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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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靈寶腹誹,許白微說得對,這黃皮子該少學人說話,剛才那話,他怎么聽怎么耳熟。 ——同樣都是孩子,你看別人家的…… ——同樣都是學生,你看其他班的…… “怎么,你要走啦?”許白微對黃皮子說。 黃皮子:“那當然,你這段時間給我治好了腿,還給我雞吃,我會感謝你的,以后修為圓滿了我會來跟你做保家仙兒……”不回去長輩會抽它這事,它是堅決不說的。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把你自己收回去?!痹S白微笑瞇瞇的。 “…………”黃皮子飆淚,這女人要氣死它! “反正我是不會留下繼續給你壓榨的!你別想著有我在你就可以省一份工錢!” 許白微笑哼:“行,這段時間辛苦你啦?!?/br> 她本來也沒想留它多久,道士還是要招的,不可能一直讓只黃鼠狼守著,道觀道觀,要是一個道士都沒有的確不像樣子,只是沒想到會這么早就有人主動上門來。 黃皮子心酸道:“還算你有點良心?!?/br> 他倆這一通拌嘴,旁邊那年輕道士稍稍緩過來了……似乎也沒那么嚇人,只不過其中一個說話的不是人形罷了…… “來,我們談談吧?!痹S白微笑著對年輕道士說,一直把人家放一邊晾著不禮貌。 “我叫許白微,是三元觀的所有人,”她現在正式做了個自我介紹,“三元觀的規模、香火那些,你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了,這就是目前的狀況,你之前去過靈寶觀,我們這里肯定是跟靈寶觀沒法比的,如果你留下來,就是三元觀的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道士,看你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那我們再繼續?!?/br> 夏靈寶在旁邊又沖她比大拇指,這hr,專業! 許白微笑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回到眼前這個準同事身上。 年輕道士連連點頭,“我可以,當然沒問題,我就是想留在大城市,只要三元觀可以接受我學大專文憑就行?!?/br> 許白微:“可以,我們并不過度要求學歷,對我們修道的人來說,不一定文化越高就越好,容易形成所知障,對修行不利?!?/br> 夏靈寶他們靈寶觀的情形跟三元觀不同,道觀規模更大且香火旺盛,道觀日常管理更復雜,這就盡量從學歷上篩選個人素質高一點的,降低管理難度。 許白微:“三元觀雖然很小,但我還是得強調一下,住觀道士不能接外事?!?/br> 外事,也就是私活,相當于一些企業禁止自己的員工同時在其他企業兼職。一方面,如果招到了這位,那目前三元觀就只有他一個人,照顧觀里精力恐怕有限;另一方面,本行性質特殊,以免因為接私活產生糾紛,給三元觀惹來麻煩。 這個規矩幾乎是所有道觀約定俗成的規矩,但許白微此時還是說提了一句,畢竟三元觀太小了,又只有他一個道士,要是有點僥幸心就不好了。 “這我知道,您放心,我保證行為規范,不做多余的事!”年輕道士還用上了敬稱,雖然眼前這個姑娘看起來年紀比他還小,但畢竟是現在能夠決定他去留的人。 “我叫王燃,24歲,無犯罪記錄無紋身,無不良嗜好無遺傳疾病?!彼还锹蛋褌€人基本信息都吐出來,看得出來,他的確很想留下來。 許白微:“那好,還需要你家里人的同意,給個聯系方式?” 王燃撓了撓頭,“我是孤兒,我奶奶把我撿來養大的,上半年她去世了,我現在沒家人了。就是我奶奶去世了,我才離開老家,想來大城市多見識見識?!?/br> “你不是道士嗎,怎么還挺眷戀紅塵的樣子?”黃皮子在旁邊插話。 王燃流汗:“……大仙兒,我是道士,不是隱士,就算我清心寡欲一點,也是活在二十一世紀吧,該職業現代化了?!?/br> 畢竟是個道士,了解的各種傳聞比普通人多,先前驟然被黃皮子嚇到了,現在回過神來,也知道眼前這黃鼠狼的身份了。 