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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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瞥了一眼達延汗,她大聲道:“我這一人冒險,總比兄弟們都跟著倒霉強啊。再說了,可汗一代天驕,怎會背信棄義呢?” 她挑挑眉,打馬就要過去,時春一把拽住她的韁繩, 慘白的手上青筋鼓起。經歷這些磨難,她比剛來時穩重了不少,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碰到生死大事,她還是亂了陣腳。月池暗嘆一聲:“相信我, 抓牢你手邊的人, 只要她在, 我的命就在?!?/br> 時春緊緊咬著下唇,遲遲不肯松手。達延汗目露不耐,他身邊的將領會意,大喝道:“真是娘們兮兮的,交易還做不做了!” 月池眼中怒色頓起,卻回眸粲然一笑:“做,當然做了!” 她對時春點點頭。時春心如油煎,卻只能眼睜睜地看月池打馬直入蒙古騎兵中。這一去就如一粒白米掉進黑豆堆里,頃刻連影子都看不清了。時春口中發苦,欲言又止,到最后只得胡亂抹了幾把眼淚,大聲道:“小心著些!” 月池的聲音從敵軍中傳來:“我知道!你也注意安全!” 月池吼完這一嗓子,就發覺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達延汗亦是一臉嫌惡地看著她。適才催促她的蒙古大將哈哈大笑:“李越,你還真是……你們漢人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噢,狗改不了吃屎?!?/br> 月池面不改色,甚至還笑了兩聲:“這話從何說來?!?/br> 這紅臉將領與旁人擠眉弄眼,笑得愈發猥瑣,半晌方道:“在京城時賣屁股給皇帝,到了邊塞就賣屁股給邊軍。瞧瞧這難舍難分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正頭夫妻咧!哈哈哈?!?/br> 月池心下都膩味了,怎么老有人拿這說事,好不容易在明廷洗脫了孌童的名頭,誰知到了草原上,還有人來觸霉頭。那些人見她如此,越發張狂:“瞧瞧,這是生氣了,不要臉的事,你做都做了,還怕我們說。要我說,別在南蠻子里混了,到我們蒙古來,哥哥們都好好疼你!” 一眾人放聲大笑,聲音里的不懷好意,連單純如索布德公主都能聽出來。她雖被堵住嘴,但還是高興得直哼哼。時春聽得心煩意亂,她立刻就要威脅那邊,卻被朱振止?。骸皠e著急,先靜觀其變?!?/br> 時春不耐道:“你讓我怎么不著急,你聽聽他們那聲!不行,我得去……” 朱振斥道:“我是總兵,還是你是!這是軍令,你入了行伍,當了兵,就要聽老子的調令。別去打草驚蛇,他們真要怎么了,咱們不還有她嗎!” 他一指頭差點要戳到索布德公主腦門上,時春被這當兵二字震住,一時訥訥無言。 而另一廂月池看著這眾人的丑態,卻冷靜了下來。她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居然連眾位哥哥都知道小弟的苦了。這不也是,沒辦法,混口飯吃嘛?!?/br> 調笑她的將領都沒想到,這種奇恥大辱,她居然就這么認了,一時張大了嘴,連笑都忘了。月池輕夾馬腹往達延汗這邊靠,她說:“這第一次賣時,心里的確有點難受,過不去那坎?!?/br> 達延汗目瞪口呆地望著她,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撲哧聲。月池充耳不聞,一面跟著大部隊前行,一面毫無愧色地放雷:“第二次賣時,漸漸得了些意趣。第三次賣時,就學會習慣了,學會了享受。第四次賣時,還會玩些花樣,甚至有了一種自己當家作主的錯覺!” 蒙古眾人聽到此,已然是笑得腰酸腿軟,連話都說不出來。