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3輕聲說，想殺就殺了。

    白爾多看著他，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人會變，為什么機器不會？A03臉上是和以前一樣的笑。

    很像人類的笑。

    他突然不躲了。

    抬起胳膊，周圍的畫面重新閃現到了領域中心那個最高的鐘樓頂上。

    他坐到邊緣，看著空中的虛擬列車，還記得之前坐在那上面看風景嗎？

    白爾多沒吭聲。

    A03伸出手指，用手指在空氣里劃出了兩下，似乎是星光做成的畫筆，寥寥勾出了白爾多的樣子。

    四處亂翹的頭發，睫毛濃密的眼睛，身邊還站著個身型高大卻沒有五官的男人，頭頂是兩個字。

    不是A03，也不是白玉。

    他說，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艾多。

    白爾多坐到他身邊，手里的方塊已經全部嵌入A03的身體，緩慢吸收著他的能量。

    他得身體越來越透明，逐漸虛弱無力，AI程序將在他消失后，徹底清零。

    就像從未存在過。

    他毫不在意，還在問，你覺得好聽嗎？

    白爾多說，不好聽。

    艾多笑了笑，喂，你怎么就不愿意陪我死呢。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白爾多搖搖頭，不喜歡。

    艾多看著他的眼睛，心里很清楚，他沒有撒謊，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

    你想知道，白玉是怎么死的嗎？艾多伸出手指，畫了個圓。

    如果你叫我的名字，夸我的名字好聽，我就告訴你。

    白爾多沉默了會兒，艾多，你的名字很好聽。

    謝謝。他說，多叫幾遍。

    白爾多：好。

    領域直通賽博空間。

    那里是黑客精神網最大的交流平臺。

    寇司通過小蜘蛛定位找到白爾多的時候，他坐在滿是彩色網格的空間里，面前放著三臺電腦，正在循環播放白玉光腦里的內容。

    這是一直存儲在A03體內的記憶。

    他正在看的畫面，是光腦的最后同步。

    白玉的視角。

    揚起的大霧，灰色的塵土幾乎遮蓋了整片天空。

    霧里站著一個巨大的機械護衛，十多米的高度，只能看到它身上密密麻麻的攝像頭，閃著紅光，像一只只緊盯不放的眼睛。兩條腿上還套著毛茸茸的針織腳套，像是從什么娃娃身上拆下來的，怪異的讓人毛骨悚然。

    很快，它看了過來，眼睛同時對準視角方向，轟隆隆的聲音像是發出的嘶吼，接著忽然發出幾百條紅色放射線。

    直直的攻擊過來。

    小心！

    是白玉的聲音。

    它不止有一根神經線！必須轉移它的注意！東葵你走左面！

    畫面里東葵的身影像是一道深藍的海浪，周身帶著雷光，那把刀似乎舞出了影子，正中機器人的腿。

    它的身體晃了晃，直接跪了下來。

    視角劇烈晃動，躍上了它的身體，離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近了很多，透過紅光看到了一張臉。

    灰塵和血跡。

    是掩蓋不住的痞氣。

    他的胡茬還在，淺淺的一層，是熟悉的模樣。

    一定要把盒子送進去！

    巨響夾著警報聲，他扔出了一個東西，被霧籠罩的另一個身影很快的接在手里，沖進了濃霧。

    紅色射線帶著密麻的子彈飛去了他的方向。

    寇司！入口開啟只有一分鐘！

    畫面停止。

    這就是十四區嗎？白爾多問，下面的內容呢？為什么結束了？

    寇司蹲到他身邊，看著屏幕又再次重復播放，答非所問，你沒把A03殺了？

    白爾多淡淡地說，殺了就看不到這些了。你很希望我殺了他？

    寇司點頭，殺了他，你就看不到這些了，

    白爾多盯著屏幕，那具尸體，是假的嗎。他眼底壓著期待，即使被騙，卻抱了僥幸。

    寇司說，嗯，尸體是假的。

    白爾多猛地直起身，抓住寇司的胳膊，那......那他還活著？他還在十四區？

    眼底的光再也遮掩不住，卻也變得畏懼，.......是因為那封郵件他才去的，對嗎。

    寇司笑出了聲，瞎猜什么。只是一個閑人發的多此一舉的郵件而已，不管看沒看到，我們都會去。

    那可是我的家啊。他說。

    笑意似乎帶了嘲諷。

    這其實早不算秘密了，但大家卻把十四區捂的嚴嚴，生怕大家不知道里面還有東西。

    白爾多愣了愣，東西？那我哥......