只不過沒猜全,這個仙兒還沒成。 夏靈寶發笑:“你們這三元觀,都快成孤兒收容所了?!?/br> 許白微:“…………” 從某種意義上,好像是這么回事,她這副身體,先前養父養母沒了,殷睿,也是父母雙亡,現在又來了個王燃。 許白微:“王燃,那你以后就負責道觀的日常維護,誦經早晚課、唱韻、打掃衛生、晨鐘暮鼓,有一個月的考察期,你有意見嗎?” 王燃干脆道:“沒意見,可以的?!?/br> 跟王燃把重要的交涉完,基本就確定了,他以后就是三元觀的一員了,不過等一個月的考察期過了才算正式收編。 “那啥……”他剛說了沒意見,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就,先前說的五險一金,真的有嗎?” 許白微失笑:“有?!?/br> 她又交代了下:“我不是每天過來,平日里的事你看著處理就行,要是有什么特殊的,我差不多兩三天過來一次,你可以跟我說?;蛘咭怯惺裁醇笔?,可以給我打電話?!?/br> 現在有人接替黃皮子的位置了,它也算可以放心走了,它趕得急,當天就要走。 許白微思忖了下,說:“要不要我再把你托運回泗陽?” 黃皮子:“……不用,我們精怪自有自己的法子回去,上次要不是要跟你一道,根本犯不著。而且泗陽離海城也不是很遠,我自己可以回去?!?/br> 許白微:“好吧,那就……有緣再見了?!?/br> 第37章 正在捉你 黃皮子走之后的幾天, 許白微雖然跟王燃說了她不會每天來三元觀,但這幾天里還是每天都來了一趟。 維持一座道觀的日常秩序,不算十分繁重, 但也并不簡單, 在招到王燃之前,三元觀雖然開著門,但卻不算步入正軌。 聽說王燃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在道觀待過幾年, 對道觀一天里的日常作息還算熟悉, 可畢竟他剛來,又只有他一個人, 所以許白微想著來幫他熟悉一下, 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也好多一個人手。 “微姐,殿里的神像需要每天掃灰嗎?” 王燃手里拿著個雞毛撣子, 從殿門口跨門檻出來。 這幾天里有次霍陽過來,他聽見霍陽這么喊的,加上夏靈寶有時候也會這么叫她,王燃就跟著叫了。論歲數, 王燃比許白微還要大幾歲, 但這個稱呼與年齡無關。 前兩天許白微跟他說過:“道觀觀主通常是道士,我情況特殊,你可能多少覺得有點不習慣,直接叫我名字就好?!?/br> 王燃還糾結了一陣, 倒不是在意她是不是道士,就是一直叫觀主感覺過于生疏, 但是直接叫名字,又覺得不太合適, 畢竟她可是三元觀所有人,給自己發工資的。 后面聽見別人叫她微姐,覺得這個稱呼就不錯,相當于“許老板”的委婉叫法。 許白微:“不用,一周掃一次就行?!?/br> “行,我覺著也是?!蓖跞键c了點頭。 他在以前老家道觀的時候,差不多也是一周掃一次灰,但到海城來之后,前邊兒到靈寶觀去的時候看見他們似乎是每天在掃,就多問了一句,萬一大城市里就是更講究呢。 許白微也不是偷懶,靈寶觀那是客流量大,需要高度保持衛生狀況,加上她之前去靈寶觀看過,人家的神像都是金身,每天掃灰也不怕損傷。咱這三元觀的泥塑神像,要是天天掃灰,神像更容易磨損。 “誒小王道長,你們道士誦經,那么長的經文,你都記得住,是不是要像上學時候背課文那樣???” 來三元觀的人里,已經有人會跟王燃打招呼了,他的身份好認,除了他最初來三元觀那天穿著衛衣牛仔褲,確定要留下來之后,都是穿著一身道裝在觀里走動。 王燃笑著應答:“最初接觸的時候是會覺得有點晦澀,但修習時間長了,也就還好,道士嘛,誦經打坐都是基本功?!?/br> 誦經早晚課的時間分別在早上和晚上五點到七點,早上太早,沒什么人聽見,但晚五點到七點,還是有人聽見過。 之所以說三元觀招到王燃之后才算步入正軌,從到三元觀來的人的表現就能看出來,那幾個喜歡到觀里來打牌的牌友,現在都自覺不打牌了,人還是會來,但卻只是閑逛閑逛——有了正經道士,感覺氛圍都不自覺變得肅穆了些。 另外就是殷睿拜師的事,祖師爺已經表過態了,許白微也就不拖延,找了天吉日,帶殷睿到三元觀來正式過了拜師儀式。 到了敬茶行拜師禮那個環節,本應師父上座,徒弟行三叩首之禮,再向師父敬茶,但殷睿只有在祖師殿里,朝著祖師爺的神像叩拜了三下。 