達延汗一面笑,一面心道,還以為是個什么人物,原來竟是個這般厚顏無恥的小人。 月池眼見他們笑歡了,笑累了,才繼續悠悠道:“哎,這賣身的苦楚,我也只想和您說說,畢竟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兄弟可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說了,您可不能藏私,也把您爬上祖母床榻的經歷說說唄?!?/br> 這就像突然按下了消音鍵一樣,蒙軍中所有的聲音動靜都戛然而止,只有黎明的風還在呼呼得吹,將月池又清又亮的笑聲吹出去老遠。朱振和劉達對視一眼,倆人眼中都有驚喜之色。朱振忙對左右低聲道:“聽我布置,做好準備!” 月池對著達延汗如金紙一樣的臉色,繼續道:“哎呀,別害羞啊。我那點子事,諸位知道的是一清二楚??珊沟呢S功偉績,那在我們大明也是如雷貫耳啊。聽說,可汗那時才七歲吧,真是天賦異稟,毛都沒長齊,就能哄得滿都海福晉對您死心塌地,如今還把大權都交給了您,這份軟飯硬吃的本事,古往今來可是獨一份?!?/br> 達延汗一勒韁繩,他胯下的馬兒吃痛,放緩了步子。整個大軍都停了下來。達延汗緊緊握住了彎刀,他的目光如利劍一般,仿佛要把月池生生劈成兩斷。而他身旁的將領終于從極度震驚中掙脫出來,他們破口大罵:“李越,你這個畜生雜碎!放你娘的狗屁!你這個狗雜種……” 月池揚揚眉,一臉無辜:“不是你們說,不要臉的事既然做了,就別怕人說嗎?再說了,我并不覺得這有啥見不得人的。我賣身給男人,可汗賣身給女人,咱們、不都是為了生活嗎?可汗,您說是吧?!?/br> 月池話音剛落,就覺刀光從四面八方閃過來,那刺骨的寒意,真讓人心驚膽戰。月池閉上眼,大聲道:“大公主!可還在我手里,這可是可汗連襟的女兒,你們這要是不要了,可汗回去還怎么賣啊?!?/br> 刀光一頓,都憤憤不平地退了回去。月池睜開眼,挑挑眉道:“這就對了……” 然而,她一語未盡,就感覺脖子一重。達延汗單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霍然收緊。月池感覺自己好像被鐵鉗咬住,她被掐得面色紫脹,耳鳴不斷,心里卻沒有多少驚慌,因為沒過一會兒,她就聽到一旁的人嚷嚷道:“大汗,大汗,大局為重啊。大公主……” 鐵鉗一下就松開了,大量新鮮空氣涌入。月池一面咳得涕泗橫流,一面低啞得笑出聲來,這讓她形象全無,甚至還有點瘋癲??蛇@下,周圍沒有一個人再敢笑她。 月池好不容易緩過勁來道:“可汗莫氣,開個玩笑嘛。我這也是落差太大了?!?/br> 另一旁的人高高舉起巴掌:“你還敢說!” 月池笑著擺手,她一面馭馬前行,一面道:“這次說正事。絕對的正事。不瞞各位說,我進騎兵陣的時候,是萬分忐忑。因為我要接觸的是大元大可汗和他手下最得用的精兵猛將。我這個心啊,都在撲通撲通得直跳,就像有一群馬在跑似得,生怕君前奏對出了什么紕漏?!?/br> 大元大可汗是達延汗在弘治時期遞交的國書上的自稱,明朝一方從來沒有承認過,只稱呼他巴顏蒙克王。月池這么一叫,又叫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紅臉將領呸了一聲:“放你娘的狗屁,這么說,剛才就是你們漢人對待君主的禮儀了?!” 月池理直氣壯道:“當然不是了。我這不是發現,可汗根本不像國君嗎?” 達延汗再次勃然大怒,他終于拔出了腰間的金刀,刀鋒直架在月池的脖頸上,月池的肩膀一沉,整個人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達延汗的眼睛就像夜里的蒼狼,他見月池驚魂甫定的模樣,不由一哂,立起刀背,重重拍了拍月池的臉。冰冷的刀上還有深褐色的血銹,不知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說:“李越,不要蹬鼻子上臉,我手起刀落殺了你,那群膿包為了活命,一樣不敢妄動。