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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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屎笮睦镆矅K嘖稱奇:好個能藏事兒的姑娘。垂首低眉地在太后身旁立著,清水臉兒上一絲情緒都看不出,說她像老僧入定,可但凡太后需要個什么,不消開口,她已經提前想到了,伺候得妥妥貼貼。 上回去兩儀殿探她,嬤嬤回來便說,這么個人,要么品性涵養極好,要么心胸城府極深。 皇后自個兒倒不大在意:她跟皇帝實在是沒緣分的,旁人受寵她與其去下絆子,治倒了這個,總還有下個,不如與人交個好,將來日子興許還舒坦些。 太后經歷過的那些風雨,若換作是她,可未必挺得過。再者,人家有個好兒子,她還什么都沒有呢。 如今見寶珠到了手的貴妃位子都沒了,皇后竟是最惋惜的一個。 請封的任務了了,她內里松快不少,一心陪著太后閑話起來,皇帝先一步走了,她又多坐了一會兒,才領著兩名妃子告退。 第59章 .五十九葡萄架 次日還沒起身,就聽見門上掛的竹簾兒“噠啦”作響,是個難得有風的晴日。 這時候吹得倒舒暢,怕過不了多久,天上的云全被刮散了,沒遮沒擋的日頭要把人臉都曬疼。 寶珠除了備下遮陽綢傘外,又吩咐多帶幾張薄絹子,里頭包些冰片,一會兒用得上。 皇后四人早早在前間候著了,太后起駕,她們連忙上來恭奉。 寶珠攙扶著太后左側,皇后與恪妃、寧妃都立在右邊,這種時候太后可不糊涂,將右手搭在了皇后掌心。 天和宮離得不遠,太后正想活動活動筋骨,大家便都沒傳肩輿,一路有說有笑,慢慢走著過去。 皇帝今兒散朝早,已經在天和宮里候著了,見到這一行人來,忙出來躬身向太后行禮:“母后路上走累了不曾?”后妃宮人們又紛紛向他見禮。 太后笑道:“這點腳程,我還是走得的?!?/br> 寶珠便退后一步,讓皇帝可以扶著太后一道往前去,自己則跟在后頭打傘。 皇帝看她亦步亦趨的不順眼,也懶得作聲,徑直把傘柄從她手里抓了過來,自己替太后撐著,又說:“屋里面早膳已經備下了,咱們權當仿照民間風俗,暖暖房吧?!?/br> 太后連聲說好。一時進了正殿,一重重往深處走,這新宮室頂梁吊得極高,屋里看著便堂皇,地上桌椅屏爐,墻上字畫鏤槅,置的枕墊錦毯,垂的帳幔珠簾,一望便知不是凡品,卻又絲毫不張揚,整個看去,頗合中庸之道。 最驚喜之處,便是前后兩處闊大的天井里,皆高高搭了架子,前頭那架盤繞的是爬藤月季,后頭這一個,則是碧瑩瑩的葡萄架。 “花房的老太監說,這葡萄看著晶瑩剔透,吃口酸澀得很,母后只當瞧個田園之趣吧?!?/br> 那風中招展的葡萄葉兒,比種什么香草香花都對太后的心意,她頻頻點頭,說:“早膳也不必回屋里用了,就擺到這里來吧?!?/br> 她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家里頭不像如今宮中,夏季用的冰總是有限度的。她每天都早早地起來,給父母問過安后,就來這葡萄架子底下,一面乘涼,一面繡花兒,一坐就能坐大半日。 如今回想起來,已經像夢一場。 寶珠領著宮人們進了屋中,將早膳一樣樣蓋好,裝在偌大食盒里——這食盒也做得古拙有趣,是拿細竹條編的,和蒸屜倒有些像。 不免感慨:人上了年紀,什么繁華熱鬧都見過了,風雨苦難也經過了,往往會覺得,是非成敗轉頭空。 名利榮辱,不過過眼云煙。高堂駕鶴,良人撒手,幸而,還有兩三兒女在側。 隨即又想,皇帝若肯花心思,當真是熨帖到了極致。 自顧自一搖首,回過身,立在面前的人陰沉著臉,詰問道:“你跟來做什么?” 寶珠唬得倒吸一口涼氣,勉力肅容福了福:“是奴婢礙眼了,這便告退?!?/br> “你放肆!”皇帝卻不依不饒:“朕問你話,你只有好生答的份兒,誰許你甩臉子就走?” 天地良心!他要擠兌她,她受著就是,何曾有甩臉子的時候? 寶珠頗覺無力,只好越發輕聲細語,道:“奴婢一向都是跟在太后娘娘身邊伺候的,陛下若嫌奴婢蠢笨,不知陛下覺得誰人可用,奴婢好換了她來?!?