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西哦哦兩聲，然后清了清嗓子。

    “外婆呀，我是小西呀，你的寶貝孫女小西哦?！?/br>
    “mama說，人如果做了錯事，改正就好啦。而且，外婆也沒有做什么錯事呀?！?/br>
    付小西看了一眼mama，在mama的鼓勵下，又說：“總之，外婆快點高興起來吧！不然的話，小西也會不開心的?！?/br>
    小孩子說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大道理，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庸人自擾。

    只會把一句話變著花樣翻著方式來講。

    柳眉枝拿著卡片，又看著手機，這么多年來，老伴去世后就一個人扛著這個家的婦人，頭一回流了眼淚。老人的眼淚是無聲的，順著年齡和時光在她的面容下留下的皺褶流淌。一顆因為年邁而日漸枯竭的心，在這個瞬間，卻好像重新又活了過來一樣。

    老人總愛說，渴盼著兒孫繞膝下，福氣滿堂。

    可要柳眉枝說，原來付小西這一個寶貝孫女，就已經足夠抵得上她這一輩子的福氣了?？粗⒆?，被溫柔的心似乎又重新年少了起來。她上輩子大概是做了許多許多的好事，才讓小西來到她們家，成為她的孫女。

    柳眉枝漠然哭了好一會，擦干凈眼淚。她這幾日喪喪氣氣的，都沒有什么心情打扮自己，現在，她重新站在衣柜前，拉開柜門，看著里面被她按顏色分類掛好的衣服，心情尚好地挑了一條極為大氣的藍色裙子。

    柳眉枝走出房門的時候，就見付云佳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她頗有些驚訝，礙于她自己今天心情好，沒有像往常一樣出言懟自己的閨女，反而還夸了一句：“長進了啊?！?/br>
    付云佳小時候雖然不愛學習，性子皮，但是在家里也還是受寵的。因著年紀小，又是老二，就連大姐柳云溪都是顧著她的。

    柳云溪自幼就是個淡定的人，每次付云佳成績差，爸媽準備男女混合雙打的時候，柳云溪總是會說，“我們云佳的福氣不在這里?！?/br>
    這下好了，倒是被柳云溪一句話說準了。

    付云佳書是沒怎么好好讀，但是從小上課亂涂亂畫的功力，打小對著鏡子偷mama的化妝品涂脂抹粉的能力，全都變成了她一頭扎進時尚圈的潛力。

    付云佳是幸福的，因為她可以自由地去尋找自己的天分，也自由地去印證它。

    這樣的付云佳，可不是那種會一大早起床做早餐的人。

    所以才有了柳眉枝說的這句話。

    她上前看了一眼，了然地說：“對面街那家包子店買的吧？”

    付云佳自知被看透，也毫不害羞地說：“是啊，之前你說，小西喜歡吃那家店的rou包子?！?/br>
    “嗯，牛rou豆腐米粉餡?！?/br>
    “對，不辣的那種?！?/br>
    兩母女相視一笑。

    付云佳把不加糖的紅棗豆漿遞給柳眉枝，熱乎乎的，捧在手里，能夠聞到一股豆子的香味。

    她看著柳眉枝垂眸低頭聞豆漿香氣的模樣，發現柳眉枝的白發又生得多了許多。雖然今天柳眉枝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但是還是可以看見她臉上的痕跡。那都是歲月的蹉跎，還有時光的印痕。

    “媽?！备对萍迅龐尵褪窍鄲巯鄽⒌哪Ｊ?，一年到頭都說不了幾句好話，可是現在......付云佳淺淺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因為王永達的事情，你自責，心里好不受。但是媽，真不是你的錯?！?/br>
    “要說有錯，我才是最有錯的那個人?！备对萍殉读顺蹲旖?，“把孩子一個人丟給你，壞了你的夢想?！?/br>
    人柳眉枝一早就說了，以后付云佳和柳云溪兩個人都別指望讓她照顧孩子。她辛苦大半輩子，把她倆姐妹拉扯長大還不夠，居然還要拉扯她們的孩子。她是她們親媽，又不是她們沒花錢雇來的保姆。

    活了大半輩子了，最后還不能享受兩年？

    老頭去世后，柳眉枝天天說，她的夢想就是拿著老頭子的退休金環游世界，把他的小錢錢都揮霍沒了，再去找點小年輕、好看的男人玩一玩。這才對得起她十多歲就跟了老頭，一輩子不離不棄，從沒放棄過。

    可現在，付小西卻托付給了柳眉枝。

    柳眉枝擺了擺手，“嗐?！?/br>
    “沒什么夢想不夢想的?！彼麄冞@個年代的人，談的東西大多都是實際的，天上的星星是少數人才能看的，他們都得低頭認真苦干，走出自己的路?！拔易约簶芬??！?/br>
    “再說了，人活了大半輩子了，還不能說一兩句胡話？那種東西，你聽個樂呵就行了，別往心里去?！绷贾Φ皖^喝了一口豆漿，哇，當即嘴巴被燙出了一個泡。

    母女倆溫馨不到十分鐘，柳眉枝就暴怒了，“付云佳！”

    付云佳簡直冤枉啊。

    “您都活了這么大歲數了，難不成喝個豆漿，還要我提醒你燙嘴??？！”

    兩個人斗嘴斗得激烈，正要繼續下去，就見一個小風扇被高高舉起來，舉在兩個人的中間。柳眉枝和付云佳雙雙低頭，就看見衣服褲子穿了一半，歪歪扭扭，身上還裹著自己的小毛毯，一張小臉紅彤彤，著急地把一個小電風扇舉起來。

    二人皆驚。

    “西寶？”

    付小西打了個噴嚏，對著柳眉枝說：“外婆，燙燙，吹吹?！?/br>
    原來這個小家伙，早就醒了，一個人在房間里不哭不鬧，偷偷摸摸地穿著自己的小衣服。這衣服才穿了一半呢，就聽到外面外婆和mama爭吵的聲音。付小西偷偷貼在門上，用小耳朵聽了好一會，又趕緊翻箱倒柜地給外婆找可以降溫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