不信的話,不如我們現在就來剁你一只手看看?!?/br> 月池歪著頭看向他:“您看到我,腦子里就只想泄私憤?” 達延汗嘲弄道:“區區一個男寵,還敢在這里張狂?!?/br> “男寵?”月池嗤笑一聲,突然拔高聲音,“我是大明皇帝最信重的大臣,我能翻閱大部分奏疏,能在各衙門隨意來去。文官之首是我的老師,武將之首也與我交好。大到明廷的政局賦稅,小到皇帝喜好性格,我都了如指掌。對我這么一個人,您見到我,居然只想著泄私憤?” 達延汗動作一頓,月池用指尖慢慢移開他的大刀,她的目光像瑟瑟寒江:“我剛剛說得并不是假話。我剛到這里來時,的確是心生忐忑,我想我要借這個機會,好好觀察韃靼君臣的脾性,看看我們大明的勁敵究竟是什么樣。我想著,您肯定也想從我這兒套消息,那我只能絞盡腦汁,一面要讓您相信我的謊話,一面要從您這兒弄點真東西?!?/br> 達延汗收刀回鞘,冷笑兩聲道:“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彼辉鲁氐脑捳f動了,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面前這個人確實有點用處,他是個移動的情報寶庫。 月池失笑道:“可我沒想到,您根本沒給我這個機會啊。我以為我是來朝見領邦天子和精銳,結果一面照面,你們就來了這,就這?這種粗鄙不堪的儀態,這種不顧大局,只計私憤的打算,這和馬匪有什么區別?我以為您是劍指北京,想要一統中原,結果您和您手下的人用實際行動,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們就是想搶點東西算了,你們就是一群土匪?!?/br> 紅臉將領的臉都要滴血了,他張口欲罵,可滿肚子的污言穢語,居然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月池對著達延汗鐵青的臉,繼續侃侃而談:“您以為成吉思汗是怎么奪得天下?您是他的嫡系血脈,可您真的繼承到他的胸懷了嗎?失吉忽禿忽、木華黎,這些開國功臣、大元名將,哪個不是成吉思汗的敵人。他老人家要是像您一樣,元朝根本就沒有建立起來的機會?!?/br> 月池失望地看著他:“這可完全不是一個帝王的胸襟??磥?,我回京的時候快到了。只是搶點東西,我大明還給得起?!?/br> 達延汗死死地盯著她,如果目光有溫度,月池早就被燒成灰了。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身旁的某些將領。他們面如土色,嘴唇顫抖,早已沒有剛剛開黃腔時得意洋洋的模樣。 月池努力伸手,去夠了夠紅臉將領的肩膀:“老哥,別這樣。我不是對你生氣。你有沒有聽過我們漢人的另一句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頭都是這樣了,你們還能怎么著呢?別怕,這邊你們是混不下去了,待會兒趁亂宰了你們大汗,和我回去。我對天發誓,功名利祿,應有盡有!” 這又同一盆沸水潑進滾油里,達延汗周邊的人全部炸開,最親近的侍衛立刻靠攏,把這些人全部擠到圈外,同時用警惕的目光仔細打量他們。而被擠出去的人是又懼怕,又委屈,忙不迭開始表忠心。這一串串蒙語說得,雖然沒有字幕,但看表情也足夠下飯了。 達延汗斥道:“夠了!”大軍為之一肅,再不敢發出一絲吵嚷。 月池見狀,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她一面笑,一面說:“現在知道,我靠什么混到今天了?!?/br> 達延汗怒急反笑,他說:“是我無知,怠慢了先生?!?/br> 月池訝異地挑挑眉,她說:“這下有幾分一國之君的氣度了。記著,所求越大,能忍得就要越多。只有廣納百川,才能成就滄海?!?/br> 達延汗笑道:“先生如是說來,可有意與我歸國詳談。我知道,漢人皇帝不聽勸阻,將先生貶到此處。