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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塊 辛悅睜眼的時候,窗外已經暮色四合。 她揉著眼睛爬起來,眸光掃了一圈沒看到人。 睡得口干舌燥,嗓音有點?。骸爸芗愚??” 醒來人就不見了,她有點慌。 沒人應。 公寓就這么點大地方,廚房、小客廳、臥室,還有陽臺都是連在一起的,連個隔斷都沒有,一覽無余,藏不下人。 除了一墻之隔的衛生間。 辛悅才喊完人就轉頭看向陽臺。 周加弈的晾洗衣服都好端端掛在桿子上,一件沒少。 還好。辛悅微微舒了一口氣。 衣服在,說明不是收拾行李去那勞什子的小男孩家里,可能只是出門買東西了。 這樣想著,她趿拉著拖鞋走向衛生間,準備掬一捧冷水醒神。 嗯? 辛悅止住了步子。 衛生間的門緊閉,隱隱約約還有點窸窸窣窣的聲響。 再一看,周加弈的帆布鞋還擺在大門口。 沒走?在衛生間? 那里面傳出的水流一樣的聲音…… 辛悅臉一紅,拔腿就要退回床鋪那里。 “吱”,衛生間的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在辛悅還沒來得及轉開的視線里,是周加弈滴著水珠的頭發,濕漉漉的T恤,和淋透了的褲子。 “你在里面干什么了?”辛悅上下打量他,“你洗澡不脫衣服的嗎?” 周加弈一甩頭,短發上沾著的水珠就如同物理課上,葉成林做實驗的小彈珠,通通做了離心運動,四散濺開。 不偏不倚地飛了辛悅一臉。 “不要甩!”辛悅抹了一把臉,“都飛到我眼睛里了!” 接著,她聞到了掌心里有淡淡的檀香味,似曾相識。 “你衛生間的鏡子多少年沒擦了?”周加弈把頭發往后腦勺耙,“積了厚厚好幾層灰,虧得你一天照幾回也不嫌模糊?!?/br> 他邊說邊往陽臺走,拿了條毛巾擦頭發。 辛悅錯過地板上的水漬,小心翼翼踮著腳尖,扒在門上往衛生間里看—— 洗臉池上方的那面鏡子在燈下熠熠閃光。 還折射了幾道光,晃了她的眼。 “好干凈,”辛悅走進去,拿指腹摸了摸鏡面,“一點點灰塵都沒了?!?/br> 她揚聲問周加弈:“你拿什么擦的?我每次擦都是無用功?!?/br> 下一秒,她看到有什么躺在鏡子下面。 那是一管牙膏……哦,曾經是。 如今的它,可憐的小身軀被完完全全擠盡了,一滴不剩,小小一團蜷縮在臺子上,可憐,弱小,還很無助。 “周加弈!”辛悅撿起牙膏就往外跑,“你用我牙膏擦鏡子了?” “嗯,”周加弈站在空調口下面吹頭發,“還挺好用的,蘸濕了去抹鏡子,水再一沖,干干凈凈了無痕?!?/br> 很好,辛悅想,她現在明白,為何剛剛甩過來的水滴會有檀香味了。 “大哥,”她托著牙膏的尸體,向周加弈比了個大拇指,“我衛生間里好幾條牙膏,你一眼相中它,眼光獨到?!?/br> 周加弈把T恤領口往上提,好讓空調風灌進衣服里:“那幾條牙膏里,就它一個外包裝上半個字也沒有,一看就是三無產品,肯定不值錢,拿它擦鏡子不心疼?!?/br> 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辛悅心疼地好似在割rou:“這是我姐去瑞士旅游時帶回來給我做生日禮物的,純手工,貴得要死,就這么一條,她自己都沒舍得買?!?/br> 周加弈:“……很貴?” 辛悅無奈地點頭:“很貴?!?/br> 周加弈不覺凝噎。 好一會,他才搓了搓手指:“你說個數,好讓我開開眼界?!?/br> 辛悅的五個指頭從掌心里舒展開來。 周加弈試探道:“五百?” 辛悅的五個指頭晃了晃:“你加個零?!?/br> 周加弈不敢開口了,他抿著嘴巴,定定地看著辛悅另一只手里的東西。 過了半晌:“這東西是天山雪蓮做的,還說里面加了鉆石打磨成的粉末?” “不曉得,反正明碼標價就是這么多錢,”辛悅一聳肩,“我姐就愛買這些個不著調的昂貴東西?!?/br> 她一抬手,干癟的牙膏管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穩穩當當落入了垃圾桶里。 “弈哥,”辛悅拍掉手上的水珠,“你欠我五千塊,請牢記于心?!?/br> “唉——”周加弈嘆了他十七年來最長的一口氣,“看來只能去小男孩家里打工了?!?/br> “一個暑假,他們家能給你五千?”辛悅覺得不可信,也不靠譜,“你還是個學生,又不是培訓機構的王牌老師?!?/br> “給多少是多少吧,”十七歲的少年拉著一張苦瓜臉,“慢慢賠你的生日禮物?!?/br> 哎,等等,不如…… 組織了一下語言后,辛悅彎了彎嘴角:“真要賠我,你就別去那戶人家了,學長教了小男孩,結果他成績下滑了,說明那孩子又笨又皮搞不定的,你去了,萬一成績也往下掉怎么辦?小心理科實驗班把你踢出來!” 周加弈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他說:“但是那戶人家能給我安排住宿,我是看中這一點?!?/br> “住我這唄,”辛悅接過他的話茬,“多大點事,看把你愁的?!?/br> 周加弈怔了一瞬,旋即就笑了:“一個暑假,整整兩個月啊,可不是眼下的三天,我住你這,孤男寡女日日擠在一個屋檐下,舉案齊眉紅袖添香的,這個不太好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