敬茶包括三杯茶:第一杯為思茶,不能喝,放在桌上;第二杯為過茶,師父喝一口,即表示同意收徒;第三杯為信茶,師父沾了茶水,灑在弟子身上。 這第一杯都好說,這第二杯、第三杯,不可能真的讓祖師爺顯靈來吧? 許白微將第二杯過茶,端起往神像前的香爐中微微傾倒些許,就算祖師爺喝了;隨后她折了根柳枝,代為沾了信茶的茶水,往殷睿身上灑了灑。 整個流程走完,這拜師儀式就算落定。 許白微頗為感慨地喊了殷睿一聲:“好了,走吧,祖宗?!?/br> 時候不早了,行完拜師禮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她這句‘祖宗’不完全是調侃,論輩分,殷?,F在可不就是祖宗。 殷睿還跪在地上,拍拍膝蓋站起來望向許白微時,眉眼微彎,眸中盛了淺淺笑意,喊了一聲:“jiejie……” 許白微目光落在他面上,心下微動,來了,又來了,又是那種不似孩童的違和感覺——殷睿這時的情態恍若無奈,有幾分哭笑不得,其中確有幾分窘迫,更多的還是一種從容。 * 子時 陰陽五行理論中,子時是陰時,過了子時之后,陽氣開始逐漸升發,但子時這一段時間內,是陰氣最充盛的時候。 許家別墅內,許父已經小睡了一覺,醒來時忽覺口干舌燥,就穿著睡衣下樓來接水喝。許父半帶著困意,本能驅使地在房子里走動,接完水就要回房間,一把將客廳燈按熄。 前一刻還被白熾燈照得燈火通明的客廳驟然陷入黑暗,許父卻猛地一個激靈,瞬間困意全消,還沒離開燈開關的手立即將開關打開! 透過一樓碩大的落地窗看出去,外面一片昏暗,只有院子里的安裝的小路燈散發著靜謐的光。 許父湊到落地窗邊上,視線來回梭巡了幾遍,甚至還怕視野不清晰,反復揉了幾下眼睛,但仍然沒見任何異常。 他這才松了口氣,端著水杯摸了摸汗涔涔的額頭,一片冰涼,就剛才熄燈前那一瞬間,嚇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腦海里不禁重新浮現剛在恍惚中看見的一幕,穿著一身白色,像死人壽衣一樣的身影,還戴著個長高帽,上面寫著“正在捉你”。 許父又打了個寒顫,平日里頗為儒雅的老頭,也不禁爆了句粗口:“媽的,果然上了年紀就要好好養生,晚上沒休息好就容易產生幻覺?!?/br> “……嘖,果然就不能跟著那些小的神神叨叨的,產生點幻覺都經過了想象力改造,一不留神得把人魂嚇掉……” 許父端著水杯,一邊回房間一邊嘀咕。 他想到許星河非要他戴著那符,覺得可能是潛意識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至于那“正在捉你”,他哂笑一下,覺得這想象力還有點意思。 他雖然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但也聽說過一些傳說,像黑白二無常的民間傳說也聽過,只聽過“天下太平”、“一見生財”的,“正在捉你”是什么東西? 樓上 許白微剛準備睡覺,走到窗邊想要把窗關上,窗戶剛合上了一半,忽然一道陰冷的涼意襲來,就像有人對著她光裸的脖子吹了一口氣,涼颼颼的。 這才剛入秋,還沒到急劇降溫的時候。 許白微關窗的動作頓了頓,神情稍稍正色,但眼底仍然一片冷靜鎮定,猜到了,不過既然自己已經被動收了酆都大帝印,那這些事也早有預料。 下一瞬,一只五指指甲細長,皮膚死白的胳膊驟然從窗戶外邊伸了進來。 許白微松開扶著窗戶的手,往后退了兩步,抱臂稍稍等待了一下這位深夜來客。 幾秒之后,一個白衣高帽,臉也白如面粉的人影出現在眼前,他左手持哭喪棒,右手持勾魂索,帽子上寫了四個大字,正是:正在捉你。 “哎喲,可算找到你了,三元觀我都去了幾趟了,都不敢進去,你們那里邊兒供奉的神實在是有點兇,排外得很,連下邊兒的兄弟都不接納?!?/br> 來的無常鬼從窗口爬進來之后,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裳和勾魂索,一邊抱怨。 許白微平靜地看著他,“天上地下,都不是一個系統的,怎么稱兄道弟?就算是把本土神祇拉通成一個排面,能和靈官大神稱兄道弟的,至少也該是你們的頭兒?!?/br> 因為,面前這個“無常鬼”,其實不是真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