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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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愕然。 皇帝看向妻子,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過了片刻,皇后微笑說道,“阿柬哪里惹三叔祖不高興啦?我做嫂子的,寫信罵他!” 汝南王卻是肅容說道,“回殿下,秦王沒有得罪臣——這不是臣個人的事?!?/br> “那……卻是為何?” “回殿下,先帝賓天,今上踐祚,秦王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一要奔喪謁陵,二要面賀新君——正如楚、淮南二王之所為!然,時至今日,秦王猶無動于衷!這,于孝、于悌、于忠,都說不過去!因此,應該下詔切責!” 氣氛變得古怪了。 席上諸人,有的相互以目,有的眼觀鼻、鼻觀心,心里頭,卻都在想同一個問題: 秦王不入京,是朝廷和他的一種默契,汝南王,你會不曉得? 既如此,你這一出,所為何來? 半響,皇后干笑一聲,“秦王公務繁忙,身子骨兒,也不算頂好,這個,旅途奔波,未必吃得消!暫時未能入京謁陵……不怪他!下詔切責,我看,就不必了吧?” 汝南王欠一欠身,“回殿下,公務再繁忙,比得過謁陵和面賀長兄即位緊要?——此為最大之公務也!” “至于身子骨兒,請殿下放心,據臣所知,秦王自幼筋骨打熬的好,目下亦無病恙,長安距洛陽,也不算太遠,不過六百里光景,且道路通達,用不了幾天就到了!” “這……” “臣深知,殿下身為長嫂,愛護幼弟,但臣倚老賣老說一句,有些事情,若不嚴加教訓,愛之適足害之!” 皇后微微苦笑,“可是,下詔切責,還是太過了!阿柬陛下母弟,如是,會有人說陛下對親兄弟太苛刻了……” 汝南王抗聲說道,“正因為秦王為陛下母弟,宗室一人,才不能落人話柄!殿下,愛之深,責之切!” “可是,”皇后用懇切的語氣說道,“三叔祖,下詔切責,真的過了些,有沒有其他的什么法子……” 話沒說完,皇后就后悔了! 但汝南王已經接上了話頭,“好罷!既然陛下篤于友于之情,不忍呵責,那就叫秦王趕緊補過!一散席,臣就給秦王寫信,叫他趕緊自請入覲!” 諸人皆目光一跳。 皇后無可奈何,只好點頭,“好罷!” 心中卻道:我他阿母的是不是掉進這個老狐貍的圈套里了? 可是,你把阿柬弄進京來,到底想干啥呀? 你是宰相,弄個“齊王攸”進來,對你,好像也沒啥好處呀? 目光掃視,自己的人,賈謐、郭彰以及最聰明的賈模,個個都是鋸嘴葫蘆模樣,心中不由想,若是阿天那個犟頭在這里就好了! * 何天夤夜入宮。 皇后未在第一時間——席散之后即召何天入宮,是因為她得先和郭彰、賈模會議。 雖然她更想與之商議的其實是何天,但郭、賈參加了“家宴”嘛,“直落”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何天達到擷芳閣后,還在偏室等了兩刻鐘。 待登上閣道,未至閣門,便覺得熱浪迎面而來。 咦,開始“供暖”啦? 可異者,是擷芳閣內,溫暖如春而不見一個炭火盆。 當然,薰籠是有的,不過,薰籠不算明火。 擷芳閣帳幔極多,若生火盆一類明火,頗為危險。 那就只能以“地龍”供暖了。 可是,擷芳閣凌空,“地龍”何在呀? 難道有什么史書未載的黑科技? 賈謐介紹過席上的情形后,說道: “郭叔武以為,‘汝南王入京,總要尋些事情出來,以彰其宗室長者和朝廷宰相之身份,召秦王柬入京,未必就有什么深意’……” 話沒說完,就叫皇后打斷了,“郭彰的話,不必理他!我是不信,汝南王整這一出,純為無事生非!” 賈謐點頭,繼續說道,“賈思范則以為,‘秦王柬入京,對咱們,也不是沒有好處,楚王跋扈而秦王為兄、楚王為弟,且彼此年歲相差甚大,有秦王在,楚王不能太過囂張?!?/br> 皇后看何天,“賈模的話,似乎有些道理?” 何天欠一欠身,“回殿下,臣以為,秦王若肯擺出兄長派頭來,確實可以壓一壓楚王;可是,秦王一向恬淡——或曰憂讒畏譏,肯不肯擺這個兄長派頭,難說的很?!?/br> 皇后蹙眉,“也是??!” 頓一頓,“唉!秦王入京,我渾身不自在!也說不清,到底哪里不自在!” “回殿下,臣以為,汝南王召秦王入京,關鍵在秦王的‘天子母弟’身份?!?