如先生肯隨我回去,我必以上賓之禮相待?!?/br> 月池撲哧一笑,她搖搖頭:“這可不成。你看,前頭就是宣府了?!?/br> 達延汗一驚,月池心下冷嘲,這群白癡還真以為,她這一路口干舌燥,是給他們在說笑話啊。 第204章 一槍能當百萬師 足夠讓韃靼大軍大亂了。 這是一種極度喧囂的寂靜。沉默只是表面如蟬翼般的薄膜, 而在薄膜下就是刀光劍影、一觸即發,隨時都能將這個靜謐的夜晚化成人間煉獄。月池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 就像有人在她心底擂響了戰鼓。她不斷調整著呼吸, 夜晚寒涼的空氣順著她的喉嚨緩緩沉入肺腑,笑容緩緩在她臉上綻開。 她對著達延汗道:“可汗, 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br> 她輕夾馬腹,馬蹄才剛剛邁出去兩步,一柄大刀就橫在她面前。月池一凜,她偏頭笑道:“可汗是不要大公主了?大公主雖然事多了些,可到底是可汗寬闊胸懷的佐證, 就這么撂下,不大好吧?!?/br> 達延汗是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 他同樣笑答道:“先生哪兒的話,蒙古遠不如中原富饒,我也只是想試試,能不能把魚和熊掌都帶回去?!?/br> 月池不由莞爾:“既然都叫熊掌了,自然是長在熊身上。除非搏殺此熊,否則怎能剁下熊掌??晌矣^可汗今日的人馬,怕是沒有那個本事?!?/br> 達延汗環顧四周道:“中原不是說壯士斷腕嗎, 難道他們會為了一只手掌,而不顧一切?!?/br> 月池狀似思索了片刻, 答道:“這要看這熊掌姓什么。要是姓孛兒只斤,被剁下來是常有之事,可若是姓朱, 那可就不一定了?!?/br> 紅臉將領逮住機會就想翻盤:“土木堡一役時, 姓朱的左膀右臂那遭剁得那個勁兒, 就同砍瓜切菜似得,你還好意思說嘴?!?/br> 月池哈哈大笑:“可那個剁掌的人也不姓孛兒只斤啊。也先汗砍得孛兒只斤氏的大好頭顱,可比姓朱的手掌要多多了?!?/br> 這一下又被堵住了,月池看著他的面色,不由失笑:“老哥,不是做兄弟的說你,你看看你的同僚們,都在四處觀察,看看能從口袋陣哪個方位突圍。就只有你,一個武將,和我一個文官斗嘴皮子,還斗輸了。你這樣的,還是和我回去算了。只憑救我回營這一項功勛,就能保你一生榮華富貴?!?/br> 紅臉將領悚然一驚,口袋陣!他正警惕地打量四周,冷不妨聽月池來了一句“跟他回去算了”,忙辯解道:“我對大汗忠心不二,父母族人俱在大汗麾下效力,豈會棄明投暗!” 月池已然無心再與他說話,她轉頭看向達延汗:“可汗,前頭可是我大明的地界,口袋只會越收越緊,要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br> 達延汗剛剛又豈是為了和她談笑,早在說話的功夫,他就把四面八方的敵情都盡收眼底,聽到月池這話,他不由笑道:“這也算是口袋,只怕是爛麻扎得吧。就是攔條狗,估計都攔不住?!?/br>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月池聽得眉心一跳,說實在的,她根本看不出四周到底包圍得怎么樣了,但事到如今,她也沒辦法調動兵馬,只能盡量打心理戰。一定要在天亮前回去,否則天光大明是驢子是馬就藏不住了。 她還是靜靜看著大家伙笑,他們對上她的臉,想起剛才的遭遇,聲氣就不由慢慢低落下來。 月池直到此時方道:“我們漢人的圣賢有句話,叫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意思是要牢記過去的教訓,避免再掉進坑里??珊沟臐h話雖說得不錯,可其中的道理卻不怎么明白。您在半個多時辰前,不也認為下官是個徒有其表的佞臣嗎?” 達延汗揚揚眉道:“難不成,你是想說,就這?就這附近還埋伏了百萬雄師?” 月池笑而不答,她說:“您既然想等著,那就等著唄,反正我不著急?!?