/br> 說得像是誰離不得她似的!皇帝怎么都不痛快:她跟著來,是全無心肝,沒事人兒一般,不懂識趣避著他些。 她若不來,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難道當著太后的面,他還能強迫她什么? 一樣要窩火。這便是她最可恨的地方:近也近不得,遠也遠不了。 左右為難的都是自己一個人?;实塾X得不能便宜她,琢磨了一瞬,又問她:“那個秋水出宮時,你去送嫁了嗎?” 怎么又繞到這上頭來了?寶珠答得謹慎:“那會兒手上正有差事,沒能撂開?!笨匆粋€人強顏歡笑地往深淵里踏,不是什么快心事兒。 皇帝故意道:“你說你寧肯嫁出宮去,若母后也給你指個太監,你愿意嗎?” 寶珠語塞一時,片刻才說:“娘娘不會這么做的…” “那朕要是這么做呢?”如今真是理智全失,自己心里難受得不成樣子,就一句一句地逼迫她,要她求饒才好。 寶珠不知是不是低頭站久了,覺得天旋地轉的,慢慢跪了下來,因為耳中也一片嘈雜,話說得慢條斯理:“本就是奴婢不識抬舉,傷了陛下的顏面,陛下要這般懲治,奴婢謝恩受著就是了?!?/br> 皇帝越問越憋屈:她傷的不是自己的顏面,是自己的心。為了不做他的妃子,即便是嫁給一個太監也使得! 他知道她有時候脾氣拗,在兩儀殿不歡而散后,存心冷她一段日子,想著到時或許又好些。沒想到她一點兒沒放在心上,自己先受不住了,上趕著跑過來,怪她為什么要跟著。 誰知這回越發沒有轉圜的余地——連嫁太監這種話都說出了口。 他不甘心。拽著她的肩頭,兩手把她往上拉:“起來!你起來說話!”他見不得她跪,低眉順眼都是表象,濃長的睫毛一垂,半分情緒也不讓他瞧見。 他忘了是聽哪個太監混說的,睫毛長的人心狠,可以六親不認。 皇帝心里忽然顫了一下,緩緩松開了鉗制著她肩頭的手。 “喲,怎么吵架了?”他還想說什么,善善忍笑走了進來:“太后娘娘問,怎么一下少了兩個人?叫我來找找,一會兒湯啊點心啊,都要涼了?!?/br> 皇帝沒搭腔,寶珠蹲身行禮,被她上前來拉住了:“我猜著了,必然是寶珠在這兒偷著吃獨食,被皇爺撞了個正著,要拖下去打板子呢!”說著又在寶珠鼻子上刮了一下。 皇帝卻不需要她給的臺階,負著手率先回太后那邊去了。 善善輕嘖了一聲,眼睛往桌上一掃:還有一碟荷葉糕沒有端走,便讓寶珠拿著:“就說這個要熱熱的吃個軟糯,才剛蒸好,耽擱了一會兒?!?/br> 其實那邊等著的人哪個不知道她是和皇帝待在一塊兒?只是不催不行,催也不好挑明著催?;屎蠛豌″?、寧妃都不想來觸皇帝的霉頭,她臨危受命,插科打諢地尋了過來。 也看不明白這兩人在鬧什么別扭。善善站在她自己的立場上,當然是希望寶珠能夠來和她作伴的,便是后來居上也不打緊——那份恩寵,別人爭不來,不如巴望對方升到一人之下,也能提攜提攜自個兒。 然而話說回來,太后要是有心成全他們倆,當年選進東宮的房里人,又怎會沒有寶珠? 說來說去,后宮是女人的一畝三分地。其中明里暗里的規矩行事,不一定是正房嫡妻說了算,或許是哪個當權的妾,或許是有資歷有功勞的姑姑,但是,決計不是皇帝一個男人左右得了的。 皇帝陪著太后用過了早膳,耐著性子又聽她們扯了一陣閑篇兒,便說早前和薛盟約好了,要上南囿看馴馬。 太后漱過口,拿帕子掖了掖嘴,說:“才吃了飯怎么能急著趕去?正好我也要回仁壽宮了,你陪著我隨性兒走走,消消食再去不遲?!?/br> 皇后等人一聽,知道這是母子倆單獨有話要說。她們便知趣地將二人送出來,蹲過禮各自告退了。 太后又讓人單給寶珠拿一把傘來:“瞧我這記性!你去告訴皇后主子一聲,那珍珠我讓配了鏨金花托穿成手釧,回頭尚工局做好送去了,叫她只管自己收著?!?/br> 寶珠“唉”了一聲,福一福,便舉著傘快步去攆皇后一行人了。 一支走她,皇帝就明白太后要說什么了:“你今兒怎么專挑起寶珠的不是來了?一年大二年小的,小時候還不這么使性子呢?!?/br> 又是這套說辭?;实鄯值们迨裁词切置弥x、什么是男女情'愛,可她們都是這樣,存心要將二者混淆。 