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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債子償,蘭澤以死懇求陸遠舟不再追究母仇,更請他瞞住姜弦,以免她深陷痛苦而無法自拔。陸遠舟原不愿應下,怎料蘭澤一死,姜弦悲極昏厥,待她醒來之時,才發覺自己已然有孕在身。如此情形之下,陸遠舟權衡之后,選擇繼續隱姓埋名、浪跡天涯,對這一樁恩仇往事守口如瓶。 然而陸遠舟未曾料到,多年來姜弦從未放棄追查殺害蘭澤的兇手下落,直到找上祝眠。祝眠對天下有名之刀與無名之刀皆了如指掌,當他從姜弦口中聽得其對兇手用刀描述之時,便已猜出是陸遠舟的刀。姜弦為復夫仇,設法引陸遠舟來見。刀兵之下,生死關頭,陸遠舟心有不甘,將往事和盤托出。 悲憤交加,姜弦取弓箭迎戰蘭庭,因遭暗算而身負重傷。臨死之前,姜弦將年幼女兒蘭姵托付陸遠舟,盼其能攜蘭姵遠離四君山莊。陸遠舟孤身一人,只能先行帶姜弦遺物遁去,來日再以長弓為信物帶蘭姵離開。 春容與沈叢聽罷,皆悵然長嘆。 沒有真相會被永遠掩埋,昨日恩仇一旦浮出水面,又有幾人能掙脫泥淖。只盼能早清宿仇,早日太平。 春容回身轉至老胡身側,一鍋元宵已經煮熟。她與老胡將元宵散于眼前流離失所人,而身后善堂樓內,亦多家破人亡者。 天邊最后一縷日光消逝,門前乞丐飽足離去。 春容叮囑老胡在枯坐禪中備些酒菜,今日人齊,趁著元宵佳節,可一同滾元宵熱鬧熱鬧,添些喜氣。老胡應下之后立刻著手準備,春容轉上三樓,去尋江菱雨。 雖傷情已好了大半,但江菱雨近日來精神一直不大好。她心中掛念,不知與謝華君敘舊之后,二人能否稍稍振作。 春容推開房門時,江菱雨正在桌前坐著發呆,謝華君不知去向。 一朵艷紅絹花在桌上綻著盛春之色。 “傷勢剛有好轉,怎么穿得這樣單薄?!贝喝萑矶放衽c她披上,“今兒個人齊,正巧趁著好日子,一齊熱鬧熱鬧?!?/br> 江菱雨拉扯斗篷裹住身子,縮成一團,垂頭低聲回說:“我不想熱鬧?!睆那捌G陽天一般熱情活潑的姑娘,此刻卻畏畏縮縮地自困房中,不愿與人說話。 “可你總該見見陸大哥?!贝喝輨竦?,“當年江大俠與陸大俠,是義結金蘭的情誼,你還沒見過他?!?/br> 江菱雨遲疑著抬頭,雙眼滿布哀愁,全不似當年那個純粹天真少女。 春容將桌上紅花簪在她的鬢邊,聲色柔柔:“樓里住著的都是自家人我們自家人一同過元宵,再吃碗熱乎乎的元宵?!?/br> 江菱雨再緊了緊斗篷,怯生生地點頭應下。 老胡應著安排,帶著爐子在枯坐禪內布置上,一面滾著元宵,一面燒著開水。春容帶著江菱雨抵達枯坐禪時,發現屋內人已齊了。 數十盞蠟燭齊齊燃燒,照得屋內亮如白晝。 沈叢挽著袖子照看幾個火爐,老胡鋪開材料,作為老師,正教幾名“學徒”滾元宵。陸遠舟、謝見微、謝華君三人,人手一只臉盆大小的竹編籮筐。趙春娘與楊蘊二人則在旁準備餡料,切分好后送到學徒三人面前。 說齊全,倒也齊全。說不齊全,趙春娘楊蘊都在,獨缺祝眠一人。 她愣了愣神,片刻后便被屋內喜氣感染,暫將愁絲揮去。 三名學徒在江湖中都是排得上號的人物,在老胡看來卻都“難成大器”。桌案旁已浪費了許多材料,三人還是沒能滾出個像模像樣的元宵。陸遠舟聽見門響時,更是手上力道一偏,籮筐里轉圈的元宵直飛出去,砸在楊蘊腦門上。 楊蘊捂著額頭抬頭一看,望見門口立著的江菱雨。他來銀州,正是要向江菱雨下聘。如今眼見人現身面前,豈能不上前表明來意?怎料剛一丟下手中活計跑開,就被趙春娘絆了腳踝撲倒在地。 趙春娘冷哼一聲:“都在忙,你別想躲閑?!?/br> 謝華君急急道:“快再給我兩塊花生餡兒?!?/br> 謝見微距離花生餡兒近些,當即要幫著去拿,手中籮筐亦是偏了力道,齊齊飛出四五顆已經有些模樣的元宵,盡數砸在楊蘊身上。 楊蘊叫苦,江菱雨在門前站著,眼瞧著這出滑稽鬧劇,終于有了幾分笑意。 江菱雨快步上前,給三名學徒依次遞送餡料,送到陸遠舟時,她縮了縮手,滿目期盼地問他:“你就是陸大哥?” 陸遠舟從她掌心取過餡料,回問一句:“你就是小雨點?” “我叫江菱雨,我的父親是寒江雪客江雪寒?!苯庥曷曊{拔高些許,引得在場眾人都減了手中力道,免得發出聲響蓋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叫陸遠舟,陸萍之子?!标戇h舟放下手中所有,轉身面向江菱雨。 “我父親,為了找尋他的兩名金蘭摯交真正死因而客死異鄉?!苯庥暄壑幸烟N起淚水,“他死得其所了嗎?” “小雨點,你記住?!标戇h舟鄭重其事道,“江叔叔因俠義而死,于他而言死得其所。而蘭庭作惡多端,害死親朋好友,我們為子女者,當為孝義舉刀,手刃此不仁不義之人?!?/br> 江菱雨咬唇顫抖,忍住淚水,抬手揉著眼睛回說:“我知道了!” “小雨點是不是怕冷?”陸遠舟語調輕松一些,輕輕將江菱雨推到爐火邊上,“這里暖和,爐子里烤著地瓜,你可要好好照看這幾只地瓜,切莫糊了。沈伯伯,勞煩和小雨點一起照看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