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聲響越來越大，她也沖了出去。

    寇司沒有聽她的，而是拖起那個艙室，想把它拖到門口，那些人要的就是它，只要扔給他們，再打斷線路，這東西爆炸了，那些人一定也跟著死。

    寇文清和司研就沒事了。

    剛拖到門口，就聽見了說話的聲音。

    是你？

    為什么這么做？

    是寇文清的聲音，滿是震驚和失望。

    你們想讓寇司活下去，我也一樣。我...也有孩子，他也得活。

    他也得活.....

    這是，奧利格的聲音。

    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寇司被炸暈了過去，狠狠撞在墻上又摔到了地上。

    火光四起。

    碎裂的鋼鐵穿透了他的身體，劇烈疼痛中，輻射反應也不合時宜的跟著來了，視線模糊，他看到一堆人影進來抬走了艙室，里面的男孩也在同一時刻猛地睜開眼睛，他們對視，視線陌生冷漠，卻在此時驀然充滿恨意。

    就像此刻。

    人造出來的新神雙目半睜，瞳孔里像是裝了整個宇宙，冰冷又高傲，他落到地面，居高臨下的凝視寇司，緩緩開口，吾乃千目神，汝想要何物？

    聲音空靈又神圣，明顯還加了聲帶機械音效，但是再扭曲奇詭，還是脫離不了機器的僵硬，文縐縐的字眼更顯得可笑。

    近藤躲在一旁下達命令，殺了他。

    寇司看著緩緩逼近的神，一言不發，伸手把衣服直接脫了扔到地上，他露出上身，那晚激.情的痕跡都沒退去，蒼白和吻痕交雜，還有幾道疤痕，和他對面的神形成格外醒目的對比。

    神莊嚴冷然，不可侵犯，而他，就像俗世里最骯臟的奢靡，是圣潔的反面體，身上畫滿了被血洗過的惡，艷麗的過于浪蕩。

    一時間，近藤的表情崩裂，對看到的一切產生了嚴重不適，早聽說寇司混亂不堪葷素不忌毫不自愛，但他萬沒想到他連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神體都不放過。

    然而，下一秒卻見寇司猛地用指尖狠狠刺進了肩膀的軟骨，指甲經過改造竟然成了一個小型刀片，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直接從深可見骨的傷口里抽出了一根帶血的機械針，針在脫離體內骨骼的瞬間發生變化，從細條分散成塊狀，逐漸拼合，迅速合成了一把純黑色的刀。

    千目神看著這一幕，再次開口，機械的重復，吾乃千目神......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把刀已經朝他的脖頸揮了過去。

    寇司是對準他的頭砍的。

    旁邊的近藤冷笑，竟然還在骨頭里藏武器，你以為千目神能被區區一把袖珍刀......

    然后頭掉了。

    寇司又一刀割開他的胸口，伸手把他胸腔里還在跳動的心臟整個抓了出來。

    一半機械，一半臟器。

    可怖的詭異。

    他的身體也同時轟然倒地，頭顱被黑發裹著骨碌碌在地上轉了幾圈。

    萬籟俱靜。

    破碎的畫面再次回溯。

    一片血紅。

    被炸傷的寇司睜開被血浸疼的眼睛，艱難地爬起來，穿過一地狼藉，看到了司研。

    她坐在火光后，兩條腿已經被炸沒了，碎rou和污血好像生了刺，刺紅了地面，也染紅了她懷里抱著的男人。

    她低著頭，沉默的像座雕像。

    寇司走到她旁邊，想扶她一起走，她拒絕了，胳膊無力的垂在寇文清身上，我衣服口袋里有根煙，幫我拿出來。

    寇司找出來，就著火光點上，放進她的嘴里，嗓音嘶啞，媽，我去找個木板，你們躺到上面，我拉你們出去。

    司研輕輕搖頭，吐出一口煙圈，你走吧，越遠越好，別進研究所，也別進財團，離開這座城市。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等你長大了，就去找安久，他是你弟弟，他會幫你的.....

    煙滅了，她靠在寇文清的肩膀，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旁邊是破碎的玻璃器皿，里面的植物斷裂，躺在血坑里，再次變成了焦黑。

    寇司起身，所有情緒在瞬間被抽了個干凈。

    他拿掉司研的煙，輕聲說，我沒有弟弟，也不需要。

    煙消失，成了那顆心臟。

    神？寇司看著手心里躺的東西，又看了看地上的殘體，笑意嘲諷，就這？

    第71章 生在淤泥的蘭花。

    地下基地因為磁場混亂發生劇烈震動時, 門口還在打的兩人終于停了手，看著已經起飛到高空的拉斯基，緩緩對視了一眼, 什么情況？

    竇米加：你們的拖拉機還能飛？

    熊四：土包子，沒見過吧。

    竇米加：基地防護罩要裂了，咱還打么。

    熊四沉默了會兒，我知道寇司要干什么了。她看向竇米加，你是不是故意拖住我的？

    竇米加靠在歪扭的電子門上, 笑了笑，才反應過來？雖然你是個騙子，但好歹認識了這么久, 怎么也得幫一下?；乇粴?，防護消失，十四區的毒氣洞很快就會暴露，不光人類, 仿生人也會受到影響，這地方就是專門針對仿生人的陷阱，你不能進。

