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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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实蹚闹缹氈閼言衅?,便琢磨過不知多少回,若是個男孩,便取名“珽”;若是女孩,便取名“琰”,小字仍叫“晏晏”,算是成全了寶珠的執念。 寶珠卻覺得不好,噗嗤笑道:“您怎么不直接取作'璽'呢?” 又溫柔了神色,輕撫著懷中小兒凝脂似的臉蛋,說:“還是先取個小名兒混叫著吧,就叫元宵?” 皇帝道:“他雖是元宵節夜里發作的,但畢竟十六一早才落地,叫元宵不如叫元子,一年四季都有的?!?/br> 那是圓子。元子一詞,本是天子嫡長子之意。 生孩子之前,寶珠有意不去想這些,到了如今,也是時候理論了。 “元子也好。聽老輩兒說,正月十六是憂悶之命,我想,大名還是別起得重了,免得妨著他?!?/br> 她看向皇帝:“我只想他平安順遂地長大就好,名利地位原是錦上添花之物,若要因這些起紛爭,不如不要的好?!?/br> 皇帝皺著眉笑問:“怎么?那玄賾來住了幾日,倒把這等習氣傳來了?” 攬了攬寶珠的肩膀,道:“他的命數如何,不在于八字,而在于血統。該是他的,終將是他的,什么紛爭不紛爭,都無法左右?!?/br> 寶珠有點無名火氣:“他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脈?!?/br> 皇帝噎了一下:“你瞧你,鬧得像誰同你爭他似的…” 寶珠別開臉,只抱著孩子慢慢拍著,過了一陣才說:“您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我卻只有這一個親人?!?/br> 只有這一個親人?皇帝愣住了:那自己呢?經過了這么多事,在她心里,他依舊是外人。 就連當初肯從陵莊回來,住在這國公府里,也不是因為他,是不想折騰孩子。 多可憐,要跟個還沒洗三的毛孩子爭高低。 寶珠也漸漸覺著了這沉默,回過頭來,眼眶紅紅的,遲遲地覷他的神色。 她這個樣子,皇帝到底說不出重話來,借著小篆在外頭求見,起身避了出去。 小篆站在院里,見皇帝臉上顏色不對,越發謹慎幾分,行過禮,向身后比了比,道:“皇爺,這些是寧妃、孟昭儀、秦容華送給夫人的賀禮?!?/br> 皇帝漫然瞧了一眼:太后打頭表了態,這些妃嬪們才敢從善如流,又有意避嫌,不敢送入口的東西,不過是盆景、玉石、衣料等物,不算頂好,過得去罷了。 “恪妃呢?” 小篆把腰哈得更低些:“恪妃尚在禁足,按說,一應東西都不能傳遞出來…” 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成的機會擺在面前,她若賣個乖,投了皇爺的好,還禁什么足呢?小篆覺得這位娘娘的性子也太梗了些。 皇帝冷哼了一聲,說:“她如今倒做出安分守己的樣子來了。朕原想趁著喜事,解了她的懲處,既然她自己沒有這樣的意思,待后日洗兒會后,回了宮還是一切照舊吧!” 聽聽,這就是跟帝王叫板的下場。小篆連忙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地問:“據欽天監說,后兒是個陰天,依舊是冷,奴才想請皇爺的示下,是讓娘娘們各自乘暖轎呢,還是派馬車呢?” 皇帝正往前院兒走著,聽見這句停下腳步來,側首瞧了他一眼:“梁總管,如今差事當得越發有譜,專拿這個考校朕來了?!?/br> 小篆單是聽見“梁總管”三個字,已然嚇得兩腿一軟,“撲通”跪倒下來,便把皇帝的靴子一抱,登時涕泗橫流:“奴才不敢!奴才萬死!” “得了!”皇帝嫌他德性難看,踢了一腳:“干嚎什么!起來?!?/br> 皇帝其實門兒清,小篆想問的,是要不要皇后前來。 他忖了忖,說:“馬車到底比暖轎寬綽舒坦,她們幾個位份差不多,派兩三輛車一道接了來,腳程也快些?!?