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她一個人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黑暗里,孤獨的腐爛。 直到她看見那個真正的天之嬌女白衣。 家世,天賦,愛情,友情,那些對她而言怎么都得不到的東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圍繞著白衣。 憑什么呢,有些人出生要被扔在地上去去晦氣,而有些人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已經什么都有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地要去報復,好像從白衣那里奪過來點什么,就是對這個不公世界的最大反抗。 但她失敗了,連她僅有的,都要被奪去。 她跪在那巍峨的門前,額頭磕出了血,但沒有任何人給她回答。 直到她在那無窮無盡的長跪中,徹底蛻變。 她不再恨白衣了,她突然明白,針對自己的,是整個世界。 是這個該被砸爛的世界,是所有以欺壓她為樂的人。 她傷害了那個被世界寵愛的人,世界要她去死。 那不如看看誰先死吧。 江晗光的眼神慢慢的冷下去,她的淚痕干在臉上,黑瞳深處像是要涌出什么食人的怪物。 她扶著腿站了起來,最后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宮門,用力的抹干凈了額頭上的血,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很難把她跟昨天那個被范潔罵的鵪鶉一樣的女人聯系在一起。 程影的眼神不自覺地跟著江晗光的身影,呼吸變緩,看著屏幕上的白衣人走向暗無天日的深淵。 直到導演,你這拍的什么鬼,她一個反派要那么好的鏡頭干嘛? 花冉小姐,總是如此不失時機的討人厭呢。 程影嘴角扯了扯,打量著那跋扈女孩的眼神越發冷漠,起身換衣服。 江晗光坐在休息區歇了沒一會,就得到了導演無奈的示意,還得重拍,她心平氣和地起身準備再去跪一會,肩膀卻突然多了一股力,用不能抵擋的力度把她按回了座位上。 ?她下意識抬頭,卻見這兩天頻繁出現的程總依舊穿得跟個行走的掛件機一樣,一手按著她,一手捏著個吃了一半的冰激凌,笑得一臉蕩漾地看著原導。 這第幾遍了? 原導沒料到程影還會出現,驚得后退了半步,還是先回答了她,第五遍。 咳,可以啊江小姐。程影笑得越發歡暢,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別人拍戲是拍戲,你這是軍訓啊,說潑就潑說跪就跪? 雖然程影的語調跟內容都沒個正形 ,但江晗光總覺得這不太像好話。 而且不知為何,明明程影此時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江晗光卻敏銳的覺察到了她的不快。 自己哪里惹到程總了嗎? 不得其所的江晗光只能拿出了對待范潔的方式面對現在的局面。 沉默,還是沉默。 在這場尷尬的沉默中,程影的血壓條悄悄往上躥了一節。 感情自己自作多情地救人家,人家把自己當變態防著呢。 她跟個茹毛飲血的野人一樣粗暴地嚼碎了甜筒,順嘴舔了舔指頭上殘余的冰激凌。 江小姐現在是我的藝人來著。她用干凈的一只手左右摸了摸褲兜,發現沒帶濕巾,于是毫不客氣地打算拿那件貴得令人發指的套頭T恤擦手指。 就在這是,一張濕紙巾從下面遞上來,到了她面前,程影低頭,看見江晗光黑黝黝的眼睛。 很誠懇的眼神。 像一只明明不知道自己哪做錯了,但因為你不理她就翻著肚皮示好的貓。 我可以理解為您在示弱嗎?江晗光小姐。 程影那來去無蹤的脾氣被狠狠地被順了一下毛,就算幾多不情愿也不免發出了一聲滿意的哀鳴,消失無蹤了。 她捏著濕紙巾的一角把它從江晗光手里抽出來,擦了擦手,對原導燦然一笑,能帶我去見花小姐嗎? 江晗光看著程影的背影,卻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剛來這里,不小心打碎了班里的花瓶,父親來學校被叫去老師辦公室的背影。 那是他說怎么說得來著。 你給我等著。 那天晚上江晗光挨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頓打,且沒有晚飯吃,疼得睡不著在被窩里哭了一晚上,所以格外印象深刻。 江晗光不自覺地挺了挺本就足夠筆直的背,像個等待判決的犯人,心中惴惴。 程影跟在原導身后,遠遠看見花冉坐在拍攝區的黃金位置,旁邊圍了四五個助理,包得嚴嚴實實,喝著熱氣騰騰的紅茶,一雙眉毛擰得十分憂國憂民。 