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不加糖 第21節
南宛白很少有這種和女生相處的時候,她偏過頭看解西池,抿了抿嘴,沒說話。 解西池了然,唇角稍揚,鼓勵地抬抬下巴。 說實話,南宛白有時候挺佩服他的,就好像無論發生什么事,這人都能和平常一樣,坦然處之。 解西池一直是那個解西池,從未變過。 周圍人的想法影響不到他,他該怎么和南宛白相處,就怎么處,好似永遠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雨很大,教室沉悶,卻有股說不上來的情緒在悄然蔓延。 斷了的弦,在雨中跌跌撞撞尋找著方向,仿佛能過穿過這場暴雨,回到十年前。 那日—— 落日余暉將人的影子拉得特別長,人影晃動,途徑之時,還會響起嬉笑打鬧的聲響。 紅色的磚石堆積成的墻并不隔音,卻能擋住外出的腳步。 陰沉陰郁這樣的標簽,用來形容南宛白,似乎也沒有錯。 七歲的她,瘦瘦小小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睛里全是防備,蜷縮在房間的角落,窗簾旁邊。 直到窗戶被人敲響。 平房的窗戶不高,小孩子都能夠到,有個男孩雙手扒在窗沿上,探個腦袋好奇地往里面看。 當看到人時,他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剛搬過來的,叫解西池,以后一起玩呀?!?/br> 這塊兒小孩子挺多,大人們夏天時也會在外面擺上桌子打打撲克,一來二去的,大人玩大人的,小孩玩小孩的,倒不用怎么cao心去帶孩子,他們自己就能玩的很好。 平房靠山,有時候一群小孩還會去抓螞蚱,山下有條火車軌道,邊上奇形異狀的石頭多,他們經常去那里撿石頭。 南宛白沒撿過,這些都是她聽到的。 小時候的孩子還不懂男女之別,卻已然一副小大人模樣,說著什么,“男生和男生玩,女生和女生玩,才不和女生玩?!边@樣的話。 好巧不巧的,附近男孩子多,南宛白一個女孩子,在里面格格不入。 她不是主動的性子,話也少,自然就沒人和她玩。 南宛白走到窗邊,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聲音帶著稚嫩的軟音,“他們都說,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玩?!?/br> 所以,即使孤零零的,也無所謂。 早就習慣了。 解西池似懂非懂地點頭,“這樣子啊?!?/br> 他走了。 再見面時,是他和一幫男孩子從門口經過,短短時間,他已然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有說有笑的。 聲音穿透墻壁,落在耳中,年幼的孩子還不懂孤獨是什么,卻先體會到了孤獨的感覺。 后來,解西池他們幾個不知道害怕的,抓了條蛇,讓大人們一頓訓。 南宛白安靜地待在家里,在小桌子上做數學題。 解西池他們爬山。 她練習寫字。 解西池他們抓蜻蜓,摸蝌蚪。 她背乘法口訣,認識圖形。 南宛白成績從小就好,發揮也穩定,考雙百是常態,老師經??渌斆?,但不知道為什么,夸完以后,總是會加上一句。 “之后也要這么努力才行?!?/br> 我已經很努力了,為什么要一直努力? 她不懂,但不會問。 她依稀能感覺到,自己和其他孩子是有哪里不太一樣的。 但具體哪里不一樣,不清楚。 附近的孩子基本都在這個學校上學,解西池是后來的,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魔力,老師們喜歡他,同學也都愛和他玩。 被簇擁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學校有什么活動,需要小主持人,基本就是解西池沒跑了。 男孩笑起來時,滿是蓬勃的朝氣。 相比之下,南宛白仿佛永遠徘徊于灰暗的邊緣,許是沒人告訴她,走出去,需要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所以她就那么一直停在原地。 被無形的牢籠困住。 直到開家長會那天,小孩子們搬著小凳子乖巧地坐著,旁邊挨著家長,呈半圓狀圍坐在一起互相問候,就差等老師來了。 南宛白低著頭,沒看任何人,手里緊緊攥著卷子。 “你家長沒來嗎?”有人湊到她旁邊,驀地出聲問道。 南宛白頭低得更低了,聲音悶悶的,“沒來?!?/br> 下一秒,胳膊就被人抓住,往外拽。 “那你開什么家長會,走啦?!?/br> 行動快于思考,腳邁出去以后,再想回憶起是哪條腿先動的,已然忘記了。 解西池的眼神落在她卷子上,“滿分誒,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他雙手合十,做拜托狀。 南宛白身體緊繃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在找她學習,而不是玩,是不是就不用遵守男孩子不能和女孩子玩的規定? 事實證明,解西池就是個騙子。 狡猾的狐貍,靠著好看的皮囊和能說會道的嘴,就能把人忽悠得團團轉。 他自己就能考一百,哪里需要人教。 后來長大,南宛白有問過解西池,那個時候為什么要把她拽走,還說謊。 解西池低聲道:“你看起來,快哭了?!?/br> “不可能?!蹦贤鸢追瘩g,“我們狼族都是流血不流淚的?!?/br> 兇狠的孤狼,會潛伏在一個地方很久,觀察著獵物的行動方式,給出致命一擊。 南宛白也是個騙子。 她若是不愿意走,怎么會被人一拽,就跟著跑了。 她沒問的是—— 那天解西池的家長,為什么也沒來。 還有,他眼睛為什么紅了。 到底是誰在逞強?誰在哭? 這好像成為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隱藏在最深處,無論外表多么光鮮亮麗的人,都有各自的煩惱。 和令人痛苦的事。 以及,常年佩戴的偽裝,用來保護那個脆弱的自己。 本以為這些回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褪色,卻不曾想,種子早已在地下生根發芽,不可撼動。 第20章 第20章 別松手,跟著走 兩盒餅干見了底,只剩包裝袋,南宛白都沒怎么說過話。 她正想把垃圾拿去丟了,就看見一只手快自己一步,而后手的主人無比自然地起身,臨走前順便把拽過來的椅子歸了位。 解西池回自己的座位了。 奇怪的是,他走以后,氣氛又回歸到之前的沉寂,仿佛方才的熱鬧,只是個假象。 南宛白其實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長相好,學習好,沉默寡言,大多數人對她第一印象就是距離感太強,不好接近。 夏芝芝也不例外,她和南宛白搭不上話,即便說了,也是聊勝于無。 不超過三句話,就相顧無言了。 但解西池和南宛白說話就很自然隨意。說來奇怪,夏芝芝總覺得,解西池在的時候,就能和南宛白搭個脆弱的線。 然后她就說了好多好多。 南宛白雖反應冷淡,但沒趕人走,也沒像之前那樣冷酷地來一句“我沒話和你們說”視人如空氣。 似乎對于解西池,她的容忍度要高上許多,更有耐性。 南宛白看了眼窗外的雨,估計還要下上一陣子,索性掏出幾張卷子做題。 從以前開始她就這樣,無事可做的時候,就做題。 遇到難的題,解個幾小時,時間也就那么消磨過去了。 沒有多熱愛學習,更像是打發時間,寫得多了,就會了,分跟著往上竄。 有時候南宛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考出好成績的。這個成績,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用? 關于人生這道題,才是無解。 放學時,雨勢絲毫沒有減小,太陽躲進云層里,不再灑下暖光,到處都灰蒙蒙的,潮濕又擁堵。 南宛白撐著傘在公交車站牌旁等車,伴隨著鳴笛聲,許多車子踏水而來,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