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殿下,”顧明昭挑著眉頭道,“這河西巷尾的宅院……好像是咱們東宮的???” —— 陸言和覺得,自己打從回了棠京,已經摸不清楚公爺的心思了。 若說當時以為太子公爺竹馬竹馬自幼相戀是錯,后來以為這兩位感情平平也是錯,總不至于前幾日那次已經傳遍京都的提劍退婚也是假的吧? 可瞧瞧他這幾天奉命辦的事——去打探太子在宮外購置且沒擱在明面上的宅院、順便再把那宅院旁邊空置的宅院買下來、按公爺的想法匆匆修整一番、最后再通過費了老鼻子勁安插進去的東宮暗線送封密信進去…… 就為了見一面。 知道的以為這兩位要商量朝廷大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擱這偷情呢。 謝恒輕車簡從的到了信中那座河西巷尾的宅院門口,瞧見站在門口抽鼻子的陸言和,才知道秦燁邀他相見的地方,就在他自己購置的別院——隔壁。 做賊一樣偷偷摸摸掩了身形去了隔壁,剛進了兩道門,謝恒就瞧見了內中情形。 這屋子瞧著年月已然空置許久,推倒重修顯然來不及了,內里卻顯然是用了心思的。 一應陳設布置蓋是新置,瞧著像是從定國公府直接拉來的,熟悉的檀木香味自鎏金香爐中裊裊升起,桌案上竟還擱了瓶酒,隱隱透出清冽的梅花香氣。 更重要的,是站在窗邊等自己的那個人。 謝恒一眼就瞧出來,秦燁今日與往日不同。 這人平素好潔,卻也只是好潔而已,在穿衣上并不講究。私下里一貫的單薄長衫,進宮則穿官服,只儀態形制上不出錯也就是了,其他的概不講究。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身上換了身藏青色窄袖長袍,袖口處繡得細密的紋樣在燭光下若隱若現,發冠腰帶也改用了白玉,月色下瑩潤潔白,越發襯得眼前人清俊挺拔、光風霽月。 兩人敘禮坐下,屋中沒再留伺候的人,秦燁將酒杯遞到謝恒面前,道:“去歲淮王府中嘗的梅花釀,殿下嘗嘗?!?/br> 謝恒接過杯盞,淺淺抿了一口,便道:“定國公今日相邀,可是有要事相商?” 太子素來直接,秦燁也不在意,目光在謝恒眉眼處一掠而過便匆匆收回,淡聲道:“臣是想謝過太子?!?/br> “這幾日朝中為了南疆徐道晏叛逃之事風云涌動。臣知道,宗室無人,陛下屬意宋遷前往南疆巡視,查一查南疆武將與南周勾結之事?!?/br> 秦燁自己也喝了一盞酒,聲音輕緩,清冽的梅花香氣擴散開來,縈繞于室。 “宋遷一向與臣不睦,若是他去,定然會查出許多對臣不利之事。臣原本是不懼的,左右依仗著這數年軍功威望和淮王府,陛下要不了臣的性命,兵權而已,也不是什么多值得在意的東西?!?/br> 謝恒喉結滾了滾,心跳竟有些快。 秦燁雖是喝著酒說的話,可這一字一句條理清晰,顯然不是臨時起意。 朝中但凡有些眼色的都知道,皇帝想要秦燁手里的兵權,也知道,因著秦燁在軍中的赫赫聲威和母家淮王府的權勢,皇帝多半是不肯下殺手的。 將這樣人人心知肚明卻不肯明言的話擺到面上來說,只能說明一個事實。 秦燁要動真格的了。 果不其然,秦燁又喝了一盞酒,續道:“只是沒想到,到了這樣的時候,殿下依舊愿意出手相護,甚至不惜親去南疆一趟……” “臣生性就不愛欠人人情,如今細想,從入京起不知欠了殿下多少東西,都快數不清了?!?/br> 謝恒緘默。 他其實并不覺得秦燁欠了自己什么。 從他到這里,一直試圖謀劃改變那場“宋左之亂”,秦燁是其中的關鍵人物,他一直幫著護著,其實歸根結底出于一個他自以為算不得高尚的出發點。 他想將這人捂熱了,謀取秦燁在軍中的影響力,甚至淮王府的勢力。 秦燁越覺得虧欠,越覺得他好,這局牌才能打得下去。 可此時瞧見這人一副歉疚的模樣,謝恒竟覺得一顆心不自覺的抽緊起來。 秦燁又做錯了什么呢?要被惠帝一顆刻薄猜疑的帝王心逼到這樣的地步,還要感激于他別有目的施恩。 于是謝恒也仰頭喝了一盞酒,突然道:“其實孤另有所圖?!?/br> 他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全然坦誠是不能全然坦誠的,可不坦誠……說些什么呢? 難道跟秦燁明說自己早看出來宋遷別有異心齊朝要玩完,一早就打算好實在不行拉他造反? 正猶豫間,卻聽秦燁一聲帶著笑意的應答聲在耳邊輕響。 他說:“臣知道?!?/br> 第35章 身體康健,四海太平?!?/br> 謝恒猶豫許久都不知道該如何措詞的話被秦燁噎在了嗓子眼里。 你知道? 你知道了什么? 太子無辜的眨了眨眼, 素來平靜莫測的瞳孔中竟鮮有的帶上一抹澄澈的意味。屋內燭火搖曳光影錯落,映照著他眼角那一抹潤澤,看得原本就思緒起伏的秦燁心下一熱。 太子今日怎么看起來比往日還要矜貴俊美? 他不想盯著謝恒看太久,怕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過于灼熱, 只能強硬的逼著自己去看太子衣裳上的紋樣。 室內光線不明, 謝恒不曾瞧見, 秦燁的眸光暗了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