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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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王一直是一只眼睛盯著西邊、一只眼睛盯著北邊,成都王的動靜,他自然有所覺,乃決定,先發制人。 所“發”者,非兵戈也,乃和平攻勢也。 朝臣中也多有持此看法者——乂、穎同胞兄弟,有啥深仇大恨非得拼個你死我活?架也打過了,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 長沙王派出的使者,是新任中書令王衍。 這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寧馨兒”的典故,就是打他身上來的。 長沙王以其為中書令,主要原因,兩點: 一,王衍是瑯琊王氏的代表人物——若說王敦是瑯琊王氏的后起之秀,王衍這位堂兄,就是瑯琊王氏的中流砥柱了。 也即是說,王衍可為世家大族之代表。 二,王衍是彼時的玄學領袖,論清談,王夷甫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也即是說,王衍可為思想界之代表。 這樣一個有身份、有地位、有時望的人,嘴皮子又利落——擅清談嘛!拿來做和平談判的首席代表,合適不過吧? 長沙王的和平方案是:乂、穎“分陜而居,夾輔天子”。 相當之諷刺。 這個“陜”,指的是后世河南省三門峽市陜州區境內的“陜塬”,說的是一段周朝的典故。 成王年幼,兩個叔叔——周公旦、召公奭輔政,彼時,周享天下未久,局勢很不穩定,周公旦、召公奭乃決定分陜而治,“自陜而東者,周公主之;自陜而西者,召公主之”。 如是,周公旦的主要責任:防備殷商遺民的反叛,穩定東部新拓展的領地;召公奭的主要責任:進一步開發黃河中游地區的農業生產,建立鞏固的經濟后方,為周王朝進一步開拓疆土解除后顧之憂。 由此,新生的周王朝穩定下來,蓬蓬勃勃,茁壯成長。 何以說諷刺呢? 記性好的讀者老爺,當記得王豹曾給齊王冏寫信,建議: “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為北州伯,治鄴;齊王自為南州伯,治宛;分河為界,各統王侯,以夾輔天子?!?/br> 長沙王就是曉得了這封信的內容之后,打上門來,斥王豹“離間宗室,挑撥骨****齊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以王豹“讒內間外,坐生猜嫌,不忠不義”,鞭殺之。 此事件,亦成為齊王敗亡之導火索。 現在,長沙王居然要打倒昨日之我,效王豹的故智了? 當然,所謂“分陜而居”,只是分治原則之指代,其分治的分界線,并不會還是“陜”——具體是個啥,兄弟倆坐下來談嘛! 然而,王衍的嘴皮子雖然利落,成都王卻一口回絕了這個方案。 理由是:“周、召圣賢,穎何德何能,敢妄擬之?” 說的好像很謙虛,言下之意卻是:老六,你何德何能,竟妄想同我平分天下? 這個言下之意,長沙王當然也聽了出來,于是,給成都王寫了封信,做最后的努力: “先帝應乾撫運,統攝四海,勤身苦己,克成帝業,六合清泰,慶流子孫?!?/br> 開頭這幾句,屬于廢話,可以忽略。 “孫秀作逆,反易天常,卿興義眾,還復帝位。齊王恃功,肆行非法,上無宰相之心,下無忠臣之行,遂其讒惡,離逖骨rou,主上怨傷,尋已蕩除?!?/br> 這幾句,先小捧成都王倒趙之功一把;但重點卻是“蕩除”齊王——這個功勞是誰的呀?是俺司馬士度的呀! 言下之意:你有功,我也有功,我的功,還比你大些——倒趙,數王合力,你只是其中之一王罷了,且我也出了力;而倒齊,卻是我一個人辦下來的! 