    寇司打斷他，你會知道一切的，但不是現在。

    他抬手，輕輕敲了下白爾多的額頭，你腦子里藏了個人，不是A03，也不是炸彈，而是一個監控著你十幾年的人。就像你被壓制的年齡，他壓著你所有成長的權利。

    等我把那玩意兒取了，你會親眼看見真相的，好嗎。

    什么時候。

    寇司笑了笑，很快。

    .

    接下來的一周，寇司都窩在實驗室沒出去。

    桌子上擺著唐缺不要的那條胳膊。

    肌rou線條很好看，蒼白卻不瘦弱，腕上的紅珠就像滴上去的血。

    他伸手把珠子取了下來，感受著它的涼意，輕嘆，早就想摸摸了。

    東葵靠墻站在一邊，涼涼開口，抓著那個仿生人還能想辦法治療你的輻射反應，現在就剩條胳膊，還是機器的，你就打算拿它，陪你度過剩下的幾個月？

    寇司瞇眼，當然不是。

    他把珠子戴到自己手上，伸到燈光底下瞧，嘖，我戴著怎么一點都不好看。

    他頓了頓，沒唐缺戴著性感。

    東葵：......

    寇司沒興致欣賞了，拿起手術刀在那條胳膊上來回比劃，我就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

    東葵說，不就是個厲害點兒的機器人么。

    寇司搖頭，哪有機器人長這么漂亮，摸著還這么舒服的。

    東葵：......世界上可不止你一個科學家，造出來的機器五花八門兒，什么樣的沒有？他抱起胳膊，你倒是說說，知道他是什么之后，要怎么做？難道再去抓回來？

    只要是機器人，就能被人類控制。當然，得是高智商的人類?？芩灸描囎訆A起里面的幾條銀色絲線，我要研發出來一個專門針對他的控制劑。

    東葵：？

    找到他，崩進他的身體，給他設下一個程序，命名成我的名字。

    寇司勾起嘴角，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畫面。

    程序？東葵震驚，.......你想讓一個機器人愛上你？

    愛？寇司一刀切斷胳膊上的神經線，看著緩慢流出的銀色液體，他放輕聲音。

    沒那么高尚，我只是想睡他而已。

    第58章 獨角獸。

    奧利格睡了一個最漫長的覺。

    想醒都醒不過來。

    每次準備要睜眼的時候, 都被一股外力強制性把他眼合上了。

    片段的噩夢做個不停。

    在他以為自己永遠也醒不過來時，猛地，他好像被巨浪卷進了懷里, 仿佛要窒息，冰涼的水堵住他的鼻孔，流進身體，壓抑的簡直要爆炸。

    他掙扎許久，像溺水似地往上抓, 驚慌中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個水箱里。

    從上方垂下的機械爪緊緊鎖著他的脖子，涮拖把一樣在水箱里上下晃動, 他被咸水嗆的喉嚨和鼻腔都火辣辣的。

    這他媽簡直是酷刑！

    還是那種絲毫不顧及他形象的酷刑！

    掙扎中他看到玻璃外坐著幾個人，圍著張四方桌，上面還擺著麻將。

    碰。

    胡了。

    奧利格：......

    他快嗆死了，也快氣死了, 開始瘋狂拍打玻璃。

    其中一人聽到了聲響，扭頭看了他兩眼，說, 八萬。

    然后扔出去一張牌, 又扭回了頭。

    熊四摸著手里的牌, 語氣隨意，人醒了, 趕緊結束這局吧。

    響兔眉眼間都是得意，你是覺得自己要輸了吧。

    半喜半悲眉頭緊皺，干脆就到這兒吧，他都快被嗆死了。

    除了響兔，其他三人很是默契的把牌直接攤開, 渾水摸魚揉進了洗牌。響兔臉上的笑瞬間僵了，老子好不容易快贏這一局！你們還給我耍賴？！演我呢？！這就是你們給我的歡迎儀式？！他抬手就把牌桌掀了。

    熊四一臉淡定，收收你的脾氣，急什么急什么，據點沒了能有啥牛逼的儀式？陪你干兩局麻將很不錯了。

    半喜嘆氣，我還給你買了氣球，但都被炸光了。

    半悲又扭頭看看水箱，沉穩道，人快死了，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這樣吧。熊四站起身，把他放出來，交給響兔審，審出東西來還能問天目要獎金。

    響兔這下好受多了，正要答應，就看到一個人影從側門走進來，直接到水箱那兒把里面的水放了，穿著白襯衫，像個進了黑勢力的老好人。

    我跟他聊聊，你們出去等著。

    是唐缺。

    老貓從他肩上跳下來，用腦袋推著熊四轟人。

    熊四有點擔心，你確定？

    半喜半悲比較干脆，起身就走。

    不贊同的還有響兔，現在還沒出虹城，時間不多，還只能待在這破破爛爛的地下廠，你跟他聊能聊出個屁??？他抬起手，指間夾著五顆尖銳的長釘，不如用點兒刑......

