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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雪同玉山大不一樣,陰沉著天,下了一整日的雪,到了夜里,竟也就只淺淺薄薄的一層,只地上泛著濕濘。 玉山若是落雪,斷不會這般綿軟無力。 出宮之時她同陳頤幾乎算得上是不歡而散。 當時陳頤聽她提到榮婉和呂妙清的名字,面色沉得像是什么一樣,哪有半點他平素那副四平八穩的樣子。 可既是陳頤主動有此一問,她自是要給他一個回答。 ??M其實心里有些委屈。 今日同陳頤這一番話,實則是陳頤將她拒絕了,偏他還先擺出一副不悅的模樣,讓她瞬間也沒了心思同他好好說話。 再翻宮墻,??M幾乎已經是熟門熟路。 宮宴上給的那只錦囊,里面只一行小字,“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br> 她猜著,這大概是指向宮中的某處,若哪里的景致能對上這句話,想必便能尋見那如意玉鎖。 偌大禁宮,她已是幾進幾出,宮中的大多宮苑都是肅穆莊嚴的,印象中卻沒見過這錦囊中所描述的情景,大抵宮中便是有這樣一處地方,多半也是在各宮的后園和御花園中。 ??M在御花園中小心繞了兩圈,莫說“清泉石上流”了,連石上有雪的地方都沒瞧見。 ??M知道,她拿到的錦囊其實是被陳頤換了的,但她思來想去,覺著陳頤大抵不會換掉錦囊中的提示。 可這會在宮中轉了一圈又一圈,她心里也開始不確定。 不若,便去找他問問? 她心中尚未下定主意,人卻已經朝著東宮走去。 問問清楚,順便,將他送自己的那個能隨意進出的玉佩還給他。 東宮之內,江成將下午在皇后宮中以及后園暖閣中發生的事報給陳頤。 這些后宮后宅內婦人間的你來我往,還有小姑娘們之間的拌嘴,滿京城的宮中府中不知一日有多少場,從來便沒見殿下如此上心過,連眾人說話的表情都要一一問個遍。 “殿下,”殿外江兆輕聲通報,“??M姑娘進了宮,眼下已朝東宮這邊來了,屬下要將人攔住嗎?” 陳頤斜倚軟榻,翻書的手微頓,沉聲吩咐,“不必,讓人都退出去?!?/br> * ??M將陳頤那枚玉佩拿在手中,想著若是有人攔,便將這玉佩拿出來,可直到她到了陳頤的書房門口,竟沒有一人察覺到她。 東宮的防衛還真是松散。 她一邊想著,一邊推開陳頤書房的門。 鎏金飛鸞的博山爐中冉冉青煙升騰,清淡的蘭香混雜著些旁的味道,倒是別有幾分怡人的氣息。 軟榻上陳頤靜悄悄地,似是全然不知她的到來。 他睡下了,手中的玉佩又要如何給他呢。 鬼使神差地,??M無聲無息地朝他走近。 殿內掌著燈,昏昏暗暗明明滅滅,他氣息微弱,面色也慘白。 連睡夢中都是擰著眉。 他生得好,本該是極凌厲漂亮的一個人,許是因著他那奇特的內傷,瞧著文氣而孱弱。 今日將話說到那個份上,日后大抵也不會再見了。 看著美人榻邊未來得及撤下的藥碗,想到那令他痛得渾身都在冷顫的內傷,??M手搭上他的腕間。 她如今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來之前想的是將玉佩還他,來了之后,她竟有些舍不得走。 她的手接觸到陳頤的一瞬間,陳頤手反一握,將她手腕緊緊扣住,另一手便要去握她另一只手。 ??M反應極快,習武多年,許多招式幾乎已經浸染在她骨子里,待她回神,她已經坐在陳頤腰腹之上,一只手將他雙腕掣制住,另一只手捏在他喉間。 對上陳頤微帶幾分痛楚的眼,她手上勁力頓泄,怔怔說不出話。 ??M這一松手,下一刻陳頤便伸手將她圈住。 這個姿勢親密太過,而眼下二人之間已然無話。 ??M沒想到,方才自己將他手腕都捏出一片印子,這會他竟然還敢碰自己,雖然并未如何掙他的動作,卻仍是低聲說道: “殿下還敢碰我,不怕舊傷再加新傷?” “這么晚了,縈縈來做什么?”陳頤不答,只沉聲問她。 ??M聽他一問,便想到下午同他那番爭辯,旋即心中泛起酸澀,似有什么梗在心口。 “宮宴時給我的錦囊,殿下換過了?!彼粗f道。 陳頤并未言語,瞧著她,等她講話說完。 “那,原來本應給我的呢?” “在我桌上?!?/br> ??M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旁他的書桌,見他沒什么旁得反應,便從他身上起來,朝書桌走過去。 他的桌案上,鎮紙是虎首金漆,毫筆是銀鐵鑲玉,右手邊的一摞公文之下,她瞧見那只錦囊,同宴席間旁人拿到的一樣。 完好的,尚未拆開過。 陳頤半倚靠在美人榻上,半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就那樣盯著她瞧。 她將錦囊一扯,縫好的針腳便裂開一道小口,從中拿出一小張字條,借著屋中的光線,她看見同她自己的錦囊中一模一樣的一行字。 還未等??M說什么,陳頤適時出聲。 “放心了?”他悠悠說道,“我還不至于用這事來誆你,若我早知你會因我給你那錦囊而特意跑這一趟,便不費那工夫了?!?/br> 陳頤如此一說,??M便覺著手中的錦囊似是也燙手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