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導演呢。 程影在心里冷笑,面上還是一點也不顯。 花冉看見了原導,立刻抱怨道,讓她再拍一次磨磨蹭蹭的,跟誰擺譜呢? 誰敢跟您擺譜,您這架勢誰來了都得先給您嗑一個。 程影先聲奪人舉手打了招呼,嫂子,是我不讓她來的。 耷拉著眼皮的花冉這才看到原導身后還跟著個人,幾分意外道,小影,你怎么來了? 您可真不見外。 程影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小公主,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怎么埋她,一邊繼續笑著,唉,這不運氣不好嘛,那位江小姐之前那個經紀人犯了事被逮進去了,公司估值處那群人也不知道哪條筋搭錯,把她分給了我,在其位謀其職,我也不能放著她不管不是? 哦花冉點點頭,隨即又皺眉看程影,那你什么意思啊,心疼她? 她心道,程亮說得沒錯,這程影果然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好色之徒,剛跟許寧分了手,就盯上了別的獵物。 她可不管程影怎么想,反正在她的第一部 主角戲里,誰也別想跟她搶風頭。 程影搖頭,有什么好心疼的,藝人拍戲受點罪是本分,不過她笑著看花冉,我看這場戲也不重要,她演得又不好,我跟導演說說,刪了這段得了。 花冉眼睛一亮,你也是這么想的?原導你看 她原本就這么提了,只是原導顧左右而言他,始終不接她的茬,這會程影這個藝人的經紀人自己提出來,看原導還怎么拒絕? 這,這,這原導擦著汗,他知道花冉是誰的人,所以一直不敢忤逆她,但這段戲很重要,江晗光演得也實在是好,原導還沒做好徹底放棄文化人臉面的心理建設,實在是沒法認同這兩個劇集殺手的建議。 程影看不出來原導還是個有氣節的,可惜之前拍成那個狗樣子,這部戲早就毀了。 她沖花冉諂媚一笑,我跟原導單獨談談。 說完一把壓住男人的脖子,回過身去,湊到他耳邊低聲說。 花小姐是我嫂子,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你是覺得我哥頂不住嗎?倒是你,要是為了這事得罪了他,以后在程氏混,可不會太舒服了。 原導被她這幾句話說得冷汗直流,卻也豁然開朗,花冉跟程亮的緋聞早就漫天飛了,自己這次水平滑坡這么大,鬼都知道是誰的問題,反正不是自己的,為了這爛透的戲,得罪程亮可是大大不值。 他立刻回身掛上了跟程影同款的諂媚笑容,花小姐程總說得是,是我想得偏了,這場戲刪掉,我會跟編劇老師說的。 程影跟花冉一起滿意地笑,心里卻一片冷漠。 到底是人,一旦明了了利弊,就露出心里錙銖必較的天秤來,為了自己的事業,犧牲掉別人辛苦拍攝的東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同樣,為了能逼迫自己標記她,一個影后居然會蠢到給自己打催熱劑。 為了自己的私欲,他們既可以精明得像機器,又可以愚蠢得像猴子。 你要如何去跟一個滿是bug的機器建立正向連接呢? 程影曾經有過,但因為自身的愚蠢,又失去了。 后來她試過兩次,都失敗了。 她把目光投向了江晗光所在的休息室。 希望你別讓我失望,江小姐。 第11章 你很貴的 程影拎著一瓶消腫藥推開了休息室的門,一眼就看見江小姐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宛如一個漂亮的等身手辦。 劇組的休息室布置的還是頗為溫馨,看上去像個小型的家庭客廳,冷飲果盤各類棋牌應有盡有,江晗光坐在那張一看就很軟乎的休閑椅上,詳細的脊背依舊筆直。 整天繃那么緊不會累嗎? 程影在心里嘆了口氣,把藥放到江晗光面前,呶,外傷藥~ 江晗光拿起那瓶藥,有些茫然的看她,像是不明白自己哪里需要用藥。 程影都不知道是該夸她吃苦耐勞還是傻,指了指江晗光被跪得格外平整膝蓋處衣服,江小姐好功夫啊,跪了那么久膝蓋都不痛的? 拍攝場景雖然是虛構的,但那下面也是實實在在的硬臺子,江晗光這細皮嫩rou的,不帶任何防具硬生生跪了5次,不青才怪。 嗯,謝謝程總。江晗光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給她帶藥,但還是立刻道了謝。 那雙漂亮且勾人的狹長眼眸此刻微微張大,倒顯得有幾分稚嫩。 處亂不驚到逆來順受的江晗光小姐,現在卻被一瓶外傷藥引出了別的表情。 程影心里突然癢癢的,有點想逗她。 在她決定要江晗光成為自己的藝人時,這個人就再也不是無關緊要的悲慘npc了。 