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你喜歡什么顏色？

    白色。

    為什么？

    女人沉默著，似乎在選擇答案，半晌開口，因為，它有無限可能。

    姜柯有點不解，這種問題問了有什么用？

    寇司抱著胳膊講解，克隆人和機器人一樣，剛生產出來都要做一套題，如果答案每一遍都是按照設定回答的，就沒問題，如果出現了偏離設定的回答，那就說明，他想了想，數據錯誤，制造偏差，需要回爐重造。

    姜柯挑眉，也就是說，一旦有了獨立意識，就得銷毀？那毀的過來么。

    寇司搖搖頭，現在這種機器人多了去了，他們怕的不是獨立意識，而是反抗意識。他微微彎腰，看進克隆人干凈的眼睛里，有了反抗，就有了戰爭，也就會出現死亡。

    誰不怕死呢。他眼角彎了彎，我也怕。

    .

    被抓的仿生人今天沒有實驗計劃。

    他的身體已經瀕臨破碎，被關進了迷宮花園中心的高壓房里，奧利格的實驗團隊在他體內抽取了很多支能源管，里面像水銀又不是水銀的液體復雜又危險。

    至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一群蠢貨，現在還沒研究出來。

    寇司摸了摸鼻子。

    帶路的是實驗團隊里的人，她穿著白大褂，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表情冷冷的，說話還算客氣，這邊請。請注意腳下機關，目前全部開啟中，踏錯一步就會死。

    這么狠？直接關了不行么。

    防的從來都不是你們。她說。

    那是誰？

    會逃出去的人。

    迷宮花園的門口沒有安保，卻有兩層機關隔離。

    除了從吞食機器人身上拆下來的輻射子彈，第二層透明的激光線要更危險些。對人體損害雖然不大，但機器人一旦觸碰，就會直接融化，再無重造可能。

    是很殘忍的一種清理機械，早就被新世紀律法禁了。

    怪不得藏這么嚴實。

    開啟的條件很復雜，視覺上也十分有沖擊力。

    帶路的實驗員站在激光線前，整個頭突然裂開，從中間射出一根綠色的電線插進去便開始和機關系統進行數據交換。

    寇司了然。

    原來要進這個花園，得靠內部人員的大腦中樞才行。

    這還真增加了難度。

    姜柯瞇著眼，還真不是防人的啊，這種違禁科技都用了，那個仿生人就這么厲害？

    實驗員回答，他已經被拆成了兩半，但還是有很強的攻擊能力，需要時刻病毒麻醉。她的頭恢復正常，轉身遞了個警告的眼神，你們最好離的遠一些。

    激光線消失。

    幾人跟了進去，姜柯落后一步碰了碰寇司的胳膊，問你個事兒。

    寇司眨眨眼，你說。

    門口第一層機關，你應該眼熟吧？她話里有話。

    寇司點頭，當然了，那可是從我的吞食身上拆下來的防護武器。

    姜柯哦了一聲，那你肯定知道怎么對付嘍。

    寇司低聲笑，姜隊長，你還真想來這兒搶東西啊。

    姜柯也笑了，怎么會呢，也就問問。

    兩人對著笑，又虛又假。

    迷宮的地上鋪滿了花，竭力向花園靠攏，墻壁卻全都是鏡子，照著他們的身影，像是看著陌生人在并肩走，因為鏡面效果實在太像哈哈鏡了，把人照的又瘦又長，扁的像張紙片。

    路也確實歪扭崎嶇，七拐八拐的根本辨不清方向，高的看不見盡頭的圍墻增添了不少壓抑感。

    不過，有實驗員帶著，這路還算好走。

    快走到出口時，卻發生了變故。

    鏡面墻突然出現裂痕，漸漸擴大，直到噼里啪啦碎的聲音越來越響。

    不光是墻，連地板都開始晃動。

    實驗員的腳步停下了，她指著前面，那是......

