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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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他……” 她自幼從軍,自懂事起便知,畢生最大的責任是保家衛國,而今流放他國,只能眼睜睜看著故國破碎。 何止是她,豐承毅也被貶到遠離朝堂的窮山僻野,在家國危難之際,無力回援。 “豐大都督已從貴州往回趕了?!?/br> 崔元魁面有戚色說道,轉而看向虞莜,“太子妃……” 虞莜面上并沒有眾人想象的激動與憤慨,甚至仍稱得上平靜。 本就該在意料中,不論是秦昶抑或諸奚鐵騎,金陵城破似乎已是上天注定的,她心如刀絞,悔恨萬分的是—— 該早點把嫂嫂和小侄女兒接來洛陽。 回過神,她接過崔元魁遞來的一封書信,頗感意外,“這是?” 朱允溫趕來告知她金陵城破,崔元魁聯袂而至,帶來的卻是武昭宮來信。 上好的梅花玉版蠟箋攤在桌案,其上字跡娟秀中略帶硬鋒,虞莜識得是安貴妃的筆跡,所書內容的口吻,卻又截然不同。 由此而知,這信由廣義帝口述、貴妃執筆。 信中提到的約定令虞莜瞠目,她萬萬沒想到,時間追溯到她出生之前。 當初亂世群雄爭霸,脫穎而出的兩位君王平生素未謀面,卻是神交已久。 “久亂逢安,然天下離海清河晏尚遠,外有強敵環伺,內有前朝余孽未盡,彼作吾之矛,吾甘為后盾……” 安岑游歷金陵歸來,帶回虞弘盛親筆書信,交予秦廣義,天南地北,兩方各自為政的君王,僅憑默契,約定相互守望、互為依助。 那之后,方有秦昶入建康宮,以質為名,實則受弘盛帝親自教導。 虞莜也是到此時才知,阿耶對秦昶,并非僅因他是故人之子,而是當真把他當作半個兒子看待。 她和秦昶最初的淵源,也并非六歲時被他推進水洼,安貴妃臨行前笑指阿母的肚子:那里面的,是我未來兒媳婦。 若說指腹為婚,僅僅是當年兩位君王的一句兒戲之言,而他們共同的心愿,盼望將來可得一適當契機,南北合而一統,共同抵御外敵,令天下長治久安,百姓安居樂業。 攤在眼前的,是阿耶逝前來不及對她提及的愿景,亦是武昭宮中,那位垂垂將死的君王,生平最后的心愿。 突如其來的重任落在眼前,虞莜一時恍惚。 重生歸來后,無人知曉,她懷著毀家滅國的妄念,放任皇兄在杜啟茂的蠱惑下愈發偏激,無視南康朝堂勢力傾軋,包括耿賢禮為了私心和自己站穩腳跟,縱容甚至伙同杜相,對棟梁之材百般排擠。 她愧對阿耶的信任,也當不得廣義帝和安貴妃的囑托和期許。 與此同時,單北殊帶來前線的消息,秦昶已由大漠深處撤軍南歸,和他一起到來的,另有風塵仆仆的白南。 他跟著秦昶在沙漠征戰三月,又連日快馬加鞭趕回來,整個人已瘦脫了相,從前圓胖的臉龐,現在干癟得只剩一雙亮閃閃的眼。 虞莜一眼瞧去,幾乎沒認出他來。 “太子妃,主子命我給您帶個口信?!睔v經磨煉,白南的性子沉穩不少,“他已繞道南下,讓您到蒼洄谷跟他匯合?!?/br> 虞莜即刻收拾東西動身,馬車疾行一夜后,棄車登舟,順水向東而行。 踏上船板的一瞬,虞莜身心緊繃成弦,握住了豐甯的小臂。 “小心,大船走得慢,小船快是快了,就是不大穩當,你看著點腳下?!?/br> 豐甯扶著她,這會兒已沒了昨日的義憤填膺,轉成冷嘲熱諷。 “杜老賊把持朝政,連耿中丞也成了一丘之貉,金陵戰禍是遲早的事?!?/br> 虞莜沉默不言,克服對乘船的恐懼不難,但她心底深處,另有一個可怕的猜想,壓得她沉沉透不過氣來。 臨行前單大都督建議他們乘船,向東直抵毫州,自那處車行僅需兩日,便可到達慶州所在的固寧關。 這是一條新近才有的水路。 舟船順水而下,水流湍急,速度很快,船舷右側的蒼茫群山間,虞莜見到了那條自山中奔涌而出的大河。 自北向南,匯入他們腳下的沁水。 “水上風大,回艙里休息吧?!?/br> 豐甯從身后走來,不明白這幾日她為何總站在船頭眺望,將一件厚氅披上她肩頭,“今兒是除夕,可惜,不能團圓了?!?/br> “豐甯……”虞莜喚她一聲,轉過身來,直視她的眼睛,“你不是問我,在長城上畫的什么?!?/br> 豐甯眉梢輕蹙,神色間略顯不安。 “我耗費心血默出的水圖,指點秦昶令密坨河轉向,正是這條新開辟的河流,讓諸奚鐵騎……順水南下?!?/br> 虞莜的聲音又尖又細,聽起來似哭似笑,“是我,全是因為我,金陵才又一次毀于戰火……” 豐甯從沒見她這么失態,一把擁住她,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br> 走之前單北殊在都督府召集留守將領議事,豐甯也去了,眾人討論的便是關于新出現的水路,以及白南帶來的情報,密坨河暗流曾藏有戰船。 “若不是杜賊意欲扯北齊后腿,三番幾次資助左賢王,蠻子怎會有船?那些戰船還配有船夫,他可真是替人想得周道?!?/br> 豐甯幾要咬碎一口銀牙,“自作孽不可活,若是這天要亡南康,我豐甯便認了,jian佞當道,如此還不亡國,那才是天理難容?!?/br> 她泄憤地罵了一會兒杜啟茂,忽地省起,“你剛才說……又一次?” 虞莜倚著船欄,頹然垂下頭去。 武昭宮掖庭地牢中,黎瑤瑤的話歷歷在目。 借著那口吻,虞莜悠然說道:“你信么?我做過一個夢……” 第63章 六十三 重金贖人。 虞莜一行抵達蒼洄谷, 秦昶還未到來,一夜過后,地面傳來震顫, 無數馬蹄奔踏而至。 最前方的火紅戰馬上,披風直直向后揚起, 一身锃亮的明光甲被朝陽染上血一般的紅。 秦昶面上風霜郁重,人瘦得厲害, 虞莜一見著他,驀地淚濕雙眼。 他飛身下馬,甲胄鏘鏘中闊步行來, 到了近前, 二話不說將她攬進懷里。 虞莜的臉頰貼在冰冷的胸甲上, “阿昶, 我……” 他追出三千里,離活捉單于只差一線, 卻因為她, 放棄了這等待已久的時機。 “嬿嬿, 別傷心?!?/br> 故國破碎, 他可以想見,她有多難過。 更令他擔憂的,是她必定會很快發現, 是吉安谷那處的布置, 令密坨河轉向, 才給了左賢王順流而下、直襲南康的機會。 “我回來了?!彼o緊擁著她, 滿心憐惜, “我帶你殺回金陵, 奪回建康宮, 救出你皇兄?!?/br> “……”虞莜一滯,輕輕推開他一點,仰起頭來,憔悴的臉龐梨花帶雨,一雙杏眸卻澄澈透亮。 “我要救的是嫂嫂和小侄女,還有金陵的一城百姓?!彼Z氣平靜,“至于皇兄……他早就該死了?!?/br> 她這反應,著實出乎秦昶的預料。 打小他們兄妹感情不錯,她這個做meimei的,對兄長時有回護。 然而上次回去,倒是看出點她和虞岐之間的疏離,及至來洛陽一年,一次都沒提過他,反倒時常把張皇后和新出生的小公主掛在嘴邊。 一察覺左賢王的意圖,秦昶立刻從沙漠往回趕,要替她收復國土,撥亂反正,出乎意料地,她卻說不救皇帝。 虞莜自香囊取出疊得整整齊齊的蠟箋,若沒有廣義帝的這封信,眼下她這份心思,還真說不清。 秦昶接過去,莫名看她一眼,這才低頭讀信。 “南北一統……”他吸一口氣,再次確定看向虞莜,“這是老師的意思?” * 永隆二年末,諸奚鐵騎殺入金陵,直闖建康宮,劫持帝后、妃嬪數十人,以及諸多朝臣,皆被帶到紫金山上的行宮。 左賢王向南康朝廷提出兩點要求—— 一,重金贖人。二,奉上六軍都指揮使豐承毅的人頭。 留守金陵的御史中丞耿賢禮,在一眾被擄官員家眷的苦苦哀求中,應下這兩個條件。 這其中,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皇帝尚無子嗣,若不救,從此南康國祚便算是煙消云散,他便也無主可輔。 諸奚人要豐大將軍的人頭,忌憚的是遍布南康的數十萬大軍,遲早會回來勤王救駕。 外族人不可能永遠在此鳩占鵲巢,大肆掠奪一番,仍舊是要回草原去的。 杜啟茂也在被擄之列,他與諸奚勾結之事徹底敗露,在耿賢禮看來,贏回帝心,在此一舉。 不就是要錢么,他大筆一揮,給! 朱恭做為戶部尚書,卻難做得很,左賢王獅子大開口,單只皇帝一位,贖金便高達五百萬兩黃金,再添上皇后、公主、諸位妃嬪,還要數千萬兩白銀。 “中丞大人,我南康再是富甲天下,這么多金銀,一時半會兒上哪兒籌去???” “銀錢都是小事?!惫①t禮慣于兩袖清風,視錢財為身外物。 再說,南康財政一向由杜相把持,他根本沾不著邊,對這大筆贖金,概念相當模糊。 “朱尚書,眼下這光景,難不成你還心疼銀子?” 朱恭與他這高雅之士實在說不到一塊兒。 耿賢禮是忠臣沒錯,但他站得太高,眼里只有書本上那些大道理,看不見民生疾苦,這一年來,更是鉆牛角尖似的,陷于黨爭不可自拔。 他不由想起祈嵐來,“要是他在,起碼能幫我籌謀一二?!?/br> 耿賢禮明顯臉色難看,“提那叛徒作甚?君辱臣死,帝后現如今落在蠻子手里,便是把建康宮拆開來賣,也得湊夠錢把人贖出來?!?/br> 庫銀不夠,各地的錢調不過來,朱恭尋思著,只能從金陵各商戶豪紳手里征調。 若是可以,他也想學北齊那樣,叫官員捐銀子,南康的官兒,哪個不是富得流油,可問題現在那些人也被押在紫金山上,等著家人籌贖金呢。 朱恭一籌莫展,牽了匹馬騎上去戶部,往日熱鬧的街上,如今空無一人,當日鐵騎入城的亂相尤在,百姓緊閉門戶,滿城蕭條死寂。 偶有一隊隊士兵小跑經過,朱恭知曉,耿賢禮手上還有兵,是豐大將軍離都時留給他的江州大營,二十萬步兵,這幾日正在秘密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