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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恒打量著那人一身玄色的夜行衣打扮,將心頭那點奇異感揮之腦后,笑了一聲,招呼他坐下。 秦燁入屋前心里還總是閃過今日太子眉眼凌厲、咄咄逼人的鋒銳。 他從未見過太子這般作態,即便明知那時是演戲,雙目相對時竟還是覺得驚心動魄。 此時見他如平時一般溫和淺笑,他愈發覺得座上這人眉眼如畫,眉梢眼角都是說不盡的清俊矜貴,念及自己私下里那些綺念旖旎,心下竟有些亂麻麻的。 既欣喜于眼前人當真是稀世奇珍,又總是惴惴于這樣的稀世奇珍竟會青眼于自己,上下猶豫躊躇,總歸害怕這一場心動淪為縷縷妄念。 秦燁落了座,喝了半盞太子親自斟的茶湯,暗地調息數下,終究強行將那點綺思壓了下去。 兩人當真探討了幾句那門內功心法,謝恒天資本高用功又勤,是以進展神速。秦燁細致耐心的解釋過后,又是閑談幾句,才說到了今日之事。 秦燁道:“向奚城動兵之事已大致完備,也就這一二日功夫便可動身。若按之前的預估,快則臣出發后一日內,慢則兩三日,楊崇定然會動手?!?/br> “只是……”他說話的語調少有的帶上幾分隱晦的憂慮,“殿下到底冒險了些?!?/br> 秦燁說不清自己更希望楊崇動手還是不動手。 私下里,他也從最近的各方線報里得知楊崇與南周有所勾結,若能名正言順除了此僚,再斬了徐道晏,南疆當能安穩上一陣子。 可若楊崇當真動手,他不在,留太子一人在此? 縱然事前已有諸多準備,縱然知道眼前之人心思深沉手段內斂,他還是止不住的害怕。 刀劍無眼……萬一呢? 謝恒卻沒半點留意到身邊人的心緒起伏,只掰著指頭算計:“楊崇這些日子接了不少密信,想是也快耐不住性子了,今日孤才去了中軍帳一趟,又從杜若園調了一千精銳出去,他若真存了旁的心思,這幾日也該暗地里上門給孤表表忠心了?!?/br> “比如……從他那抽調些人馬加強一下杜若園的防衛?” 秦燁心里想的與他不同,聞言勉強笑了笑,正要接口,卻聽屋外有侍衛急步而來,稟告道:“稟殿下,南疆代總督楊崇求見?!?/br> …… 謝恒與秦燁極快的對視了一眼,均是有些意外。 這人來得有夠巧的? 秦燁本就心緒煩亂,這時更是眉頭緊蹙,甚至心頭生出些許戾氣來。 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來,如今他與太子每日見面的時間本就不長。 每日里只能從城外翻墻進,這容易嗎?這會居然還有人來? 反正此人勾結南周已是既定事實,要不不等證據確鑿一網打盡,現在直接給他干掉算了? 也省得太子留在城中危險。 秦燁這么胡亂想著,卻見謝恒在一瞬間的驚詫之后,動作極快的在整個房間內掃視了一遍,而后目光落在了稍間的珠簾之后。 他已然晾了楊崇這許久,今日又才和秦燁這個正牌南疆總督吵了一架,今日楊崇漏夜來見,按說是該見上一面的。 那稍間里另擱了一張羅漢床,本是預備給太子的‘屋里人’用的,這幾日空置著,若讓秦燁進去避一避,應當合適? 總比請人到自己住的臥房避著好? 無需言語,秦燁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他有些不高興的抿了抿唇,彰顯出幾分明顯的情緒外泄來。 他是刀山血海里淌過的人,只是打一個奚城而已,原本不放在眼里。一個惠帝強行提拔上來南疆代總督楊崇,就更不在意了。 但只要事涉太子,他總是克制不住的多謹慎著意幾分,這幾日每每心煩意亂,本就性子躁些,只是一直強自壓著,并不顯露而已。 謝恒瞧著秦燁并不動作,正有些疑惑的想要開口,就見身側坐著的人突然長身而起,湊到了他的跟前。 咫尺之間,他瞧見這人越發貼近了,在他耳畔吐字清晰的開口。 “臣就這么見不得人?” 離得太近了,謝恒能輕易嗅到這人衣袍處清冽的熏香,是在河西巷宅院時他所鐘愛的。 也能輕易瞧見,這人眼底化不開的炙熱。 謝恒眼睛眨了眨,無瑕細思話中含義,幾乎是下意識的避開目光,無目的的往別處看去。 無需銅鏡,他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紅了,只怕連耳尖也紅透了。 這人這是在干什么! 這種時候,你見不見得人你心里沒數嗎? 不對啊,這是能見不見得人的問題嗎?見不得人你就可以靠孤這么近嗎? 謝恒有些惱,心下卻并不生氣,只故作兇悍的恨恨的瞪秦燁一眼,可那白皙俊美的面容染了一層淡淡的緋色,瞧著毫無殺傷力,甚至有些…… 色厲內荏。 秦燁一句話出口,也覺得自己有些草率了。 難不成要將已然準備好的說辭提前? 可他還沒準備好,而且這也太倉促了些。 一片暖黃的燭光下,秦燁喉結滾了滾,盡力忽略自己胸腔中如若擂鼓的心跳,繼續試圖湊近了一點點。 謝恒往身后的引枕退了些許,但實則已沒有什么后退的空隙。 兩人幾乎湊到了一起。 “別見他,就說已然安寢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