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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攏住火苗點了一根煙,吐出煙霧朝有人的地方走去。 *** 人類在異種入侵的十八年后仍未滅絕的原因,除了憑借生存本能的負隅頑抗,還得慶幸此類生物的智力發育遲緩,且血液不具備腐蝕性和傳染性。 這點來說,它們帶來的威脅遠不如生長在低海拔溫暖地帶的變異植物危險。 幸存的人類集體遷徙移居高原和沙漠,因為唯有在貧瘠苦寒的高山荒原和干旱地區,那些異化的寄生類植物才無法存活。 杜彧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的死法,每個活在當下的人應該都曾經幻想過。 他和大多數人一致認為,做怪物爪牙下的亡魂勝過被植物寄生——沒有人愿意看自己的皮膚下長出惡心的藤蔓,讓血rou之軀淪為被蠶食的花土空殼。 其實五年前已有人研制出了針對寄生類植物的免疫性血清抗體,但高昂的研制成本決定了其稀有程度,感染者若在十五分鐘內等不到抗體劑,等待他的仍是變異和死亡。 杜彧隨身攜帶的行囊底部,就有一支冰凍在制冷盒中的橙色液體,那是他的救命解藥;不是每個人都有,所以他只能低調而隱蔽地保存它。 盡管被植物殺死是一種很糟糕的死法,但最糟糕的死法還是要數感染原始病毒。 原始病毒是呈白色粉末狀的未知物質,能夠改寫所有碳基生命體的DNA,以該物種基因為元素創造出全新的生命形式;換句話說,它會讓人體徹底淪為新物種繁衍的母巢。 經過十八年的自由擴散和演化,原始病毒的形態不再拘泥于粉狀物,它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地球,漂浮在感染區的空氣中,可通過皮膚接觸、血液、體/液等無孔不入的方式傳播,暫時沒有任何有效預防手段和治療途徑。 杜彧多年前見過一只被原始病毒感染的老鼠,它小小的肚子鼓得比身體兩倍大,最后一只長得像大型無毛松鼠的東西咬破它的肚皮鉆出來,躥進了黑暗里。 回到營地。 同行的隊友們紛紛從帳篷里走出來,見到他,有人問道:“剛才你開槍了?” “嗯?!倍艔c頭,“水邊有一只小的,解決了?!?/br> 怪物們沒有名字,有人試過給它們命名,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統一。 在野外,人們根據外形稱它們為:剛破殼的、小的、大的。分別對應它們突變階段的三種形態,第I型為幼體,第II型為半成體,第III型為完全體。 聽到是半成體而已,不少人松了口氣。 “真能跑啊,這玩意兒?!?/br> “周圍說不準還有,咱們要不早點啟程?!?/br> “喂,尸體在哪兒?” 被人問話,杜彧回答:“水里?!?/br> “那不成,得撈起來燒了,以后我們常走這條路,喝的都是那里面的水?!?/br> 杜彧:“你們得有個人跟我一起去?!?/br> “我陪你?!闭驹趲づ襁叺囊蝗说?。對方有一頭栗色短發,人群中極好辨認。 杜彧掐了煙,去戶外裝甲車的后備箱提了一桶汽油;栗發青年端著槍跟在他身后。 他在多用魚竿末端綁了一枚鐵鉤子,借用水的浮力將怪物尸體勾向岸邊,拖住挪到空曠的淺草上。 無論多少次,那滑膩如魚腹的皮膚觸感都會令他感到不適,事后洗十遍手也不能消除。 潑上汽油,點火,在燒焦氣味里,杜彧又點了第二根煙。 “走了?!笨垂治锉粺梢欢呀固?,旁邊的人催促他。 他們離峽谷還有7小時車程,是該走了。 *** 峽谷是群山環繞中唯一有春天的地方。 災難中活下來的人們在這里筑起了一道高墻,四面高聳屹立的巍峨山脈與奔騰的江河行成為了天然屏障,水電供應充足,到了春季甚至有桃花盛開。 十八年來,峽谷被稱為這片大陸上最后的家園。 杜彧的家在峽谷東側,靠山臨水,風景秀美,可眺望遠方掩在云層深處的雪峰;它像一尊沉睡的美人像,雪白的玉體橫陳大地之上,黑色山巖是她鋪散的秀發和裙擺。 偶爾日落時,能望見銀亮雪白的美人峰被鍍成金色,浮云滾動,光影變幻,最后再隱入層疊氤氳的白云間。 這么好的景觀,自然不是白來的。 杜彧到了家,囊封卻不進門,他坐在門前,抽完今天的第三根煙,等屋內的動靜消停了,才敲響房門。 來給他開門的男人一身酒氣,赤/裸著精壯的上半身,汗流浹背。 他們互相并不打招呼,來人讓身,他走進去;門關上,他掃了眼亂糟糟的客廳,聽著浴室傳來的嘩嘩淋浴聲,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餐是他做的,冰箱里的食材充足,還有兩瓶酒,所以這頓飯看起來頗為豐盛,可惜他胃口不佳,只想盡快解決后上床休息。 他和杜玟不喝酒,無奈這棟房子的主人喜歡,主人喜歡,他們就要做陪。 杜彧和人碰杯,麻木地喝下半杯酒,忍住不適繼續進食;他厭惡杯子里喝不完的酒,如同厭惡杜玟每天換著花樣妝扮她自己。 他知道她是個聰明人,必要時候懂得放棄一部分東西,來換取更重要的生存條件。 但他不希望她這樣,一點也不希望。 辛辣的酒液入喉,杜彧不小心嗆住,他連忙起身離開餐桌,去了衛生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