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第17章 來尋你了 擊鑼打鼓聲中喜轎被抬起,琴悅湊近前問:娘,她說了什么? 沒什么。婦人在心里罵了兩聲不知好歹,肥胖的手捏了兒子腰間的rou:收一收你那眼神! 琴悅沒所謂地扯了扯嘴角,怕壞事,面上重新裝作一副斯文知禮樣,他只是在可惜,可惜琴姬那么鮮美的雛兒落入墨聞鐘的yin掌,這樣好的美人連他都沒嘗過 他遺憾地揉揉被娘大手捏疼的地方。 琴姬是娘年輕時在雨夜趁亂偷來的孩子,一并偷來的還有掛在嬰兒脖頸的長命鎖,純金,看起來就值錢。 本來娘是打算提早養個童養媳,眼瞅著琴姬越長越美,美到他們這樣的人家根本壓不住,琴姬自幼和他們冷淡,敏感聰明,娘才起了把人賣到青樓的打算,否則留著也是禍水。 沒一會他又在腦??氏肷倥勺擞衩?、冰肌玉骨。 這么美的人不能做他的媳婦,他心里嘆了又嘆。美人帶刺,哪抵得過墨家許諾的前途重要? 九月天,上空忽然劈下一道旱雷,驚得琴悅神魂大冒。險些在人前出丑,他怨惱地看了眼天,方才那一下后脊背驚出一身冷汗,他摸了把后頸,心里不安生:娘,不會出什么事罷? 母子連心,婦人照樣被那聲雷駭得變了臉,強撐著聲勢:大喜的日子,莫要亂說! 是啊,大喜的日子,這聲驚雷真不是好預兆。 送嫁的人們搖搖晃晃在街上排起長長的隊伍,旱雷劈下的一瞬,隊伍起了不大不小的混亂,抬轎子的轎夫膝蓋一軟差點跪地。 雷聲落下,轎夫們腦門紛紛起了一層黏膩的汗。把新娘子摔了,事可就大了。 喜轎內,琴姬頭上的蓋頭早不知扔到哪去,姣好的面孔蒙著層層寒霜,手里撫著一根金簪,平靜無波的眸子說不清是悲是喜,是嗔是怨。 她到此時都在想著恩人。人在送嫁途中,荒唐地想再睡一覺。萬一呢?萬一恩人在旁人夢里玩夠了再回來呢? 她紅唇微掀,掀開自嘲的笑,她的情愛何時也這般輕賤了?恩人若無一顆永世相守的心,何苦來招惹她? 一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也會像待她那樣待其他人,心頓時撕扯開無數瓣,每一瓣都淌著血。 人前冷淡的少女此刻一對杏眸翻涌著瘋狂之色,就連方才那聲教人失態的天雷都沒擾了她半分心緒。 還是死了干凈罷。 她沉沉呼出一口氣,重新將金簪插.入發髻,袖內的短刀被抽出,刀尖亮著鋒芒,明亮的刀身映照少女決然無情的眼眸。 一道驚雷,終是催得那些自詡身份的文壇前輩站起身,為首那人拍拍袖子:走罷,豎子強娶,蠢婦賣女,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送嫁的隊伍被攔在白玉街。 一群身穿儒服的老頭子精神抖擻地撫須立在街中央。 這場面可不多見。 藏匿在暗處伺機搶婚的花紅柳綠眼睛一亮,是文壇上的前輩們來了! 認出為首那人,墨家前來代兄迎親的墨二郎恭敬下馬:未知前輩來此,晚輩失禮。 大儒許盛人到六十,面善心慈,此刻冷凝著臉:閑話少談,墨家強娶老夫鐘意的關門弟子人選,這門婚事,不能成了。 墨二郎心里嘆了聲長兄好算計,提早猜到會有德高望重的前輩看不過眼前來阻婚,轉念又想怪不得長兄苦心積慮在帝都拜了一品高官為干爹:這是打定主意拿名聲前途換一個夢寐以求的美妻。 他垂手立在那,不說一句話。 被請過來的婦人一看花轎被攔,攔人的還是一群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糟老頭,氣得擼起袖子咋咋呼呼鬧起來。 許盛他們一把年紀過慣了筆墨書香的日子,乍然見識市井潑婦無理取鬧的手段,倉皇招架,胡子都被拽下來兩根。 身為文人,又是男人,不好和婦人推推搡搡,場面熱鬧滑稽。 花紅柳綠看得暗暗心急,怒斥墨家猖狂無恥。墨聞鐘文壇上的名聲都不要,擺明了有恃無恐! 一聲輕嘆。 轎簾被掀開。 穿著明艷嫁衣的少女美貌驚人,她心中動容,感激道:前輩們的搭救好意,琴姬心領了。 許盛多少年沒有過這么狼狽的時候,可笑他們七八個老頭子加一塊不是個潑婦的對手,他老臉羞紅:好孩子,你不愿嫁,沒人能逼你。 琴姬莞爾:前輩,我等的那人不會來了,嫁與不嫁,無甚區別了。左右是個死。她勢必要讓墨聞鐘先死。 美人一笑,雖是笑著的,隱在人群的少女竟是看哭了。 十七娘,你哭什么? 我也說不清。 穿著書院學子袍的書生一樂,他這好友心思敏感細膩,對人的情緒偶爾能感知到毫發,也算一種奇妙天賦。 他笑著捅了捅她的胳膊:你再看看,琴師這是怎么了?他們三天前才被家里人趕來秋水求學,流煙館匆匆去過兩趟,沒見過有名的四才女,今日一見這位琴師,果然貌美。 