    冰冷的銀色通道里滲入了存在形狀的氣體，鬼火一樣彌漫，里面似乎閃過兩張臉，詭異又滑稽，像是在哭，又像在哈哈大笑。

    陸元究皺起眉，反應很快，拔槍就沖了上去，姜柯緊跟其后，但更像是去湊熱鬧的。

    氣體很快就覆蓋了整個迷宮，實驗員慌亂起來，有毒氣體！是有毒氣體！警報呢？！為什么警報沒響？！

    她的聲音很快弱下去，雙腿控制不住抽搐時被人拽住了胳膊，別動。

    是寇司。

    他把一個手帕塞給女人，堵住口鼻，爬出去，毒性滲透會慢一點。

    實驗員動作麻利，求生意識十分強烈，立刻趴了下去，快通知警衛！這是二級情況！

    寇司語氣安撫，別擔心，應該是工廠的輻射管道出問題了，你保持安靜往外爬就行。

    實驗員捂緊鼻子沒再說話。

    模糊不清的白霧里什么都看不到。

    寇司一點不著急，也沒有要捂鼻爬地的意思，他抬腳繼續往出口走，直覺準的驚人，方向完全沒錯。

    從進來那刻起，寇司就感覺到有人在跟了，而且肯定是殘月組織的人。

    偷襲手段還挺陰，這種毒氣一旦中招，非死則殘，不愧是反人類組織，也太心狠手辣了。

    寇司嘖嘖嘆息。

    他對毒氣免疫，走的一身輕松，踏出迷宮出口，就看見了緊連的高壓溫室。

    根據距離推算，出口并不在盡頭，而是在花園的中間，玻璃墻圍著這個中心點一直在轉，在變化。

    如果不是實驗員帶著，根本走不到這里。

    寇司在附近踩了個點兒，扔了一把小蜘蛛，這才準備進溫室。

    里面似乎塞滿了花，玻璃面上全是人工種植的玫瑰，枝莖好像會爬動，遍布在整個圓形屋的棚上，只能看到花，看不到里面的人。

    這鎖個仿生人，還鎖的這么浪漫，好像藏了個公主，寇司難免有些無語，驚嘆于奧利格的惡趣味。

    推開溫室的門，就是一條石頭鋪成的小路，除了花，兩邊還種著幾排人工翠竹。

    能看出來，奧利格是想把這兒打造的高端大氣又奢華，但實在弄的很雜亂，一點沒仙境的味兒。

    寇司沿著小路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一面墻壁，上面的花藤蜿蜒纏繞，像是用植物畫成的畫。

    畫的中間，掛著一個幾乎支離破碎的人。

    他的頭懸在最高處，額頭上釘著一顆黑色釘子直接嵌入墻內，四肢被生生分割開，都死死釘著墻。胸腔的皮rou也已經沒有了，露著里面還在呼吸活動的臟器。

    整個人被大卸八塊的釘成了人的形狀，卻沒有任何血跡，所有臟器都像是模擬出來的假模型。

    寇司走過去，像是觀賞珍稀動物似的上下打量，眼神在毫不掩飾的估量價值。

    怪不得要設置那么多機關，仿生人被拆成這樣，還能睜眼盯著寇司瞧，精神得很。

    看什么看，沒見過？他語氣惡劣。

    寇司緩緩搖頭，還真沒見過，你竟然會說話？

    仿生人眉頭抖了抖，我不是猴子。滾。

    寇司對他格外仿真的心臟很感興趣，這些都是怎么做的？竟然看不到一點機械痕跡......

    仿生人閉上眼，拒絕交流。

    我是個科學家，自然會對偉大而神秘的新科技感興趣，但絕不會強制進行人體實驗?？芩疽簧碚龤?，就差往臉上寫我是好人了。

    仿生人還是不理。

    假如，我能救你出去，寇司慢條斯理的打商量，你會告訴我你們身體材料的制造來源嗎？

    仿生人這才睜眼，滿臉嘲諷，我需要你救？你怕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寇司哇了一聲，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神秘組織，殘月嗎？

    仿生人驕傲的冷笑，知道就好。

    寇司一臉好奇，他們為什么要把你拆成這樣？

    仿生人表情輕蔑，怕我跑唄。

    寇司連連搖頭，太殘忍了。如果是我，肯定不會這么對你。

    他一本正經道，我會尊重你們。

    拉倒吧。仿生人的眼神更嘲諷了，人類都是一個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貪婪無度，狼子野心，無一例外。