她不是這無聊且叫人厭煩的世界的一部分。 而是她圈養的花,是她那些無處安放的補償的出口。 但江晗光又跟之前的任何一個不太一樣。 白若和許寧都是主動找上她的,而江晗光,算是被她從那個暴殄天物的垃圾園丁那搶來的。 她其實并不需要自己,或者說,她沒寄希望于自己。 她沒寄希望于任何人,不然憑她的姿色,只要愿意,花冉算個屁。 這可不行啊,江晗光小姐。 我想借你的溫度觸碰人間,你怎么能繼續對我視而不見呢? 你已經是我的花了,得早點習慣我的存在才行。 程影一手支在桌子上,湊近端坐著的江晗光,抖出一個輕佻的笑,我幫你擦吧? 她特意用了個不好拒絕的句式,等著江晗光的答案。 江晗光抓緊了膝蓋上的衣料,抿緊了唇。 她本以為程總會責怪她給自己添了麻煩,但alpha不僅沒怪她還給她帶了藥。 但是,擦藥藝人和經紀人有必要這么親密嗎? 江晗光又看看程影。 程影小姐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笑盈盈的等著她的回答。 雖然她笑得挺壞的,但江晗光還是感覺不到一點危險。 如果是范潔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的。 程影好像不太一樣,但江晗光隨即又想起剛剛程影壓著她肩膀時的那種壓迫感。 那不一樣究竟是程影本性如此,還是偽裝的太好,自己的感覺出了偏差? 之前能干脆地拒絕她,無非是覺得她不過臨時起意,自己不能因為那點意思就隨便把人拉進火坑。 比起惹人討厭,她更怕連累別人。 但現在,程影已經跳下來了,還對她表示了善意,給她買的外傷藥就放在她眼前。 江晗光反而不好意思為了自己那點防備心再拒絕她。 況且今天自己好像已經惹到她一次了,還是盡量不要再產生摩擦比較好。 江晗光露出一個標準的可以直接拍證件照的笑容,將藥瓶推過去。 那麻煩程總了。 程影輕笑一下,拿起了藥瓶,看著江晗光輕顫的睫毛,總有種自己在調戲良家婦女的錯覺。 不過她不在乎,她又不要臉。 江晗光彎下腰,把那一塵不染的輕薄褲腿往上卷。 層疊的褲腿堆在膝蓋處,女人筆直的小腿比那雪白的衣服還白,更襯得膝蓋上那兩塊青紫色的痕跡望之可怖。 江晗光卷到膝蓋處一分不差的準確停手,抬頭疑惑地看著還僵在那里的程影。 被那小白腿晃的怔了一下的程總面不改色地坐下了。 程饅頭在她腦子里尖叫。 好漂亮的腿!影子你按不按啊,你不按下次能不能給我做個身體,我可以給jiejie捶背,我可以給jiejie揉腿,我什么都可以! 程影先禁了程饅頭的言,拉了把椅子坐在江晗光對面,擠了一點藥膏在手上,輕輕的按在江晗光的膝蓋上,緩緩揉開。 入手是一片柔滑的涼,那細巧到剛好能被她手掌包住的關節本能地掙動了一下,又被主人壓制住,安靜下來。 程影只覺手里按捏的不是誰的膝蓋,而是某件質地優良的玉器。 在按捏中不免碰到膝蓋旁邊的皮膚,程影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掃過的地方,微妙的緊繃起來。 清楚的表示著江晗光的敏感以及對她的不信任。 程影嘆了口氣,松開了手,抬眼就看見江小姐依舊得體的笑臉。 只是那眼神中有一點僵硬。 見她看過來,還閃過一點不知所措。 這一眼就看得程影那基本沒有的道德感不知道從哪躥出來,對她指指點點。 她明明就是在欺負人,欺負江晗光不會拒絕。 偏偏這個人連哭都不會,只會那么默默地看著她。 好像她這個壞人沒錯,錯得是自己一樣。 程影本來打算厚顏無恥的按完再教育人的,這會實在是下不了手了。 你也太好欺負了,江小姐。她看向江晗光疑惑的眼,無奈地幫她把褲腿拉下來,蓋住膝蓋和小腿,就算藝人和經紀人關系再深,你的腿就是你的腿,不管出于什么考慮,你都可以拒絕我的。 這道理江晗光當然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跟程影起沖突。 花冉跟郎文星已經讓她無暇他顧了,她不想再惹惱自己的經紀人。 把自己的底線壓到最低,盡量不要妨礙到別人,這個信條已經被生活磨進了江晗光的骨子里。 以至于現在再聽程影說出這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她一時間居然有點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只能點頭,嗯,知道了,謝謝程總。 你謝我什么謝我欺負你嗎? 程影在心里扶額,通過這次的試探,她發現江晗光確實對所有人都處于一種消極抵御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