寶珠究竟有多少顧慮,他說不準,可太后的不贊許,必定是最重要的一層緣故。 他始終想不通,一個是親生的兒子,一個是看著長大、貼心貼肺的姑娘,母后為什么就看不得他們好呢? 從前因為皇考心血來潮,他說要討寶珠的話,母后是聽見了的。彼時堅決不許,還算在情理之中。如今為什么還不能改變心意呢? 不是沒想過,直接再求母后一回??勺约罕获g斥了倒無妨,他不想寶珠被記上一筆。 片刻,他只郁郁道:“朕沒挑她的不是。她說了,要一輩子伺候著您,只沖這個,朕也不能為難她啊?!?/br> 太后聽得笑起來:“還是小孩子口氣。今兒恰好滿十八了吧?早幾年就許諾過,要給她好好訪一門親事,卻耽擱到如今?!?/br> 果然如此!怪道寶珠說什么也不肯充后宮呢,原來一直有母后給她仗腰子。 “先前想挑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恰巧出了南北榜那樁事,可見讀書人心眼兒多是常事,寶珠太善性兒,未必降伏得住?!碧罂吹靡娀实勰樕献魃?,卻依舊往下說:“上回聽說有個姓魏的侍衛,你又把人放到外頭去了…” 第60章 .六十烈馬 “皇爺!皇爺!您慢著點兒…” “皇爺!表弟!別傷著它了…” 未經馴服的烈馬嘶鳴著,一邊暴怒地狂奔,一邊不住地高高揚起前蹄,試圖將馬背上的人甩下去。 梁總管和薛光祿則一左一右,跟在馬屁股后面氣喘吁吁地追趕,還總忍不住扯著嗓子嚷嚷幾聲。 至于本該為貴人們表演馴馬的馬奴,反倒毫無用武之地,愣愣地立在一邊,為馬背上的皇帝暗捏了把汗。 薛盟愛看馴馬。每每得了標致矯健的良馬,總要牽來給皇帝過過目?;实圩约焊么说佬?,從前也親自下場過幾回。 可馴馬要的是臣服,又不是為敵。薛盟看皇帝今日這架勢。根本是在哪兒憋了口氣,上這兒撒火來了。 要是別的情形下,薛盟早夾著尾巴唯唯諾諾了。眼下卻不成——這匹馬性子烈得出奇,再糾纏下去,人和馬都要遭殃! “救駕!救駕!”局勢突變,小篆恨不能雙手雙腳一齊在地上跑,務必要趕上去接住——皇帝讓馬顛下來了,卻還不肯松手,攥著韁繩被拖行起來。 薛盟看得肝膽俱裂:皇帝要真有個什么事,把自己全家填上都不頂用。 情急之下又找那馬奴:“想法子啊!就站干岸吶?” 馬奴后背一凜,低頭應下:“奴才明白!” 什么法子?自己就地滾過去,擋住皇帝,再讓馬蹄落在自己身上——一命抵一命,這是他祖上積德。 馬奴咬著牙閉著眼,已經做好了殉主的準備,不料竟被皇帝一腳蹬開了。 這一腳用了十成的力,霎時把他送出老遠?;实圩詡€兒也借勢躍起來,翻身重新坐上馬背,再一扯韁繩,穩穩當當地策馬轉身,徐徐歸來 救駕來遲的羽衛軍跪了一地,不是為請罪,而是發自內心地賓服。 只有薛盟這種滿腦子風花雪月的體會不到這種觸動,一副慘不忍睹的神情:“您…您這張臉啊…” 馬已經馴服了,皇帝雖然露在外頭的皮膚上全是深淺不一的擦傷勒傷,但也不是非急著處理不可。單叫了薛盟一個人,表兄弟在放鷹臺上找了處平坦的地方,坐下來說話。 薛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那張臉,忽然有點不是滋味,說:“您下回要撒火,不妨叫臣陪著,或是角抵、或是習劍——畜牲不知道尊卑上下,獸性發了,總免不了反抗?!?/br> 皇帝笑了一聲,明白他是有意引自己開懷,可惜半邊臉腫著,笑也勉強。 薛盟猶豫了一下,又說:“您究竟為著什么煩心呢?若是國事就罷了,臣聽不懂;若是家事,何妨向臣發發牢sao?” 他是個聰明人。天子的國事與家事,界定沒那么分明,愿不愿意說,全在皇帝自己。 可說了也沒用。薛誓之是滿京城里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抬進門的姬妾就有十來個,外頭山盟海誓過的更是算也算不清。明琰大長公主從不過問他后院的事,他大概也沒有體會過寤寐思服的滋味。 皇帝沉默了許久,說:“罷了?!敝煌劻艘魂囻Z馬的話,二人便起身往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