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戰敗后多了個孩子 第1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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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峻一手抱著寧修,另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肩膀,一慣溫和淡漠的人身上帶著顫意,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卻又被主人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 “別慌,我沒事?!瘪揖穆曇糍N著他耳邊響起。 寧不為死死摟著他的腰,他終于抓住了之前總是在腦韓閃現的片段,咬牙切齒道:“在群怨幻境,你指使寧修將當年你分給我的那縷生機拿了回去,是不是?” 那縷生機是命劫落在寧不為身上的關鍵,按理說早就融進了寧不為的骨血之中,褚峻是拿不回去的——但寧修可以。 寧修不僅是依托玲瓏骨化人,更是寧不為的親生兒子,寧修身為兒子給寧不為一縷生機就連天道都無可指摘,更不會再有什么命劫之說。 褚峻指使著一個懵懂無知的幼童,仗著寧不為當時立道渡心魔神志不清,悄無聲息地將那縷生機給換了出來。 寧不為終于想起了記憶里那只金色的小手往他心口上抓的是什么,卻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褚峻沉默著沒說話,只是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大黃說的沒錯,禁制解開,靈力會全都沖擊進寧修的丹田——”寧不為恨不得罵死面前的人,怒極反笑道:“就你他娘的最聰明最厲害!讓寧修握著你那縷生機,你替他扛了禁制和這駁雜靈力,正好應上你的死劫!你連你親兒子都算計,你個王八蛋!” 褚峻慢慢拍了拍他的后背,低聲道:“乘風,我們都知道,不這樣做寧修他根本扛不住?!?/br> “你就能扛???”寧不為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褚峻因為被靈力沖擊周身劇痛在抖還是他自己氣得渾身發抖,“你就不能提前跟我商量……” 雖然即便提前商量了,他們也根本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充其量不過是他倆一起替寧修扛過這一劫,或生或死,皆無定數。 “乘風,乘風?!瘪揖幼鬏p柔地捏了捏他的后脖頸,溫聲道:“對不起,這件事情是我做錯了,等事情了結,任你怎么罰都行?!?/br> “褚峻,你現在要是敢解道契,那就再也別想跟我結契了?!睂幉粸樵跐獬淼暮诎道镆а狼旋X道。 褚峻正打算解開道契的手在黑暗中僵住,指間微轉,改成了暫時封印。 寧不為壓制著怒意冷笑:“不要臉的老東西——” 褚峻覆在他后脖頸的手微頓,而后猛地往前一壓,用唇堵住了寧不為挑釁的嘴。 周圍漆黑無光,寧不為甚至都沒來得及搞清楚他們現在到底身處何時何地,不知道周圍有沒有其他人,更不知道高臺暗域之外變成了何種慘境—— 他只能感受到褚峻溫軟的唇和淡淡的清苦氣息,以及逐漸灼熱不穩的呼吸和微微顫抖的身體。 回頭看已無路可退,再往前是生死未卜,珍而重之的親吻,如同最后的告別。 微渺的光線從遠處灑了進來,纏綿的吻過后,寧不為的懷里突然一空,只余些許令人惱怒的溫熱。 以及前襟里還在呼呼大睡的寧修。 無數臟話涌到嘴邊又被他死死壓下,他陰惻惻地握了握方才箍住褚峻腰身的手,抬起頭來看向周圍。 不等他細看,無數浩瀚澎湃的靈力自他背后洶涌而來,寧不為猛地轉身,眼中只余驚詫。 第169章 所求(上) 寧不為抱著寧修站在原地, 身前是耀眼浩瀚的靈力,身后是荒蕪焦黑的土地,干燥的晚風自地面盤旋而起, 卷走藤蔓上無數枯死的鋸齒狀葉片, 這些葉片隨風而起,又因為枯死的時間久遠,在半空便化作齏粉, 紛紛揚揚而落。 焦黑枯死的藤蔓覆蓋著大地, 晦暗無光的天空下陰風怒號,無數掙扎死去的魂靈不得安息,不甘地嘶吼哭泣, 他們認出了朱雀刀, 拼命地想往刀內擠, 卻又被寧不為背后的護體劍氣冷漠地隔絕在外。 倒在地上的崇正盟修士們陸陸續續醒了過來, 看見眼前這震撼的場景,同樣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金色梵文從四面八方涌來,身形暴漲的君子劍穿透了整個暗域, 將其牢牢固定在巽府的土地上,整個暗域竟是被人強行從兌府移到了遠在千萬里之外的巽府, 洶涌浩瀚的靈力轟然涌向巽府這片靈力枯涸五百年之久的土地, 所到之處, 地動山搖。 寧不為看著擋在他面前的褚臨淵,從詫異到不解, 繼而是恍然大悟之后的復雜。 