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布置得溫馨舒適的小房子，地面鋪著灰藍毛氈地毯，中間丟了幾張厚實的紅布舊沙發，擺滿零食飲料的矮桌是姜黃色，窗簾拉開一半讓陽光透進來，照亮墻壁上貼的幾個世紀前流行的電影游戲海報，屋內散發著淡淡木香和水果撻的味道。

    一名帶著鴨舌帽的黑衣少年窩在在沙發里，含著一支棒棒糖，聚精會神地盯著一臺時代久遠到可以陳列進博物館的液晶屏電視。

    在看電影。

    是杜彧，郁臻憑借對方帽檐下露出的半張臉，依稀能認出是躺在醫院病床上的那個杜彧。

    這和他想象中的杜彧大相徑庭，不僅是初印象，長相也比他見過的真人至少年輕了七八歲——不過十五六歲，貨真價實的……小朋友。

    “那個……”郁臻張了張嘴。

    娛樂消遣被打斷，杜彧從沙發里探了個頭出來看他，拿出嘴里的糖果，奇怪道：“你怎么這里？”

    “我……”郁臻卡住了，他想傅愀應該出一本名為《如何在夢里向陌生人介紹自己》的書。

    但是，杜彧問話的語氣方式像已經認識了他一樣。

    “亂改劇本，還殺了我的Boss！”杜彧怒氣丟了糖，沖沖地跳下沙發，光腳踩過地毯，走到門口——他很高，比郁臻以為的高出一大截，迎面走來帶著凌厲的壓迫感。

    青少年版杜彧黑著臉，居高臨下地怒視他，像只毛躁的小獅子，“氣死人了……”

    郁臻一頭霧水，“你認識我？”

    “你不是電視里的人嗎？”杜彧恨恨道，“那電影我以前看過，根本不是這樣的！你破壞了劇情！”

    說完，杜彧手從褲兜里掏出一支新的棒棒糖，拋給他，“拿去吧！別來煩我了?！?/br>
    郁臻接過檸檬口味的糖果，有些明白了；原來，他先前一直在杜彧夢中的電影里生死搏殺，怪不得見不到本尊。

    他感到哭笑不得，辛苦一場，竟然是在演戲給別人看。

    “就這？”郁臻望著手心里的糖，自嘲道。

    “想要別的??？可以?！倍艔е直?，盛氣凌人地說，“你去帝國找長大以后的我吧，他會給你好東西?！?/br>
    郁臻正要說話，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穿過他的耳膜！

    滋——滋——

    ……

    郁臻被刺眼的白光占據視野，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燈光，白色的床……

    那令人眩暈的茫茫白色里，傅愀的臉慢慢清晰。

    “醒了？”有人在他耳邊問。

    ——突然驚醒，郁臻反射性地挺直身體！他還坐在那把椅子里……

    “1小時15分鐘?！备点笀蟾嫠瘔舯O測結果，“醒得有點快啊?！?/br>
    郁臻揉著迷離的睡眼，扶著傅愀的手臂站起來，“被他玩了，沒進到主意識的那一層?！?/br>
    傅愀：“??？”

    “我一直在他夢中的夢里，脫離第一層夢才找到他?！庇粽檎露鷻C丟到病床上，對仍處于昏睡狀態的病患罵道，“還說什么讓我去帝國找長大以后的他，他以為玩游戲嗎？混蛋！”

    “噓！噓——”傅愀拉著他重新坐下，眼睛往外瞟，警告他，“家屬還在外面呢！”

    看在還沒結賬的份上，郁臻按耐著情緒坐回去，對傅愀說：“我餓了，要吃飯?！?/br>
    傅愀收撿好他亂扔的設備，合上箱子，“吃飯好說，不過你得先去見一下病人家屬?！?/br>
    ***

    杜玟在客廳里看書，哪怕并無其他人在場，她的腰背依然挺得端直，背影婀娜娉婷。

    郁臻不打招呼便走到她右側的沙發前坐下，自己揀了只空茶杯，端起茶壺到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一飲而盡。

    杜玟放下書籍，等他喝完了，柔聲道：“需要點心嗎？”

    郁臻喝完一杯又一杯，聽說有的吃，連忙點點頭。

    杜玟摁下手邊的按鈴，接通后小聲囑咐了幾句，不到十五分鐘，就有人開門送進來一套精致的下午茶甜點。

    郁臻從三層托盤的底層挑了幾塊曲奇餅，沾著上層銀碟里的奶霜，一塊接一塊的放進嘴里；他是天生容易餓吃得多的體質，只要東西好吃，從不在乎吃相是否美觀好看。

    杜玟把一盤栗子蛋糕推到他手邊，“嘗嘗這個?！?/br>
    郁臻來者不拒，風卷云涌地消滅了兩人份的下午茶。

    “看您吃東西真有食欲，下次去我們家做客吧，霓娜的手藝比這里的好?！倍喷浜攘艘恍】诓?，輕柔地放下杯子。

    “好?！庇粽橛貌徒聿亮俗?，滿足道，“但不是做客，是為了了解病人過去的生活環境和個人經歷?！?/br>
    “您是在我弟弟的夢里見到了什么嗎？”杜玟問。

    “對，但夢境不是真實；進一步了解您的弟弟，有助于我在他夢里行動?！庇粽楸M量說得簡明易懂。

    “這樣，那不如現在就去吧?！倍喷湔砣箶[，站起身道。

    這下輪到郁臻訝異了，“有必要這么急嗎？”

    杜玟的嘴角揚起弧度完美的微笑：“實不相瞞，我非常迫切地需要阿彧醒過來?！?/br>
    ***

    由于他提出想了解杜彧的生活經歷，杜玟帶他去了一處遠離塵囂、居于半山的住宅。

    蒼翠森林延綿數里，車輛駛過無人的環山公路，最終停在一片開闊的林地。

    下了車，郁臻禁不住問：“你們住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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