    熊四皺眉, 響兔進去時你怎么不說？別擋路, 讓開。

    竇米加胳膊上纏繞的銀蛇再次朝她纖細的脖頸逼近, 他又不是我朋友。他輕聲，保你一個就夠了。

    已經飛到高空的拖拉機不等被攔下的熊四, 直接撞進了半碎裂的基地。

    入口通道里，剛潛進去的奧蘭跟在陸元究身后，一路絮絮叨叨，你到底怎么想的，寇司讓你干嘛你就干嘛??？你怎么這么聽話？姜柯要是往這里面跑, 肯定必死無疑，咱在外面等著收尸不就行了，還偏要跟進來......

    陸元究不搭理他。

    奧蘭接著說，你是不是又改造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冷冰冰的。雖然以前也冷冰冰的，但現在更像冰棍子......

    陸元究終于忍無可忍，你跟蹤我一路我都沒跟你計較，別挑戰我底線。

    奧蘭：怎么？你底線這么容易被我挑戰啊，忍耐不了會怎么樣？在這種地方干.我嗎？

    陸元究猛地掐住他脖子，威脅道，你要清楚一點，現在你身邊只有我，沒有你爸，也沒有保護你的軍隊，就算你今天被殺了，也算不到我頭上。

    奧蘭表情瞬間變得委屈唧唧，你真的忍心？咱們小時候可是一起長大的，關系那么好！而且寇司可是把我當親弟弟，你不怕他傷心？

    陸元究冷哼一聲松了手，你想多了，你死八百遍他都不傷心。

    奧蘭揉著脖子說，你太小看我們之間的友情了。他語氣帶上了疑惑，不過，你很反感我話嘮嗎？寇司就經常這樣啊，又主動又熱情，我看你挺喜歡啊，怎么到我這兒就想殺我了？

    陸元究沒再跟他扯，看著前方亂成一團的人影，眉頭皺了起來，這地方要塌了。

    奧蘭也正經了神色，我好像看見我爸了。

    閃爍的白熾燈以及再無鎮定亂成一團的研究員，場面相當混亂，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后往出口跑，卻在跑了一半被堵在了中間。

    堵他們的不是找麻煩的，而是三撥外來人。

    里面還夾著一個熟悉的臉。

    奧利格先生？！

    研究員驚呼出聲，挾持著他的人就是那個逃走的仿生人響兔，他們嚇的后退一大步，明明抱著幾把槍卻哆哆嗦嗦地不敢開。

    另一撥是正邪難辨的姜柯，她身后還站著一個女人，是洛芙的最后一個克隆體，神情僵硬，像個假人。

    讓研究員們長松口氣的是剛剛到場的陸元究和奧蘭，好歹算個自己人，他們底氣也足了，暗搓搓地小步往奧蘭方向挪。

    本想沖進來找唐缺的響兔撞見這么一堆雜七雜八的人，煩得不行，張口就罵，一群財團走狗湊一塊兒了啊，那就全殺了，省事。

    被他狠狠扔到地上的奧利格終于反應過來，沖著奧蘭就吼，你個兔崽子！腦子進水了你跟著來這兒？！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奧蘭站在陸元究身后，一臉心疼的看過來，爸，再堅持堅持，我們會救你的。

    奧利格臉都急紅了，救個屁！等這里的磁場完全失效所有人都得死！陸元究我命令你！立刻帶他出去！

    陸元究不慌不忙的裝子彈，我來抓姜柯，這是命令。

    奧利格：誰的命令？！撤掉！你必須聽我的！

    陸元究舉槍就往姜柯身上打，隨口應道，很抱歉，現在的軍隊指揮已經不是您了。

    姜柯攬住洛芙躲開了子彈，從后腰也掏槍也往他身上崩，嘴里嘲諷著，我不就偷了個女人，抓我干什么？陸元究，你還真是逃離不了階級規則，把自己框那么死，腦子里除了命令就沒別的，怎么，這活兒是寇司給你派的？他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他現在有危險你也不去幫他，反而在這兒執行自己的命令？

    她冷哼，怪不得他沒選擇你。

    陸元究沉默不語，依舊招招兇狠。

    一邊應付子彈一邊躲響兔角度刁鉆的機械鏢。

    響兔這個打一下那個打一下，插嘴，不會吧，你不會喜歡那個寇司吧？好家伙，我玩不明白人類了啊，都這么重口呢？

    他嘖嘖稱奇，也不能說全是人類，唐缺不是人都被他拿下了，你知道他倆現在搞一起了嗎？好像床都上了，我頭一回見唐缺的情緒調節器爆成那個樣子......一路紅燈??！這他媽起碼做了一夜.....