褚臨淵和明桑他們竟然試圖憑借自己的力量,強行讓傾泄進凡間界的靈力改道, 轉而落進早已生機耗盡靈脈斷絕的巽府。 飄浮在十七州上空的浮空境里, 晏錦舟的墓xue中爆發出一陣強勁的光芒, 數不清的法陣凝結擴大,覆蓋在了八卦陣之上,牢牢釘在了八個方位,艱難代替著早已消失的隔絕禁制,陵墓連通沉睡多年的尸體倏然消散。 遠在兌府辛州的遺留高臺之上,澎湃的靈力被經文強硬地攏聚在一處,轟然傾瀉進被人為強行開啟的通道,容貌清俊的僧侶闔眸端坐于蓮花臺,手中佛珠流轉,安然坐化。 強勁的靈力沖刷著人為開辟的通道,及至中州已經難以延續,早已傾頹入海的論道山破水而出支撐起通道,山頂之上,桑云不急不緩端起了手中的茶杯,遙遙望著巽府的方向,一飲而盡,消失在了無盡靈力之中。 褚臨淵站在靈力傾瀉最強盛之處,飛舞的寬袖長袍正在被靈力飛速的融化消解,連帶著身體都在逐漸變得透明,在他身后,君子劍巍然而立,如定海神針般牢牢將快要潰散的暗域釘在原地。 “‘……最壞的一種情況,隔絕凡間界與修真界的禁制消解,靈力傾瀉,若是如此,那我定然沒能渡過死劫活下來,巽府斷絕,萬不得已,便以身為引,引靈入巽……’”褚臨淵望著寧不為,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這是寧行遠的原話,起初我們誰都不信,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做的保底計劃,但現如今竟真用上了,你哥真是……” 這五百年來他們想進了各種辦法想要修補岌岌可危的八卦大陣,以為比寧行遠多活了幾百年總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奈何天不遂人愿。 “以己身祭陣值得么?”寧不為到現在依舊無法理解寧行遠這群人為何心甘情愿攬上修補八卦大陣拯救蒼生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爛攤子。 “乘風,世上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瘪遗R淵緩緩道:“寧行遠有他的蒼生道,我們自然也有自己所求之道,雖然經常罵他,但得友如此,乃臨淵三生之幸?!?/br> 他們年少相識,志同道合,又因為一件相通的事情奔赴多年,最后坦然共死救蒼生于危難之間,全了當初那段轟轟烈烈又刻骨銘心的少年情誼,也算是死而無憾。 “此法能成,幸而太尊以身替玲瓏骨……”褚臨淵看向他懷里的寧修,苦笑道:“若真以寧修為引,九泉之下我們也無顏再見行遠……” “這是桑云提前找到的最后一塊朱雀刀碎片?!瘪遗R淵抬手,一片碎刀便浮現在眾人眼前。 碎片悠悠落在了寧不為的掌心,躺在他納戒里的其他碎片激動地嗡嗡亂顫,寧不為將其他碎片拿出來,耀眼的光芒閃過,所有的碎片終于集齊,重新變回了最開始的朱雀環首刀。 “這可能……是我們幾個唯一能替你做的了?!?/br> 話音落下,褚臨淵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耀眼的靈力之中。 “師父!”沈溪想要上前,卻被旁邊的無時宗長老拉住。 窩在他前襟里的寧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向寧不為,糯糯地喊了聲“爹爹~”。 寧不為拍了拍他的背,伸手幫他拽了一下擋住臉的衣服。 寧修打了個小哈欠,然后用臉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困頓地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道:“爹爹~困~想覺覺~” 寧不為用拇指擦了擦落在他臉頰的灰燼,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困就睡吧?!?/br> 寧修困得睜不開也不忘囑咐他爹,小手抓著寧不為的前襟,又困又認真道:“醒來要次~糊糊和rourou~” 寧不為緊繃的下頜和凝重的神情因為他這句話而陡然柔和下來,他哭笑不得地點頭,“行?!?/br> 得到了他爹爹的親口承諾,寧修終于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徹底熟睡了過去。 眾人從兌府辛州突然間就落在了巽府的土地上,還聽見了褚臨淵隕落前所說的話,也都能大致推測出他們幾人都做了什么事情,俱是大受震撼。 畢竟在這個人人都求得道飛升弱rou強食的修真界,不是誰都能做到如此坦然赴死的,更何況褚臨淵和明桑在天機榜分列一二,若是八卦陣補成,飛升便指日可待。 可也正因如此,他們的隕落也更加震撼人心,在一片扼腕嘆息中,甚至有不少年輕修士突然開悟入定,借著充足的靈力直接立道渡劫,境界更上一層。 如此機緣,便是可遇不可求,萬年難遇。 烏烏泱泱幾千修士在此,得悟道者畢竟是少數,有不少修士已經分散開來去探查周圍的情況,也有成群結隊原地修整的,但毫無意外,他們俱是警惕而戒備地躲著寧不為。 