那白白凈凈長相秀氣的少女嘴里嘟囔了一聲,認真去看,眼淚再次淌下來:她不想活了。 你、你不會看錯了罷? 沒看錯。她吸了吸鼻子:琴師心里肯定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 元十七擦干眼淚,不知怎的竟覺那一身嫁衣的人眉眼親切,格外熟悉,她咬緊牙關,語出驚人:不行!我要救她,我要搶婚! 你瘋了?! 我才沒瘋!我這是在救人!說出這句話她心里順暢不少,僅以氣音道:怕的話別來! 怎么可能不來?鬧事怎少得了我帝都小霸王? 少年熱血,行事往往不顧后果。少年人一往無前,年過半百的老者們也當仁不讓。 許盛那雙眼毒辣得很,哪能不知少女正受情傷,他擋在那,不消半刻鐘,聞訊趕來的書生們堵滿整條街。 文壇上的大儒,振臂一呼擁者不知幾何。他們不同意琴姬嫁人,坐實了墨家強娶,琴家為名利富貴賣女的勾當,見識過婦人尖酸刻薄的丑態,在場同情少女的人很多。 場面僵持下來。 婦人不知給哪兒抽出一把刀,橫在脖子:誰敢攔著?誰敢攔著?這是我女兒,你們不要她嫁人,我就血濺當場死給你們看! 琴姬譏諷地笑了,沒給她一道眼神,轉身回到喜轎。 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恐鰸姴恢v理愣是在茫茫人海開出一條路。墨二郎上馬,送嫁的隊伍重新啟程。每個人心里都忐忑得厲害。 橫在脖子的刀婦人不敢撒手,從沒見過這樣送嫁成婚的。也是稀奇。 琴悅護在娘親身邊,在同窗眼里儼然成了為富貴權勢出賣胞妹的小人。小人又如何?他臉上火.辣辣的,小人總比一輩子出不了頭的窮鬼強。 墨棋跟在隊伍后面,擔心喜事變喪事,揪著身邊俠客的衣袖:你答應要救她的。 從他半月前上流煙館找人下棋的時候墨棋就在關注他了。俠客乃棋癡,她將多年來下棋的經驗整理成冊作為籌碼請他出手救人,他答應了。 搶婚的來了三波,花轎落地,氣氛劍拔弩張。 見血封喉的短刀被琴姬塞回衣袖,用不了半刻鐘,她就能徹底了結墨聞鐘這個狗賊。 元十七臉上戴著人.皮面具,手心不知何時冒了一層汗。 花紅柳綠攥緊衣袖等著憑空一躍搶人。 俠客微瞇了眼,腦子里想著墨棋姑娘許諾的《棋經》,深呼一口氣拿穩手中長劍。 詭異的喜氣中,墨聞鐘一身喜服立在墨家門口,就在他笑著準備踢轎門時,元七娘怒喝一聲:好不要臉的狗賊,給我 熾熱火浪毫無預兆地翻涌而來,九月末,天氣似乎一下子回到蟬鳴喧囂的盛夏,火浪灼心,墨聞鐘猛地倒退三步,歪頭吐出一口血。 好不要臉的狗賊,怎能覬覦她人.妻呢?晝景一襲白衣翩然降落,玉冠雪發,如仙似幻,直到她冷眼望向面色頹唐的男子,眉心焰火隱沒:跪下! 一語崩碎墨聞鐘腿骨,在場之人神情恍惚,烏泱泱的人群有人盯著晝景那張臉瞧了又瞧,失聲喊道:家主! 曾幾何時,家主一詞九州之內論美貌尊貴只可指向一人。而今,那位逍遙九天不問世事的謫仙回來了。 晝景近鄉情怯,微抿薄唇,玉白的手掀開轎簾:舟舟,我來尋你了。 坐在喜轎,琴姬身子不住顫抖,映入眼簾的每一寸都是她熟悉的,所有的死意被焚成灰,所有的冰冷被融化,她喜極而泣,不敢相信眼目所見,顫聲道:恩人? 狼狽的、顫栗的、歡喜的。 帶著舉世的盼望和刻入神魂的情有獨鐘。 肌膚相觸,握著她的手,琴姬被攙扶下轎,顧不得周圍無數雙眼睛觀看,倔強摟緊心上人的脖頸,璀璨的水眸直直望進那雙深情眼,聲聲低求:別不要我。我很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最近是在日更,V后會爆更的。 感謝在20210421 18:00:00~20210422 18:43: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冰狼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惡貓撲食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278650、余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青空 45瓶;(wwt)酸檸檬的我 33瓶;孤林居士 32瓶;不平、她說萬幸得以相識、醉渡 10瓶;青厘 7瓶;48826281 5瓶;e.soooo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8章 心上之人 空氣燥意愈甚,晝景衣衫無風自動,心弦被她任性撥弄,目光幽深藏著隱晦的占有欲,玉白修長的手撫上少女纖腰,輕輕摩挲兩下聊慰相思,怕嚇到她,又怕冷落了她,眸子微垂,嗓音柔得能滴出水來,羽毛似地撩過琴姬心尖:聽話,咱們的事接下來說。 