/br> 說話間進了前院正廳來,洗兒會便預備在此處辦。 面闊五間的廳室未設隔斷,初春里看著本應難免疏朗清冷,眼下卻被裝點得溫暖鮮煥,目之所及不是織金鑲寶的,便是披紅掛綠的,端的是繁華富貴至極。 俗便俗吧。人生在世,這樣俗氣溫暖的熱鬧能有多少回? 有幾個宮人在角落忙活,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氣兒:等洗兒會結束,大伙兒不但有厚賞,宴會上的這些金銀也會連著洗兒錢一股腦兒散下來,圖個吉利。 小管事兒見皇帝來了,趕緊上前行禮,以候皇帝垂詢。 皇帝沒說什么,該吩咐的提前就吩咐過了,這會兒大致掃過去,還算滿意,便揮揮手,讓他不必跟著。 該瞧的都瞧了,實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忽然一股涼風吹進來,原來是一扇窗沒關對,皇帝抬頭瞧了一眼,小篆忙支使人去關上:“大喜的日子,且饒你一次,明兒可把風向看明白了,再涼著小皇子,咱們一并算賬?!?/br> 話才撂下,一回頭,皇帝已經又往后院兒走了。 嘖,終歸記掛著夫人哪。 皇帝到了東廂房外,就聽見里面幾聲咳嗽,哪等得及旁人打簾子,自己掀了進去,正撞上麴塵捧著玄狐斗篷出來。 麴塵趕緊剎住腳,退后半步蹲了福,說:“剛起風了,夫人派奴婢送斗篷給您,您受涼了不曾?” 皇帝心里一暖,說沒有,接著往里走:“怎么咳嗽起來了?” 麴塵抿嘴偷笑:之前她看寶珠的神情,就知道這兩個人是鬧了別扭,好在嘴上再怎么著,心里頭還是彼此關心的,這就好了。 一面答道:“是小皇子嗆著了?!?/br> 皇帝“哦”了一聲,進了內室,見寶珠正給元子拍背,便上前道:“你累著了,我來拍一會兒吧?!?/br> 寶珠總算后知后覺,孩子生下來,還沒讓他抱一回呢。畢竟是爹爹,自己再舍不得,也沒道理攔著不許。 便伸手將孩子交到他懷里,皇帝接的姿勢雖有點生疏,但不消片刻,就調整得像模像樣起來,好似從前演練過許多回一般。 元子很給臉兒,做爹爹的又拍了幾下后,他便不再咳了,閉著眼睛繼續呼呼大睡。 直到此時,皇帝對這個兒子的感情,方才從似夢似真的期盼,化作了切實可感的愛憐。 寶珠呢,也著實困倦極了,對皇帝道:“您別累著。把元子擱床中間,咱們仨一道躺會兒?!?/br> 這是還防著他把孩子拐跑啊!皇帝失笑,輕輕將元子放在她身邊,自己亦解了外衣躺下。 他怕驚動了小家伙,偏過頭一看,寶珠已經睡著了。 十八日這天果然陰沉沉的,寶珠知道皇帝讓那些妃嬪來是何用意,但實在不想見她們,索性多賴一會兒床,看著齊姑姑她們打扮元子。 皇帝穿戴好了走過來,問:“我可把元子抱走了?” 寶珠乜他:“我讓齊姑姑和麴塵看著您呢,您抱不出府的?!弊约阂仓肋@幾日的草木皆兵惹人笑話。 可齊姑姑和麴塵私底下確實得了她的吩咐,絕不能讓人把這孩子抱出府,誰都不行。 皇帝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尖,這才接手抱過元子。 還沒出門,就聽見前院兒的人來回稟:皇后并幾位妃嬪到了。 第105章 .一零五骨紅照水 不但寶珠,連皇帝都有些意外:自打范轅問斬,家里的正妻被娘家接了回去,余下妾室通房不少,卻是一個子嗣都沒有;范老將軍中了風,雖救回了一條命,身子已然癱了半邊兒,吃喝拉撒皆要人服侍,老夫人終日以淚洗面,一應家事無人過問,還是皇帝指派了人,暫且代為照管。 皇后逢此變故,是徹底看破紅塵了。每日除了歇息,剩下的光陰全在佛堂里度過,就連皇帝有意作臉,隔三差五賞些菜肴,或是衣料首飾,她也一概無動于衷。 他不讓她來,原是體諒她。她自己大張旗鼓地違令,是何用意? 皇帝當即沉下了臉,而后察覺到懷里抱著的元子“吭哧吭哧”掙扎起來,方才和緩了神色,回過身對寶珠道:“廚房的送燉品來了,叫人伺候你吃了再睡,我一時要回來瞧的?!?/br> 寶珠說知道了,“您只管去吧!” 來的人不多,除后妃外,不過梵煙與玉珠——倒是內外命婦都有了。 因為知道皇帝在,眾人都不曾落座,分列在兩旁恭候著,一時鴉雀無聲的。 