雖說之前寧不為修為盡失,但現在很明顯更上了一層樓,在朱雀刀不完整的情況之前竟能用那么可怖的陣法將他們盡數牽制,現在神兵朱雀刀已經完整歸位……沒有人敢去用性命賭。 “爹,寧城是什么地方???”謝長安摟著謝長明的脖子,指著前面被藤蔓纏繞的殘破城門大聲問道。 他這聲音著實中氣十足,許多修士不約而同朝著他這邊看了過來,連在原地調息的寧不為都緩緩睜開了眼睛。 探查的修士謹慎又小心,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并沒有走多遠,反倒是小孩子沒心沒肺,跑出去了很遠的距離,這時眾人才驚覺,褚臨淵竟是將靈力傾斜的入口放在了距離巽府寧城這么近的地方。 許多修士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寧不為。 眉眼冷俊的黑衣男子并沒有如他們預想中的一樣失態,相反,大魔頭的神情平靜又冷漠,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畢竟崇正盟的人每次碰上寧不為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斗法,這么安靜的大魔頭從未現于人前,以至于讓人覺得有些陌生。 “這魔頭還挺俊的……”人群里不知是哪個修士嘀咕出聲。 雖說寧不為是人人喊打喊殺的魔頭,但是他強悍的戰斗力和之前褚臨淵對他的古怪態度,以及遲遲未曾現身的褚峻,都讓眾修士沒敢輕舉妄動,而寧不為不知道為何也沒有動手,一時之間雙方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 崇正盟幾位宗主家主眾星拱月般站在衛漣身邊,只聽衛漣語氣沉痛道:“褚臨淵宗主和明桑禪師為了庇護蒼生而隕落,救修真界和凡間界于水火之中,但如今崇正盟群龍無首也不是辦法,衛某人不才,便仗著年紀大接下這崇正盟盟主之位……” 周圍一片恭賀贊揚溢美之辭。 沈溪將無時宗的掌門印放進了納戒里,組織好弟子修整之后,便坐在原地調息。 “你為何不去衛漣那里恭賀?”一道輕柔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 沈溪起身對她拱手行禮,“卿宗主?!?/br> 來人正是合歡宗宗主卿眠。 卿眠給她還了一禮,道:“褚宗主的事情,還望沈宗主節哀順變?!?/br> 沈溪頷首,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衛老前輩思慮頗多,在下還是不去打擾了?!?/br> 言下之意便是說衛漣心思不正,卿眠朗聲笑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褚臨淵真是收了個好徒弟?!?/br> “卿宗主過譽?!鄙蛳槐安豢旱?。 謝家新任家主謝致剛把自己兩個不老實的兒子按住,就聽旁邊的謝江南小聲問:“大哥,咱們要不要過去?” 謝致把抱著他的腿不肯撒手的謝長明一腳踢開,“去個屁,老老實實別多事?!?/br> “大哥說有理,現在還摸不準具體情況,別貿然表明立場?!敝x問時顯然比謝江南聰明一點,“族里那些老狐貍現在就是把燙手山芋往咱們頭頂上扔,長安救了寧不為他兒子,衛家和大哥又有姻親在,擺明了兩邊都不想得罪?!?/br> 天知道他們這一支隨謝家來不過是想湊湊熱鬧撿些漏然后打道回府,結果家主莫名其妙就落到了謝致頭上。 謝致同樣面色凝重,“先靜觀其變,這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個機會?!?/br> 三個人凝重了不到半炷香,謝致就扯著嗓子怒吼:“謝長安謝長明!給老子滾回來!再到處亂跑老子打斷你倆的腿!” 已經在斷壁殘垣上爬了一半的謝長安兄弟被謝江南一手一個拎了下來。 “叔叔,里面就是寧城!”謝長明不甘心地掙扎,“我想進去看看!” “不要命了你還進去看!”謝江南低頭嚇唬他,“小心惹毛了大魔頭他一口把你給吞了?!?/br> “我不信!”謝長安試圖掙開他小叔叔的手,掙扎間一抬頭就正對上了不遠處寧不為冰冷的眼神,頓時渾身僵住。 好、好可——謝長安僵硬的目光心虛地往下,就看見大魔頭懷里抱著的睡得正香的奶娃娃,忍不住咧嘴一笑——好可愛。 等被拎到謝致面前,謝長安一臉嚴肅地跟他爹道:“爹,你跟娘努把力,再給我生個弟弟吧,我想要寧山那樣的?!?/br> 謝致一拳頭砸在了他腦殼上,“滾蛋!” 謝長明湊到他跟前一臉幽怨地盯:“你有弟弟了?!?/br> 謝長安嫌棄地推開他,“你又不可愛?!?/br> 謝家的旁邊就是藏海樓的弟子,幾個小弟子津津有味地看完老子訓兒子,便見代樓主桑田一臉凝重地捻熄了手里的傳信符。 “師父,怎么了?”有弟子問他。 “父親沖擊渡劫失敗,隕落了?!鄙L锾ь^看著黑壓壓的天空,將掌心的灰撒到了地上,“桑云強行喚起論道山,為了靈力能順利抵達巽府,自祭論道山,也一并隕落?!?/br> 藏海樓的眾多弟子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