被她哄著,琴姬看她一眼,害羞地紅了耳垂,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怕人跑了。 她的杏眸過分柔情,晝景鳳眸上挑,不客氣地掠過眾人,便如出鞘的刀鋒,刀鋒向前,生生逼得人俯首低眉。 她兇巴巴一身霜寒的樣子也好看,琴姬百看不厭,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溫熱嫩滑。 她不在乎周圍有多少人,不在乎這一幕被人瞧見會不會有人道她不守矜持,她只知道,她的心上人從夢里出來了,這會不會仍是一場夢? 身子無端顫了顫,她睫毛輕眨,晶瑩的淚掛在上面:恩人 她喊得動.情,聲線軟綿地不可思議,寒冬臘月的冰頃刻化作一灘春水,晝景最不愿她這副嬌態被人窺見,按在少女腰肢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浸滿侵略意味。 琴姬吃疼看她,眼波晃動,咬著下唇乖順地松開細長的胳膊退到她身側,眼神不肯從她身上移開,一張俏臉寫滿眷戀二字。 沉在眾人頭頂的威壓散去,雖未親眼得見,可聲音總能聽見這還是流煙館那位冷漠寡言的琴師嗎? 墨棋瞠目結舌,再看那人白衣飄飄,模樣身段氣度俱是世間一頂一的好,好得不似凡人,倒真像極了九重天御風而來的謫仙。 她提起的心倏地放下:原來琴姬愛慕的是這樣的人啊。是了,或許唯有此人才配得上琴姬的生死相許。 且不說她,花紅柳綠徑直看傻了眼: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人?主子愛慕的不是女郎嗎?眼前這位可是比女子還風流俊俏的男兒啊。 人群sao動。 元十七很是松了口氣,看看琴師,瞅瞅從天而降的美男子,心里猝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哥哥我仿佛見過。 她摸著下巴作沉吟狀,自詡為帝都小霸王的書生朝她擠眉弄眼:還搶不搶婚了? 不準搶! 宋初自討沒趣,遺憾沒法鬧翻秋水城,揉揉臉,滿心歡喜地看戲。 出門一趟有幸碰到存在傳說中的那位,這要回了潯陽,怕是要羨慕死那些人了。 那聲家主喊出來,半數的年輕人尚且不知是在喊誰,然在場有些年歲的,記憶陸陸續續被喚醒,眼里涌現出不可言說的狂熱。 墨家門前,身為一家之主的墨聞鐘猶如喪家之犬,口鼻涌血,發出痛苦悶哼。 墨家老爺子丟了拐杖踉踉蹌蹌匍匐叩拜:我兒有眼不識泰山,求家主饒我兒一命! 老爺子都跪了,墨家上下嚇得兩股戰戰慌慌張張跪下,冷汗從額頭滴落。 秋水城最有權勢的父子皆跪倒在年輕人腿邊,琴家婦人市儈的嘴臉轉向站在年輕人身側的少女,賣給誰不是賣?所有人不敢吱聲的當口,她大大咧咧喊道:這門婚事不成了不成了,琴家要悔婚! 她要悔婚,墨家老爺子流出感激的淚,枯干的手顫巍巍抬起,拱手討饒:還請家主放我墨家一馬,不知者不怪,若知琴姑娘是家主看重之人,我等豈敢向天借膽? 這門婚事本就不能成的。晝景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婦人,淡定地從廣袖掏出一卷明黃圣旨:墨家子私德有虧,狀元之位,就此廢了罷。 她連圣旨都請了出來,墨老爺子臉色大變,側身一巴掌扇在墨聞鐘右臉:不孝子! 墨聞鐘先被火浪灼傷心脈,后被晝景一言碾碎腿骨,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死過去。 婚約當場解除,謝過前來阻婚的好心人,晝景牽了心愛姑娘的手:我送你回流煙館? 琴姬這幾日是離不開她了,聞言唇角翹起,眼里亮晶晶的:嗯。 兩人并肩離開,大儒許盛感嘆撫須,得罪了晝家,墨家子弟百年之內再想入朝為官,難矣。今次出手相助,家主承了他們的人情,他笑容滿面,揮手趕走前來援助的門生,和幾位好友上酒樓痛飲三杯。 婦人厚著臉皮擋在他面前:那是何人? 許盛一把年紀胡子被她扯斷兩根,婦人不過四十,按理說女兒生得那般絕色,當娘的再怎么都不會太差,他眼睛轉了轉:是連陛下都敬重有加的人。語畢,大笑著離去。 娘,meimei又回流煙館去了,咱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婦人喜不自勝,一巴掌拍在兒子手背:你撞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