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一簇簇煙花盛開凋謝,不同于元家的喜慶、晝家的華美,玉家新年的大日子則稍顯得冷清。 玉沉璧拄著下巴坐在窗前看外面的年景,嘴里嘀咕著,眉梢懸了一抹因情而起的惆悵:唉。 一聲嘆息。 我該怎樣說才能要她喊我楸楸呢?玉姑娘,玉少主,太生疏了,哪有楸楸好聽? 家家團圓慶祝的年三十,若玉家是稍顯冷清,那么沈端這里稱得上凄涼了。 孤家寡人,孤零零站在月下,不知十七有沒有看她寫的信啊。 她會心一笑:希望來年她能和十七一起過新年。 所以說,該怎樣才能得到十七的心,要元家放放心心地把女兒嫁給她呢? 若不然,還是爭取入贅罷! 大周皇宮,女帝陛下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繼續和皇后商量怎么用低調的方式提拔她的好母親。 皇后被她煩得耳根子難得清靜,一拍桌子:為帝幾十載,陛下怎的連這點魄力都沒了?再高調,群臣還能說一個不?除非他們不想過這個年了! 李繡玉惆悵地舉頭望月,心道:安安這些年脾氣愈發直爽了。什么叫做為帝幾十載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這是拐著彎嫌她老了? 不經意瞥見皇后鬢邊夾雜在一頭烏黑里的幾絲白發,她想:是時候坑老師一筆了。 駐顏丹什么的,難道學生送了老師新年禮,老師不該十倍的還回來嗎? 晝景捏了捏發燙的耳朵:舟舟,今晚我陪你守歲,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27 22:42:51~20210528 10:38: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65章 婚前焦慮 以往的很多年恩人都是在夢里和她過新年, 能同在一城,感受同樣的人間煙火, 自然是好。 家里的哥哥jiejiemeimei鬧得歡,琴姬坐在青石階倦懶地捋過耳邊碎發,抬頭,又一朵煙花升上高空。 得到肯定的答復,晝景興致勃勃:舟舟,我放煙花給你看,等著! 她匆匆跑開, 通靈玉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晝星棠招呼下人的聲音。 哪怕不在一處,一家人的心還是在一起。 這和年齡無關。 阿姐!你在忙什么?元十七頂著腦門的汗跑過來。 世家的姑娘,尤其元家, 少有弱柳扶風之人, 便是打小身子不是很康健的元九娘, 這會眼睛也放著光亮, 和姐妹們玩得盡興。更別說文武雙全,性子灑脫時而跳脫的小十七。 在和阿景說話。 說話?元十七瞪大眼,興奮道:是賀新年喜嗎? 她搓搓手,模樣滑稽可愛, 轉身招呼點燃鞭炮捂著耳朵快速跑開的元十六和元十五:十五姐、十六姐!快來!這有好玩意! 琴姬被她的說辭逗笑, 唇瓣輕抿, 大大方方地將千里通靈玉從脖頸摘下來。這玉染著少女的體溫,此時竟還未散。 什么什么?什么好玩意?聽到有好玩意,元十六跑的最快,其間差點跌倒,被元十五手疾眼快地扶住,惹來元十五一道嗔怪眼神:小心點。 元十六嘿嘿笑, 撓撓后腦,甚是嬌憨。她三兩步沖過來,看了眼小十七,視線徑直落在那面玉璧。 這玉看起來不凡,有何妙法? 阿姐在和景哥哥道新年喜哦! 這等子道家法器,在晝景來看是有趣的小玩意,在元家眾人來看,可是稀奇的不得了。 哇!元十六驚呼一聲:十四姐!給我玩玩! 琴姬沒猶豫地遞出去。 晝家那頭,晝景笑聲如清泉流淌:舟舟,看好了! 哎?真的是景哥哥的聲音!景哥哥?景哥哥新年好??! 十六也新年好。 與此同時,通靈玉內傳來煙花竄上空的響,一簇簇極大的煙花在天空炸開,元家和晝家隔著幾條街,煙花升得高,舉目望去,無疑是今夜最絢爛最熱烈的花。 惹人心神馳往。 好美 煙花映照著男男女女的臉,潯陽城的百姓,但凡在街上,在院中,亦或獨坐窗前,都能清晰望見如此盛世太平景。 煙花絢爛,點點光芒繪畫了一幅萬里山河圖! 女帝李繡玉身在深宮,望著這般奇異景象,又望了望煙花升起的方位,震撼過后同皇后笑言:這定是老師在討美人一笑。 琴姬果然笑了。 