    寇司挑眉，有些驚訝，你會的詞兒還挺多。

    仿生人暴躁了，挺俊俏的臉上全是不耐煩，關你屁事？！別他媽看我了！

    這人脾氣是真差。

    寇司剛要安慰一下，拉近點兒關系，突然停住。

    他問道，我后邊兒是不是有人？

    仿生人瞅了一眼，心情似乎更差了，是有個東西。

    東西？

    寇司想扭頭看，瞬間就感覺到脖子上架了個鋒利的刃兒，稍微動一下，可能就割下來了。

    仿生人咬牙切齒，真他媽磨嘰，竟然用了這么久！你他媽是來給我收尸的？！

    寇司聽到了身后的聲音，是處理過的機械音，再抱怨我也不干了。

    仿生人似乎很相信他這句話，真就憋了回去。

    寇司更好奇了，不怕死的轉頭，刀刃緊貼著就刺了進去。

    流血了，皮破得厲害。

    他一失血就異?；野?，顯得脆弱不堪。

    別動。那人說。

    寇司嘶了一聲，你還真往下割啊，我又不是壞人，不想讓我看你就直說啊。

    那人沒吭聲。

    兩人沉默了會兒。

    所以你刀架我脖子上到底想干什么。

    這不是刀。他說，這是尺子。

    寇司：......你拿一尺子來財團救人？你們殘月組織的人都這么笨嗎。

    墻上的仿生人：說他媽誰笨呢？！

    你脖子很細，用尺子就能割斷。聲音很冷漠，卻是在認真的解釋。

    寇司無言兩秒，猛地轉身從懷里掏出一把槍對準了他，早說是尺子啊，給我嚇得。

    看到人的這一刻，寇司有點懵，懵的摸不著頭腦。

    你們組織的人都這打扮？

    男人頭上戴著一個方形紙袋，牛皮色，眼睛位置挖了兩個洞，也看不清眼睛，特神秘，身上罩著件大袍子，也擋的嚴實，說不出來什么勁兒，就挺神經質的，像電影里的綁匪，又像萬圣節Cosplay失敗的。

    ？

    寇司簡直滿頭問號。

    男人頓了頓，也有點尷尬，他慢吞吞地組織語言，我不想傷你，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寇司感到匪夷所思，我現在對你很感興趣，不想走了。

    男人盯著他，你看著不像會打架。

    寇司晃晃槍口，我會開槍啊。

    男人搖搖頭，別浪費，子彈對仿生人沒用。

    嗯.......寇司瞇著眼看了他一會兒，你是來救他的？

    男人點頭。

    仿生人插話進來，計劃呢？！你就這樣來救我？！

    男人：沒計劃。

    仿生人：.......

    這個地方進來容易，出去可難得很。墻上這位朋友腦子里被釘了黑釘，想取掉只能把那塊兒rou剜出來，只要移動，就會有人遠程控制爆炸?？芩景褬屖樟嘶厝?，但巧了，這玩意兒我熟啊，我可以幫你們。

    男人沒吭聲，等他下面的話。

    只要給我一份你們的身體數據，我就全力幫助你們逃脫財團的魔掌，怎么樣。我不干別的，就想知道仿生人是什么材料造的?？芩菊ＵＱ?，你懂的，科學家好奇心都重。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可以。

    寇司：爽快！

    然后伸手過去，意思是要象征性握個手。

    男人沒動，歪頭看著他，所以，你現在能離開了嗎。

    寇司嘖了一聲，真不友好。還有你這頭套，也太敷衍了。

    他很干脆的走了出去。

    唐缺透過紙袋上的兩個孔，看到了寇司走路一貫的華麗，每個步伐都在散發魅力，這德行，比平時看還要扎眼許多。

    他收回視線，走到仿生人面前，仔細看了看他腦門兒上的東西，這個釘多久了？

    響兔想了想，三天？還是四天？他扯扯嘴角，我被關這么久，我他媽怎么知道！你跟我嘮嗑呢？要不咱在這兒來個牌局？！

    唐缺絲毫不被他的暴脾氣影響，別這么激動，天目給了附加任務，是臨時通知，需要你在這兒待命。

    響兔簡直無語了，你看見我樣子了吧？好看么？我他媽像個標本！他遠離身體的手憤怒握緊，沒工資就算了！因為系統紕漏導致我被抓住我也不說了！我他媽都這樣了！還讓我干活？！

    唐缺在兜里掏了掏，拿出手機對著他咔嚓一拍，然后轉身背對，找了個角度，咔嚓又一張合影，邊拍邊說，他們幾個想看看你現在怎么樣，讓我拍個照發群里。他語氣溫和，帶著謙謙君子的禮貌，你不會介意吧？

    響兔：......

    此時。

    迷宮花園里的毒氣泄漏早已驚動了財團的人，一片混亂，溫室被濃霧漸漸包圍，濃霧之外不時響起無人機喇叭通報，發現外來人員非法入侵，警告，發現外來人員非法入侵。

    聲音亂七八糟，離花棚忽遠忽近，這毒氣讓迷宮變的更有難度了，連他們自己人一部分也迷失在了里邊兒。

    這確實是個拖延時間的好辦法。

    寇司沒有走，悠哉的等在門口，嘴里還嚼著顆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