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我月婼就好?！壁w若月說，指著趙若歆捂嘴笑道：“瞧你這都什么鬼樣子！往日里我單知道你會女扮男裝地跑外邊兒蹴鞠，卻不知你竟是扮成這副不堪入目的模樣。虧了虧了，這下樓里的人都知道我月婼的夫君竟是個丑陋異常的麻子臉了，這讓我的面子還往哪擱！”

    趙若歆：……

    趙若歆吐出一口渾濁郁氣，輕聲問道：“三jiejie，你過得好么？”

    “如你所見，保住了一條性命。如今衣食無憂，身體也還算康健，應當算是好的?！壁w若月說，“就是初時為了立身，哄了樓里mama說我也是有夫君傍身的，好叫她不至于太過欺負了我。當時夫君的名字用得是信口胡謅的趙四名號，想來趙四既是個無中生有的人物，meimei應該不會太過在意吧？”

    “我不在意?！壁w若歆說。

    趙四也好，趙嗣也罷，就包括趙麻子，說白了都與她趙府嫡女趙若歆的名聲無關。

    從小到大，趙若月和她爭了那么久，如今也就只能在口頭上沾沾她的便宜，實在是無關痛癢。倒讓她覺得一起長大的趙若月更加可憐和可悲了些。

    “那日我去尋過你和舒草?！壁w若歆斟酌著用詞道，“我沒能尋到你，只尋到了舒草。我將她葬在城郊東面那處空地里了，替她買了個朝南的墳頭，立了個石碑，你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她?！?/br>
    “多謝?！壁w若月點頭。

    “你是，怎么到了這里來？”半晌，趙若歆沉默著問道：“何不盡早去尋我？”

    “早先沒有機會?！壁w若月苦笑：“我是昏迷的時候，被人賣到這里來的?！?/br>
    “誰賣了你？”趙若歆悚然而驚，心底升起了一股憤怒。

    趙若月搖頭：“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那晚天太黑，我又昏迷著，沒能看清，只迷迷糊糊地瞧著是個男人?！彼従彽卣f道：“我不怪那人，我感激他。他既然救了我，還請大夫治好了我，便也有資格從我身上獲取利益。否則非親非故的，他何必救我?！?/br>
    趙若歆嘆氣：“總該再想想別的辦法?！?/br>
    “我沒有身份，沒有戶籍。除了青樓，又能去到哪里呢？”趙若月苦笑，“比起被賣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或是給那會在半夜里經過亂葬崗的窮苦男人當妻做妾，我倒寧愿進這青樓。起碼還能憑借容貌與才學爭一個紅牌花魁當當，日后也好待價而沽?！?/br>
    她沒有說的是，那夜她雖沒能看清救命恩人的臉，卻清晰地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那是一口粗啞沙礫的公鴨嗓，隱含著滔天的憤怒與不齒。

    “煜王府在你趙三身上耗費無數財力物力，由著你作威作福那么些年。使你一個小小庶女金尊玉貴地長大，一應待遇不輸任何世家貴女乃至天子公主?？赡阙w三卻從不思取回報，還踩著王爺的名聲往上攀爬，如今更是在對王爺毫無貢獻之時就輕易喪命。這般的貪婪無恥而又無能無用，你對得起王爺的栽培么？”

    “若是你趙三還有一絲一毫的廉恥之心，就請展現出你的價值，回報王爺的恩情。否則，你就徹底在那妓院里沉淪墮落，日日遭受那千人騎萬人乘的無邊痛楚，來以此接受你的懲罰，贖還你的罪孽吧?！?/br>
    趙若歆沉默，無意對庶姐的三觀發表任何意見。

    半晌，她問道：“你尋我來，是有何事？”

    “四meimei?！壁w若月的眸子里迸發出狠厲光彩：“我這里有一些楚席昂一脈官員徇私枉法、貪污舞弊的證據，勞駕你替我轉交給煜王爺。楚席昂那人，我定要與他不死不休！”

    趙若歆啞然：“為何讓我轉交？”

    “除了你，我實在找不到他人了，還請四meimei再幫我一次?！壁w若月說，笑道：“京畿之中已經傳遍，說四meimei在奉河春狩中救了煜王爺一命，想來他必不會拒絕救命恩人的求見?！?/br>
    “然而我又為何要趟進這攤渾水？”趙若歆冷漠道。同情歸同情，她卻也不想因此就惹禍上身。

    如今齊郡王楚席昂勢力頗大，還有手持御劍的先斬后奏之權。她趙若歆作為一個準皇子妃，對其鋒芒當然是能躲則躲，否則一個不慎，便很容易陷到皇家的嫡庶紛爭中去。

    再說了，楚韶曜也討厭她。

    雖然楚韶曜為了恩情必然不會拒絕她的求見，但楚韶曜見她之時內心肯定煎熬痛楚。他可是一見著五官姣好的世家貴女，就會犯惡心的。

    趙若歆不想讓楚韶曜在見著自己之后，又回去找齊太醫配那什么洗眼睛的藥水。

    那畫面，想想就糟心。

    見趙若歆拒絕，趙若月悠悠地嘆氣道：“四meimei，煜王府是個好地方。煜王爺雙腿已經恢復，是個有大前程的人。比之七皇子之余，煜王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br>
    “所以呢？”趙若歆心頭微跳。

    “所以我們姊妹兩個，總該有一個能抓到這份大前程才好?！壁w若月說。

    趙若歆：……

    第81章 1更

    趙若歆無言以對, 她仔細打量著闊別數月的庶姐趙若月。

    對方一身錦葵紫色，輕薄透明的煙霧紗裹身，眉梢暗含憔悴, 舉手投足也俱是風塵女子的疲倦，似乎已經完全墮落在這污糟的花柳之地，然而她眼角一輪淺淺彎月卻清漣醒目。

    尋?；蛟S只覺得這淺色印記楚楚動人、惹人生憐，而趙若歆卻是一下子明白了庶姐在面上刻了這圖案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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