下一刻,萬里山河流動開來,煙花構成遮天大的九尾狐,遠處,天下第一道門的玄天觀。 年近六百歲的繁星觀主笑吟吟道:圣君好興致。 也好奢侈。 煙花幻化的九尾狐盤踞在蒼穹,九尾搖晃,生動促狹地朝少女眨眨眼,百無聊賴地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一眨眼,四爪翻飛,快跑著歸于虛無。 元十七看呆了:好神奇啊 舟舟,舟舟,看到沒有?喜歡嗎? 邀功似的口吻,滿了快活,琴姬被一家子圍著,清冷的性子也沒擋住浮現臉頰的熱意,她穩住心神,不敢流露過多情緒,省得再被哥哥jiejiemeimei們取笑逗樂,她道:喜歡。 我也覺得你會喜歡。 晝景聲線慵懶,通靈玉被元十六拿在手上,元十六莫名覺到一陣羞赧和一陣擾了人家談情說愛的愧疚,急急忙忙將玉還回去,中途被故意搗亂的元十七搶了去。 景哥哥,好玩意可不能只有阿姐的沒有我們的。你不能太偏心,否則她壞壞地笑了兩聲:否則我要告訴阿娘,你不安好心! 十七!琴姬聽不過去,紅了耳朵。 哦哦哦,阿姐還沒嫁進門就先護上了,大過年的,阿姐你再惱都不能打人哦。仗著節日,元十七竟還敢還嘴了。 另一頭,晝景笑得眉眼彎彎,不以為忤反而興致盎然地和元十七聊起來:我怎么不安好心了?我對你阿姐存的全是好心。 阿景! 平素兩人打情罵俏說過的話比這羞人多了,這會琴姬卻受不得她這副炫耀,眼瞅著身邊人看她的眼神頗有曖昧深意,她揉了揉耳朵:再亂說,你就 元十七哈哈大笑兩聲,沒臉沒皮:再亂說,景哥哥洞房花燭就睡地板罷! 嘖! 晝景道她心狠,笑意深沉:小孩子十七,可不要亂說。 她一句小孩子,元十七頓時成了炸毛的貓,像被踩了尾巴:哦!我是小孩子,景哥哥一把年紀的人了,那阿姐不也是小孩子? 一把年紀什么的,晝景為之心塞,她能說,以后她和舟舟的年齡差會越來越大嗎?狐妖壽數漫長,這也怪得了她? 她理智氣壯,幽幽道:世間眾生,獨愛慕你阿姐,這點不足以常理論之。 既是愛慕,何來的小孩子?年齡算得了什么? 這句話可實實在在把元家男女的牙酸倒了。 元家媳婦們內心對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敬仰到了另一個高度,這樣的好男人當世難求,十四有福了。 好了,好了。琴姬奪過通靈玉,一顆心怦怦跳,臉頰紅暈浮動,嗓音柔軟:我聽見了。先不和你說了。 她落荒而逃,率先結束這段對話。 空氣都彌漫著甜味,和從高空墜落的煙火味交錯出一種別樣的情調,元九娘促狹逗她:開心嗎? 琴姬一默,倏爾笑彎一雙杏眼:開心。 開心極了。 玉璧亮起,她指腹微捻無意打開,晝景腔調正經:替我和岳父岳母舅兄嫂嫂jiejie姐夫們問好。 來無影,去無蹤,琴姬被她突然的聲音挑動心弦,卻見蒼穹之下,燈影斑駁里,少女面若桃花,一顰一笑,分別暈染著情愛里浸出的歡喜。 是被深愛著、寵愛著、珍惜著,才能養出的柔。 眾人默默在心底體會一番,算是從十四和姑爺身上體會到了世間真情。 看破不說破。 元三郎提了提鼻梁上架著的改良版的眼鏡,眼饞道:十四,能借我研究一下此物嗎? 琴姬心情好,可心情好歸好,她唇角上揚:只準看,不準摸哦。 女兒家的貼身之物,便是兄長也不能逾越。 從這點上就足以看出,少女偏愛女郎。 ??!十四好偏心!元三郎沒吱聲,一旁的元十三委屈嚷嚷道。 元袖不客氣地朝他翻了道白眼:十四說的有道理,你們湊什么熱鬧?羞不羞? 一時元家兄弟們笑鬧起來。 這一年,對于琴姬而言是極其重要的一年。從夢境到現實,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了愛人、親人、友人,往后,還會有屬于她自己的家。 新年辭舊歲,少女在心上人溫柔舒緩的嗓音下睡去。 大年初一,晝景領著晝星棠和晝家的嫡系小輩前往元家拜年,共同享用了一頓年夜飯。 日子像是坐上了風火輪,眨眼,進入三月。 婚期要到了。 琴姬這幾天整日整夜睡不好,堪堪養好的身子又有清減的態勢,夜里難眠,常常做噩夢驚醒,噩夢做的也是教人啼笑皆非,不是夢見婚期延后,就是夢見有人搶婚。 總之,夢境內,這婚事難成。 一個難成,要她憂慮地食不下咽,想到要嫁人就緊張,忐忑,不知手往哪放,學堂上屢次走神,惹得上任沒幾個月的沈夫子私下里很苦惱:是她授課很枯燥么? 