    陸元究更加沉默了，臉色也黑了一片，也不躲了，逮著兩人一起猛打，什么招式技巧全扔到了一邊。

    戰局混亂中。

    奧蘭默默翻了個白眼，小心翼翼的避過所有人，走到奧利格身邊蹲下，小聲說，爸，您混的也太慘了，看著真可憐。

    奧利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快點離開這！防護罩一旦消失，你會被十四區的毒氣......

    奧蘭拍了拍他的手背制止下面的話，我看過你們的機密文件，這種毒應該是專門針對仿生人的啊，我是人的話，你為什么怕我被毒死？

    奧利格啞口無言，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奧蘭看著奧利格已經開始失焦的眼睛，爸爸，您覺得，我是人嗎？

    奧利格：你......

    奧蘭打斷他，這里太吵了，走吧，我先帶你出去。

    一群研究員跟在他身后，試圖一起混出去，奧蘭沒拒絕，帶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還跟陸元究打了個招呼，我先把我爸帶出去了，你小心點哦，不要受傷，咱們一會兒見。

    沒回應，奧蘭也習慣了，拖著一群人轉頭就走。

    陸元究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殺戮欲望里，他脫了上衣，□□的后背上全是鋼鐵的顏色，脊椎閃著冰冷的藍光，像道長了利齒彎出一道弧度的劍，脊背力量緊繃，他殘影般閃到了姜柯身后。

    被寇司改造后的身體確實超出了非常人的力量，槍口抵上去的一刻，姜柯根本無法掙動他的禁錮，連響兔也順帶著被他踹出老遠。

    響兔：？你他媽還是人么。

    陸元究看他一眼，我沒打算殺你。

    響兔后退一步，真的？那我走了啊。他試探地指了指一個方向。

    陸元究收回視線，在我這兒，任務的確更重要。

    姜柯絲毫不擔心自己的頭正被槍抵著，語氣更加諷刺，你可真是塊榆木。

    我現在很懷疑，你到底是喜歡寇司，還是喜歡你的身份？從不觸犯規則，永遠聽從命令，就好像沒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難道改造的多了，就真的從人變成機器了？

    陸元究輕聲，如果不執行通過軍隊下達的命令，我會被降級。他頓了頓，我愛他，當然，也需要地位。

    寇司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所以從一開始就把他劃分到了計劃之外，通過軍隊不停給他下毫無意義的殺戮任務，就像在幫他去適應身上冰冷的機器一樣。

    他不會被逼著做決定，也不會被逼著去做選擇。

    寇司成全了他的野心。

    姜柯閉了閉眼睛，這還真是讓我意外。我來這里的目的是阻止他毀掉基地，但晚了一步。他讓你來抓我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為了拖住我，他成功了。我們什么都做不了，還被動成了他的幫兇。身為軍隊的人，你能忍受被利用？

    陸元究語氣冷淡，被他利用，百利而無一害。我心甘情愿。

    .

    劇烈晃動的長廊連通發射基地和實驗區，沒有他物，只有一個藍色的池子。

    這是銷毀機器人的地方，每個工廠都有一個。

    研究員們跟著奧蘭，本以為是走向出口，以為會有飛行器迎接，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出去的打算，而是把半昏迷的奧利格扔在了池子旁邊。

    研究員疑惑不解，奧蘭少爺，咱們.....咱們不出去嗎？這里都快塌了......

    奧蘭看向他們，放輕了聲音，噓，小聲點，我爸正睡覺呢，可別吵醒了。

    這么說著，他卻拿起一個管子打開開關，朝著奧利格的臉就噴了過去，巨大有力的水柱把奧利格沖的趴在了地上，他痛苦的悶哼，像是又受了一遍酷刑。

    奧蘭蹲到他身邊，爸，到了。

    奧利格：.....什么？

    研究員們看著笑的詭異的奧蘭，后背一陣發麻，都有點慌。他們上前一步，正要再問一遍，腳步卻停滯在半空。

    黑暗里走出來幾個渾身通銀的機械人，手里拿著槍，速度極快的上膛對準了他們的額頭，紅點像死神的倒計時，一秒一秒閃爍。

    是吞食.....

    話還沒說完，幾十個研究員全倒在了地上，吞食機械人走過去搬起他們的尸體扔進了池子里。

    煙霧升騰，只聽得尸體被融化的滋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