以告訴我一聲，要是不好意思向我開口，找我弟弟也行，他跟您更親一點。不過我這里不是養老機構，不能每個月都給您發口糧，前幾年您預支的養老金，麻煩都給我還回來。

    正在此時，方家家主手機鈴聲響起，程煦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出門按下接聽，何夫人焦急的聲音便從手機里傳來。

    等方家家主臉色鐵青地從門外回來，發狠似的瞪了程煦一眼，卻什么也沒敢說，拿起自己的外套便落荒而逃。王總顫顫巍巍，差點就要站起來認罪了。

    程煦趁著靜默的間隙，輕叩桌面，叩斷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絲平靜：今天也沒有別的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眾人臉上都是汗，心道殺雞儆猴還不算重要？

    一直旁觀的趙文謙離場之前，走過去拍了拍程煦的肩膀。原主也許已經習慣，但程煦自己有很多年沒和人接觸過了，控制不住本能反應，肩膀劇烈地抖了一下。

    趙文謙也嚇了一跳，然而程煦很快神色如常：怎么了？

    你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程煦語氣溫和，和剛才面對其他人的冷漠完全不同。他和趙文謙從小一起長大，就算有趙文謙向他表白被他拒絕的尷尬事，也一直很聊得來。

    做事更狠了。趙文謙笑道，等所有人走了，才俯下身悄悄對他說，你家里的事能撐住嗎？我可以幫忙。

    他指的是關于身世的傳言，和方家暗地里那些糟心事。

    程煦感覺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不自在地想要站起來。趙文謙驚訝的眼神忽然讓他明白了什么。

    程煦不相信有人會一點好處都沒拿到，還多年深情不改。

    他調出了原主對這個人全部的記憶，包括第一次見面瀏覽記憶時很難發現的細節。原主對趙文謙過分親近的態度一直是默許的，被他親昵地觸碰一下也從來不推開，根本就是在養備胎！

    這也很好理解，何父從小對何禮不聞不問，他的母親又不在，身邊沒有可以依靠的東西，唯有趙家足以和方家抗衡。如果有個真心對自己好的趙家人支持自己，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這個人對程煦來說就不是那么有用了。如果讓趙文謙再牽扯進來，他幫的就僅僅是程煦，而不會是林羅。

    暫時還沒問題。程煦說著，給自己留了點余地。

    趙文謙以為他心情不好，轉而問他：一起吃飯嗎？

    不了，今天有約。

    他今天沒和誰約好，只是還不想應對趙文謙而已。

    好吧，下次再說。趙文謙爽朗一笑，動作像要離開，眼神還在程煦身上停留了片刻。

    【868：叮，左前方10米內檢測到主角。宿主是不是早就知道主角會來，所以特地和趙文謙一起出門來讓他們互相減少愛意值呀？宿主好厲害！】

    【程煦：不，我這次真的沒有料到?！?/br>
    程煦抬起頭和從車上走下來的林羅對視，他們見面總在晚上，林羅身上也總披著星輝。

    趙文謙走遠了，但回頭還能望見兩人月下的身影。他們挺拔高挑，穿著剪裁貼身的正裝，月光鍍上的皎白的輪廓，美得相合相襯。他忽然有些嫉妒，那個憑空冒出來的騙子，為什么會得到程煦的青眼？

    【868：叮，角色趙文謙愛意值 5，當前愛意值85/100?！?/br>
    【程煦：看來小趙趙對我不死心還吃醋了: ) 】

    【868：那宿主打算拿趙文謙怎么辦？(_;】

    【程煦：連90都沒到，暫時不用理他，不過我這么善良，怎么忍心看他痛苦一輩子，當然是長痛不如短痛了，嘻嘻?！?/br>
    【868：】為什么他已經開始同情對面那個無辜的青梅竹馬了？

    第10章 我要這億萬家產有何用（10）

    你來做什么？程煦問林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