是阿姐太看重和景哥哥的婚事啦。憂慮不安,期待,唯恐出半點差池。元十七如此安慰道。 基于婚期確實太近了,琴姬不得不休假籌備。只是哪有她可做的事呢?婚前一月規矩多,她已經有大半月沒見晝景了。相思難熬,又羞于在夢里和她會面。 哪怕兩人已經在夢里成過一次婚,她還是沒經驗。一個人獨坐,腦子里胡思亂想,時而突然紅了臉,時而又擔心地不得了。 ??吹迷倚值軒讉€一頭霧水,不明白十四到底在焦慮什么。 只是想到畢竟這是人生頭一回,是關乎命運的大事,各個都很有默契地陪她解悶,期間說了晝景不少好話誰讓準姑爺給的禮物確實送到了他們心坎上呢。 出手闊綽,心思精妙。這妹夫好得無可挑剔。 慢慢的,隨著婚期一日比一日近,元家眾人也都忙起來,所有人都在忙,唯獨琴姬一人閑著,閑下來她彈琴、譜曲、作畫、讀書,才藝多而精,實打實地教人長了一番見識。 怕她無聊,元十七不知從哪逮了一只溫順貓兒送過來,美名曰:擼貓解壓。 在十七看來,阿姐壓力太大了。 這貓是嫡妹提前送來的陪嫁之物,琴姬不彈琴不作畫不讀書的時候也會抱著在懷里撫摸貓頭,為了找事情做,為貓洗澡,吹干毛發,等等之事全是她在做。 給恩人縫制的衣物裝滿了一箱,怕她壞了眼睛,阿娘不肯要她再做。嫁衣她之前花費一月做好,繡工之絕,元四郎這個行家看了都贊不絕口。 能做的似乎都做了,琴姬只能將注意力放在養貓事上。 貓兒被她養得個頭rou眼可見地長,皮毛順滑,又懶又胖,胖得將貓送出去的十七某一日偶然見了,愣是沒認出這是她認認真真挑選的陪嫁。 琴姬的焦慮非常明顯,明顯到謝溫顏捧著避火圖傳授女兒經驗時都不免問上一句:十四對這門婚事不滿意? 閨房,少女坐在床沿對著自家娘親搖了搖頭。 她怎么會不滿意?她實在是不能再滿意了!夢寐以求的事忽然要實現,推開門,走出門去看著闔府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沖天,她都覺得還是在做夢! 女兒滿意這門婚事,謝溫顏愛憐地輕撫她的發頂:阿景很好。 我知道她很好。 她什么都清楚,可還是緊張地一顆心都在顫,良久的沉吟,她問:阿娘,我、我能做一個好妻子么? 謝溫顏輕笑:當然,你愛他,就一定能。 我是愛她的。琴姬呼吸不穩:可我善妒我是她的,她是我的,成了婚,我會管她,會每天都想cao心她,不怕阿娘笑話 她頓了頓:我想做她的妻子很久了。是受世人認可的關系,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我的。我善妒,多思,執拗,敏感,驕縱,無理取鬧,過個幾年,她會不會煩了女兒? 聽著再好不過的女兒這般自我貶低,謝溫顏神色鄭重,語氣低柔:十四,若你一無是處,哪會有阿景這樣的人切切著迫不及待地想愛你呢? 可是阿娘,我怕。我怕我做不好。 傻孩子。 琴姬低著頭沒再言語,心事亂如麻:阿娘,我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會嫉妒,會看不破很淺顯的道理,會入執迷,會患得患失,變得很可笑。 至情至道,我曾言未入極致,人不可稱道,我的情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在她手上。情是道,情也是劫,度不過,便是身死道消。 我修的是極致之情道,鋒利尖銳,如刀刃懸心,容不得絲毫差池。你看,我明知當下是情孽作祟,還是抵抗不了,我明知恩人會待我好,會包容我所有的無理取鬧,我還是會怕。怕她哪日厭了我 她語速漸快,一字一句如古琴上的音符爭先跳出,整個人到了一種玄妙境界,周身竟發出一道微弱顫抖的金光,金光在呼吸間泯滅,凝在少女眼底,布下一抹暗沉。 謝溫顏曉得女兒并非常人,又被她口中的情情道道生生死死說得膽戰心驚。 入道者啊。 她忽然懂了當日刺破屋頂沖向云霄的那道光是因何而來。 又明悟她緣何會在瞬息看到鄰家jiejie的面容,明白九娘和十七的前世情緣因何被觸動,謝溫顏強行穩住心弦,手搭在女兒肩膀:十四,娘的好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