既如此,憑什么我不能同你平分天下? “吾之與卿,友于十人,同產皇室,受封外都,各不能闡敷王教,經濟遠略?!?/br> 這個“不能闡敷王教,經濟遠略”,長沙雖然把自己也裝進去了,但其皮里陽秋之意,同于成都王的“周、召圣賢,穎何德何能,敢妄擬之”: 你既然“不能闡敷王教,經濟遠略”,憑啥獨享天下? “今卿復與河間共起大眾,阻兵百萬,重圍宮城。群臣同忿,聊即命將,示宣國威,未擬摧殄,自投溝澗,蕩平山谷,死者日萬,酷痛無罪!豈國恩之不慈,則用刑之有常!” 這幾句,極力渲染己方大勝、對方大敗,是威脅,更近乎嘲笑侮辱了——小樣,就你那兩把刷子,還想繼續打下去? “卿所遣陸機不樂受卿節鉞,將其所領,私通國家?!?/br> 這兩句莫名其妙。 長沙王的本意,是嘲笑成都王不會用人,但目下成都王最失人心處便是以“謀反”殺陸氏兄弟,長沙王如是說,豈非替成都王找了補,其殺陸氏兄弟變成正確的了? 最后,“想來逆者,當前行一尺,卻行一丈,卿宜還鎮,以寧四海,令宗族無羞,子孫之福也。如其不然,念骨rou分裂之痛,故復遣書?!?/br> 不過二字,“威脅”。 還有,留意長沙對成都的稱呼——“卿”。 彼時,這個稱呼,一般用于以下場合: 同輩之間,地位較高者對地位較低者;或關系親密,可以不分彼此者。 長輩對晚輩的稱呼。 長沙王是兄,成都王是弟,本來,如此稱呼,不算過分,但在聲望勢力上,成都遠過長沙,兄弟反目之前,成都面前,長沙一直以下屬自居,就便當面,也是以“王”來稱呼成都的。 現在,哼哼。 總之,這封信,寫的很不好。 既不能以情動人,陳說利害,也搔不到癢處。 成都王如此復信: “文、景受圖,武皇乘運,庶幾堯、舜,共康政道,恩隆洪業,本枝百世。豈期骨rou豫禍,后族專權,楊、賈縱毒,齊、趙內篡。幸以誅夷,而未靜息。每憂王室,心悸肝爛!” 這個開頭,一樣算是廢話,但“每憂王室,心悸肝爛”,這個站位,就比長沙王高的太多了。 “皇甫商等恃寵作禍,能不興慨!于是河間羽檄,四海云應。本謂仁兄同其所懷,便當內擒商等,收級遠送。如何迷惑,自為戎首!上矯君詔,下離愛弟,推移輦轂,妄動兵威,還任豺狼,棄戮親善。行惡求福,如何自勉!” 這一段很妙,對方的責任,推給皇甫商,為接下來的要求打底;己方的責任,推給河間王——不是我要跟你為難呀! 同時,對長沙王的“迷惑”,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一系列的指責,其實已將長沙王罵的狗血淋頭,塑造了一個“昏暴”的形象,但旁人會覺得,這些指責是出于做阿弟對做阿兄的“恨其不爭”,可謂情理交融也。 其中,“上矯君詔”“推移輦轂”,是要解構長沙王最重要的政治憑藉,把長沙王的形象,由忠臣變成jian臣。 “前遣陸機董督節鉞,雖失機于七里之澗,而收勝于河橋之南,一彼一此,未足增慶也?!?/br> 所謂“收勝于河橋之南”,其實是長沙軍不欲離洛陽太遠,遠望河橋,就不再追擊了,成都王強行挽尊而已。 “今武士百萬,良將銳猛,要當與兄整頓海內!” 最后,“若能從河間之命,斬商等首,投戈退讓,自求多福,穎亦自歸鄴都,與兄同之。奉覽來告,緬然慷慨。慎哉大兄,深思進退也!” 開出和平條件——殺皇甫商。 同時,還是將責任往河間王頭上推。 至于長沙王殺了皇甫商之后,是否就真的和平了,誰也不曉得。 但長沙王上下離心,是必定的。 另外,還請留意成都王對長沙王的稱呼——“仁兄”“兄”“大兄”,都很得體。 這封信寫的……很好。 好歸好,但成都王拒絕“分陜而居”,長沙王一樣拒絕殺皇甫商—— 你那點小心思,我看的出來的! 但對于成都王來說,長沙王殺皇甫商也好,拒絕我的和平提議也好,都是我樂見的。 既如此,還有啥可說的? 打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