待得皇帝親自抱了元子進來,梵煙、玉珠兩個尚罷,后妃們心里可謂五味雜陳,惘然的有,含酸的有,驚愕的有,如寧妃這般沒抱著貓兒、手足無措的也有。 各自依著身份見過禮,皇帝一抬手:“都坐吧。家里有喜事兒,不必拘著?!弊笥覍氈闆]來,先不忙著給她們立規矩。 收生姥姥早就含笑在一旁候著了,皇帝便把元子交給她,自己也坐下來。 等到添盆的時候,皇帝上前來添第一瓢清水,又放了一枚玉龍子在元子身邊。 接著輪到皇后,她添了一把金錁子。 眉舒除了自己那一份外,還帶來了太后的金鎖片與長公主的南紅佛珠:“太后娘娘說,今兒好得多了,本想來同咱們一道熱鬧熱鬧,又想起皇爺您的囑咐,不愿辜負了您的孝心,便托了妾帶來添盆兒。恰好長公主也正陪著娘娘,妾便都代勞了?!?/br> 鎖片這類東西,確實只能由祖母輩贈下。太后想得周到,這一點皇帝是感念的。然而要尋人轉交,正經的皇后不囑托,偏將禁足中的眉舒召去,到底還是存了給她一道護身符的意思。 皇帝眼下不想發作,不過在心里記了一筆,繼續看收生姥姥給元子澆水,,一邊念叨什么“先洗頭,作王侯;后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 這些姥姥嘴里都有一整套的祝詞,憑人添什么,她都有相應的吉利話可說,一個人能撐起十個人的熱鬧。 兼有梵煙這么個八面玲瓏的人在,添盆還沒結束,妃嬪們已經親切地同她和玉珠交談起來。 皇帝對女人之間的閑話沒什么興致,好容易耐到洗三完畢,擺上席面來待客,按著禮兒,該請收生姥姥入正座,奉為上賓。 皇帝自然不與她們同席,正好惦記著寶珠,讓伺候的人不必忙活,又往后院去了。 走在中路上,忽然聞見一陣幽香,應是東面兒的一株骨紅照水開了。 皇帝便停下腳步,往東側的小道上拐去,預備折一枝梅花給寶珠帶回去。 沒走多遠,便撞見了皇后。 皇后趕忙向他蹲禮,皇帝因問:“怎么往這兒來了?” 皇后勉強笑道:“出來透透氣,聞見梅香,就過來瞧瞧?!?/br> 皇帝看著她,沉吟片刻,道:“她正歇著,有什么話,你對朕說?!?/br> 皇后以為自己不會再心寒了。她特地來這一趟,是為了看看別人的孩子、別人的男人、別人的家——都是她從不曾擁有過的,只好上這兒來長長見識。 他這樣回護著那一位。哪怕她真是過來賞賞梅花,也必定會被他當作賊似的防著。 皇后低著頭,微咬著下唇,隨即倒像是想通了的樣子,再度向皇帝蹲一回福,說:“妾聽說承恩公病重,想求您準允妾回去探望,侍奉湯藥,往后再不踏入都中一步?!?/br> 這是她的籌碼,皇帝卻并不如她想的那樣滿口答應,竟是稍稍露出訝異來:“從來宮眷省親,也僅限于娘家就在京中的,單讓你一個人跋山涉水,沒有這樣的先例?!?/br> 難道皇帝的女人在宮外開府,就有這樣的先例嗎?不過是看他的心意罷了。 皇后不知道,早先大篆來見皇帝時,帶回了汾州府的消息,范老將軍燈盡油枯,恐怕就在這一二日里了。 若是讓皇后滿懷期待地趕去,迎接她的卻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不許她離宮,懷著怨懟,也未嘗不是懷著希翼。 再者,她畢竟是當年自己親手從范家迎進宮的,這些年也沒有大的過錯,真送她回娘家,與下堂又有何異?她想得太簡單,到時候在范家該怎樣度日? “你不要成日家胡思亂想,閑著不妨去母后那里走動走動,或是讓九兒、妃嬪們陪你解悶兒。等承恩公身子大好了,朕再讓他們進京來,往后也就不回去了,屆時你與他們團聚不難?!?/br> 沒了承恩公,老夫人能常常進宮,多少算是寬慰。 皇后并不這樣想。她只知道皇帝狠心,為著個寶珠,就能讓她范家家破人亡,不然區區一個織戶之女,何至于斯? 既然嫌她白占了皇后的位置,又惺惺作態什么? 她每日跪在佛堂里,有多少回想不管不顧地沖到皇帝面前,咄嗟叱咤一番,徹底發泄出她的苦恨哀怨,又被她死死地咽回肚中,先帝白氏的慘狀她雖沒有親眼目睹,但從宮人們私下繪聲繪色的閑話里,已經可以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