    熊四拽著他的衣領離開，你快他媽閉嘴吧，還用刑，咱們是好人，怎么能對一個老頭子用刑？尊老愛幼你到底懂不懂？

    響兔：......

    光線昏暗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

    隔著層玻璃。

    奧利格一直在嗆水，咳的頭昏眼花，視線朦朧中他模模糊糊的辨認，終于看清了眼前的臉。

    愣了片刻，開口，侄、侄媳婦？

    唐缺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我不是你侄媳婦。他開門見山，關于十四區，我有個問題想問。

    奧利格扶著玻璃，難道你一直都在利用寇司？憑色相勾引他？然后好潛入我財團里？

    唐缺眼神無奈，輕輕嘆氣，抱歉，這也是無奈之舉。

    奧利格睜大眼睛，你竟然把寇司玩了？！他突然變得興奮起來，這種事簡直千載難逢！我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他被人騙感情！你手段真是高明??！

    唐缺：您過譽了。

    奧利格頓了頓，上下端詳他，眼里帶著同情，不過，你的結局一定好不到哪去。上一個把他坑了的人都變化肥了。

    唐缺語氣淡淡的，嗯，我很期待。他拿出一個圓形的小盤，上面閃爍著綠色的數據代碼，從1到5，他說，我在你體內裝了一個小玩意兒，會根據這個圓盤指令，清理你臟器上的臟污，就像個......小刷子一樣，因為沒給你麻醉，所以你的感覺會有點癢，人在體內極度癢的情況下，意識會變得薄弱，嗯.....或許還會有點兒瘋？這樣咱們的談話可能會變得簡單一些。

    奧利格張了張嘴，一個字還沒說就看到唐缺直接把指針轉到了最高，5。

    ......

    瞬間，身體里就像爬了千千萬萬只小螞蟻，癢到極致，幾乎到了鉆心疼的地步，還撓不到，他的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大笑不止，拍著玻璃喊，我他媽還沒說不跟你聊你就開始刑訊逼供了？！你怎么不按照套路走？！怎么說我也是你長輩！

    唐缺看著他，問道，十四區的入口在哪。

    奧利格邊笑邊流淚邊說，哈哈哈哈哈哈你這樣讓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跟你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事。唐缺說，你慢慢來，我聽的明白。

    .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

    財團和科研所看似都已經度過了混亂期，按部就班運營著各自的工作。

    寇司的暫時代理也很規矩嚴謹，能幫的地方都幫到了，好幾個差點沒能上市的產品都被他推回原位，硬是擠進了市場里。

    并沒有像那些高層猜測的一樣，他似乎沒那么夸張的野心，但財團成員對他的戒備都還存在著，畢竟他可是直接殺了個自己人，狠絕的根本不像平常那個浪蕩子。

    很多沒必要經受的事，寇司全扔給了奧蘭，趕鴨子上架似的逼著他上班，還在他臥室排了好些個電腦，以備隨時開會分配活計。

    奧蘭有苦說不出。

    現在的確比以前自由了，沒了奧利格的監視，他想去哪就去哪，身后還跟著陸元究。

    只是性質都變了。

    他忙著到處記錄公司出的貨，交易金額時間，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陸元究還像個瘟神似的跟后邊兒不停挑刺。

    短短一周，他明顯瘦了一大圈。

    奧蘭趴在床上開始罵寇司，罵完他就罵陸元究。

    陸元究坐不遠處的沙發上玩手機，聽到這臟字不帶重復的話，臉上露了笑，你還是罵人的時候比較順眼。

    奧蘭冷哼，爬起來走到陸元究身后，一把攬住他的脖子，那我不罵了，最煩你說我順眼。

    陸元究懶得搭理他，繼續翻手機。

    奧蘭看著他屏幕上的字念了出來，今晚九點整，太日酒店，歡迎晚宴？他皺眉，靠，寇司發的？怎么沒給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