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君打著哈欠走到房門口，瞧他一眼，目光落在麻袋上，隨即點點頭道：“這趟鏢算你一個。人齊之前就在這兒住著。吃住全包?！?/br>
    “女人呢?！蹦侨怂伤墒?，將麻袋放在地上，眼神已瞥向春容。

    “自個兒結賬?！敝x華君扯著春容手腕，將人拉入房中，隨后關上房門。

    外邊的人又扛著麻袋離開。

    待人走遠了，謝華君才說：“知道剛剛那是誰嗎？”

    “是個多看一眼就要命的閻羅?！彼龑④岳虻脑拰W給謝華君聽。

    “知道還敢招呼他？”謝華君瞥見她發間簪著的十丈珠簾，伸手摘下，捻著花梗轉了兩圈，“這花不好種。這樣的品相，一朵怕是不低于五百兩銀子?！?/br>
    “一位老主顧送的?！彼S意敷衍一句，“公子喜歡便留著吧?！?/br>
    “送你的，我才不要?！敝x華君將花塞回她手中，“剛剛那個人背著的麻袋里，是各式各樣的刑具，開腸剖肚、剔骨剝筋，易如反掌?！?/br>
    “江湖中，難道不是多得是這樣兇神惡煞的人？”春容笑一笑，將花隨意擲在妝臺上。

    “凈聽那些人瞎說?！敝x華君又打了個哈欠，“像他那樣喪心病狂的人，出一個兩個已是禍患無窮，無非是沒鬧出大事來，都是他們自己的恩怨，牽不到旁人頭上。倘若出的多了，江湖豈不是要亂套？”

    “誠然如此?！贝喝莺鋈挥謫?，“倘若江湖中的祝眠多了幾多，是否也會亂套？”

    第13章 別美人

    “倘若江湖中的祝眠多了幾多?！敝x華君駐足側目，仔細一想，揚起笑來，“怕就再沒有江湖了?！?/br>
    春容恍然，隨之一笑：“的確?！苯賮y亦有規矩，但祝眠沒有。偏偏他還有一柄極快的刀，可以斬旁人的規矩。

    剛過晌午，謝華君又窩上了床，準備睡個回籠覺。沒一會兒，茉莉滿面怨氣：“那血閻羅住到下邊去了?！毕逻呑匀皇侵搞y樓，在那兒尋一場歡，至多不會超過一兩銀子。

    “公子還要招兵買馬多久？”春容推開窗，掀了簾子，令日光照在謝華君臉上。

    “自然要等到人齊了為止?！敝x華君這場回籠覺，屢次三番被人打攪起來，再睡不踏實，索性坐起身來，“茉莉，跟我去下邊把人拉出來?！滥悴粯芬?，我去將人帶走還不成嗎？”說完蹬上鞋子，和茉莉一同下樓。

    春容跟上前去。

    “公子何必走這一遭?！眲偟揭粯?，春容攔在謝華君身前，“下邊不是什么好地方?！?/br>
    “這里做的什么生意，我知道?！敝x華君不以為然，“昨夜樓下鬧騰到后半夜，攪得我一宿沒睡好，白天剛想補個覺，又被你們攪和醒?！?/br>
    “下邊與上邊不同?！?/br>
    “能有什么不同？”茉莉開路，謝華君徑直向下行去，剛一踏入銀樓地界，便止住了腳步。除卻充耳艷調如悲鳴外，她看到一名少女伏在地上。人沒死，卻也不活。

    長廊打頭那間屋子，門敞開著，少女半截身子在門外，半截身子在門內。她退了小半步。茉莉機靈，褪了外衣罩在那名少女身上，將人攙扶起，少女沒骨頭似的靠在茉莉身上。

    茉莉攬著少女向門內一瞧，哪里是間屋子，僅有一張床榻，堪堪容得下兩人并肩平躺。

    “公子稍候片刻?！鄙倥Φ脣趁?，眼見連抬手挪步的力氣都沒有，卻仍在說，“容奴家取方帕子擦擦就來侍候?！?/br>
    “侍候什么！”謝華君不敢看她，避開了目光道，“你該歇歇?！?/br>
    春容趕來，接替茉莉將人扶到床上，少女僅能半倚著床榻，因那兩邊的墻非墻，僅是塊薄薄的木板隔斷，禁不住人倚靠。

    “春容姑娘，難不成這就是整日留在枯坐禪的客人？瞧著真俊，你好福氣?？上覜]一副好皮囊，上不去?！鄙倥圃谌鰦?，言語中滿是艷羨，說完后又因氣力不支低喘兩聲。

    姑娘們自被送入軟玉樓后，便由著相貌身形粗粗分為兩類，能上去的，或只能留在下邊的。留下邊的，自小便受盡折磨，能上去的，起碼能有幾日消停時候。

    “阿燕，別說胡話?！贝喝萑×耸峙?，仔細替她擦身，“公子說得對，你該歇歇。只往后挪幾間屋子，宦娘不會太在意?！?/br>
    饒是春容動作輕緩，擦至關要地時，阿燕仍痛得腳趾一緊，咬著唇輕嘆。rou身凡胎，任誰也經不住連番不休的折騰?！白騼翰排策^來的，想是我運氣好，這兩日客多得很。偏生又都糙得厲害，頂起人來玩命似的?！?/br>
    言語雖有收斂，仍令謝華君聽得臉頰泛紅。隨即她忽然意識到，這些時日，因祝眠，也因她，光顧軟玉樓的江湖人愈發多了。

    “再等幾日許就能消停些?！贝喝轀芈暬亓司?。

    阿燕哼哼幾聲：“忍過這幾日，我就換最里頭去?！眮磴y樓的客大都性急，不挑，推門便進，因而前邊屋子的客要比后邊屋子的客多上許多?；履锎蠖及才殴媚飩冚喠髯≡陂L廊前后屋子里。

    說話間，一個滿身泥灰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路過幾人。過路時又多瞄了阿燕幾眼——阿燕身上幾乎未著寸縷。

    謝華君惱他，剛想帶著茉莉上前將人教訓一通，卻見人麻溜地鉆入一扇門中，腰繩同時解開拋在外頭。

    “把血閻羅找出來?！敝x華君沒忘來意，但抬了腳，卻邁不出去。長廊長長，兩側小門似有千萬道，要從這里找出一個人來，便要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見一個又一個阿燕。她頓住腳步，弱了氣勢：“回頭再把他揪出來?！彼炫ゎ^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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