/br> “你是說,汝南王要利用秦王這個身份?” “是!” “用來做什么呢?” “回殿下,目下,臣尚無從揣測;不過,臣以為,亦不必過煩廑慮?!?/br> “怎樣說?” “還是打秦王‘生性恬淡、憂讒畏譏’上來——臣以為,秦王接到汝南王飛書后,雖不能不自請入覲,但入覲后,未必如汝南王所愿,就汝南王之范?!?/br> 皇后想了想,點頭,“也是!” 略一頓,“如此說來,到時候,要好好安撫這個阿柬一番了!” “殿下圣明!” 事實上,何天已經有所“揣測”,但他的想法,太過驚人,且也無十足把握,說了出來,一定嚇到皇后,自亂陣腳,反而壞事。 所以,還是靜以觀變。 “唉!”皇后嘆口氣,“也怪我!我若咬定牙關,憑汝南王咋說,就是不給秦王入覲就好了!” 賈謐插口,“這可怪不來阿后,那個情形,誰也沒法子推脫??!” 皇后看何天,“你若在場——有沒有法子呀?” 何天慢吞吞的,“回殿下,也是有的?!?/br> “???怎說?” “其實打開天窗說亮話就好——” 頓一頓,“可以如是說,‘本朝一段齊王攸故事,掀起過滔天政潮,秦王身份地位,仿佛當年齊王,這些年來,秦王正因此而憂讒畏譏,召他入京,豈非強人所難?同時,也叫朝臣生出些不必要的想頭——妥當嗎?’” 皇后一拍大腿,“是??!我咋就沒想到?——現在這樣對汝南王說,還趕得及嗎?” “回殿下,趕不及了?!?/br> “唉!” 過了片刻,沒頭沒腦拋出一句,“阿菀的身子骨,好些就好了!” 這句話,何天莫名其妙,賈謐卻聽懂了: 河東公主芳名“菀”,若她“身子骨好些”,能行夫妻敦倫之事,能生兒育女,何天就可以尚公主,今天的家宴,何天就可以參加,就可以懟住汝南王召秦王入覲的要求了。 但話又說回來,若河東公主“身子骨好些”,早就嫁出去啦,還輪的到何天? 皇后感慨過,繼續說道: “今天席上,楚王的笑,根本是硬擠出來的;開始的時候,東安王倒有些點頭哈腰的,但楚王根本不搭理他,于是,東安王的笑,也變成硬擠出來的了!” “由始至終,楚王沒對東安王說一個字?!?/br> “我是這樣想的,若要對付東安王,最好趕快——目下,東安王出事,別人不說,楚王非但不會援手,更可能落井下石!” “若等到秦王入覲,到時候,整個局勢一團亂麻,弄不好,楚、東安這倆貨,又重新勾起手來了!” “你說呢?” 何天欠身,“誠如圣鑒!” 略一頓,“其實,臣已有了對付東安王的方略,正要回稟?!?/br> “哦?快說!” “回殿下,若說嫉恨東安王,有個人,只怕過于楚王——臣的方略,就自此來?!?/br> “誰呀?” “東武公澹?!?/br> 皇后、賈謐同時輕輕的“??!” 司馬澹,司馬繇二兄。 何天說道,“東武公嗜酒粗疏,瑯玡王妃——哦,該稱呼‘東安王太妃’了,喜歡小兒子,討厭二兒子,東武公對四弟,心障已久,臣以為,他絕不樂見東安王封王大用?!?/br> 頓一頓,“有些話,他們自己人來說,比外頭的人來說,有力量的多?!?/br> 皇后眼中發亮,“好計較!好計較!” 心里說,兜來轉去,辦事情,還是這個小郎靠譜! “還有,”賈謐想起一事,“今天晚上,汝南王和衛伯玉,也是要面商的?!?/br> “哦?!?/br> “他倆倒也沒避人,一散席,汝南王就邀請衛伯玉‘過府一敘’?!?/br> 皇后冷笑,“席上,汝南王要召秦王入覲,這個衛老兒,竟是一點子反應也沒有!那對老眼,似開似闔,連他眼神也看不清楚!” 頓一頓,“也不曉得,汝南王這個荒唐主意,事前,衛老兒曉得不曉得?” 何天說道,“回殿下,臣以為——倒不至于?!?/br> 心說,兩個宰相會面,商量政務,本是理所當然,只不過,下車伊始,當天晚上就“面商”,略顯心急呀。 何天走出擷芳閣,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向董猛請教此處“供暖”之法。 董猛笑說,“也簡單——擷芳閣的地板,是有夾層的,里頭鋪了銅管,延申到外頭,燒了火,熱氣鼓入銅管,如此而已?!?/br> “簡單”“而已”——這其實是好大的工程呀! 何天感慨了。 走上閣道,光景迷離中,駐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身上微微一陣寒顫。 心中默默說道: 我要對司馬繇下手了—— 文鴦,你在哪里? 那夜之后,文鴦兄弟以及墨姑,便杳無音訊。 何天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