/br> 她扭過身子道:“兄弟們,機會難得,那咱們就再聊一會兒。我給大家詳細介紹一下我們大明武將的待遇狀況和發展前景。有道是‘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蹅冞@樣的英雄豪杰,自然是兩手都要抓……” 達延汗忍無可忍喝道:“李先生!我雖有愛才之心,可你也不要欺人太甚?!?/br> 月池不解道:“可汗何必如此。我這也是幫您去粗取精,您這邊不要的人,拿去給我們,這臉面上,還是你們蒙古占了上峰啊。要是真個個都是忠心之人,那我在這兒磨破舌頭也不頂用呀?!?/br> 這廝的舌頭也不知是什么做得,橫也有理,豎也有理,話都被他一個人說盡了。達延汗怒急反笑:“看來先生是真跟漢人皇帝睡出感情了,否則何至于身陷牢籠,還在為他籌謀?!?/br> 月池大笑道:“哈哈哈,他那個身段,比起可汗還是差遠了,要不咱們試試,您要是讓我快活了,我跟您回去也無妨啊?!?/br> 達延汗惡心得腸子都在打結。他身邊的將領用蒙語勸道:“大汗,此地不可久留。咱們還是帶大公主回去要緊。要是再任這小子饒舌下去,不知還會惹出什么亂子?!?/br> 達延汗狠狠剜了他一眼,那將領無奈道:“咱們蒙古兒郎驍勇善戰,哪像這些南蠻子,就會耍些陰謀詭計。要不然,咱們堵住他的嘴,再想法子?” 達延汗罵道:“廢物,對付一個孱弱之人,居然還要堵住他的嘴。行了,你退下?!?/br> 月池好整以暇地望著達延汗,見他轉頭的神色,就知這事兒成了大半。達延汗道:“既然先生執意不肯留下,那咱們這就交換吧。我們兩方各派一人到中點,交換人質之后,再各自帶人回來。您看如何?” 月池心下大喜,她拱手一禮道:“多謝可汗??珊剐鄄艂ヂ?,寬宏大量,實乃一代英主。能與可汗結下這同路之緣,實在是下官幾世修來得福分啊。那下官就告辭了啊?!?/br> 達延汗嘴角抽了抽,他示意身邊的護衛前去喊話。很快就傳來了消息,那邊也同意了。 宣府這邊,一眾人早已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聽到了交換人質的消息,即便對方要求這般行事,他們也沒有扯皮的時間了。劉達不忿道:“誰知道他們中途會不會動手腳?!?/br> 朱振擺擺手道:“他敢!他們能動手腳,老子也不是吃干飯的。都準備好了嗎?” 鄧平一迭聲道:“好了,好了,咱們這兒家伙都拿上了?!彼宦非箴?,早就把臉都丟盡了,如今早不好好表現,若是丟了李越,言官的口水就能把他淹死。 朱振看了卻道:“這么些怎么夠用!你這……快去其他地方調??!” 鄧平一愣,他不解道:“這可是咱們這兒所有的了……這種時候能去哪兒調,誰能給呀?!?/br> 眾人正急得打轉時,救兵忽然到了,還是大家伙都沒想到的人。劉瑾居然帶著一車槍支彈藥,心急火燎來救場。時春不敢置信地上前去一一查看:“劉太監,你、這么多槍你是哪兒弄來的?” 劉瑾一臉rou痛,他沒好氣道:“別管是哪兒了,救人要緊?!崩钤揭菦]了,他還談什么咸魚翻身,早就死透了。 朱振點點頭,對時春囑托道:“快別廢話了,即刻去換人。換了人之后,先將李御史送回,你負責斷后。小心那邊的高手中途截人?!?/br> 時春重重點頭:“我知道了?!?/br> 她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提溜著索布德公主上了馬。其余汪古部的青年被繩子捆到了一處。他們的胳膊全部都被卸下來,只能靠兩條腿跌跌撞撞追上去。 而另一旁月池和一個黑臉大漢并騎而來。這個黑臉大漢身材魁梧,約莫四十多歲,適才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悄悄立在達延汗身后。月池直到他出列,這才注意到他。她暗自咋舌,會咬人的狗都不叫啊,怕不是個好相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