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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伶桐被人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嘴上仍舊不饒人,一邊哭一邊罵茍杞,“呸,你充什么好人,就顯你能,一屁丨股窟窿堵上了么”。茍杞寒著臉轉頭四下里瞅,望見窗臺上鋒利的刀片,不假思索抓起來便向著章伶桐的腦門兒上刮去。 茍杞刮了兩下章伶桐才意識到發生什么事情,她嚎出了非人的動靜劇烈掙扎。 …… 由于老師抓著鑰匙來得及時,其實只剃了小半面頭,但配上章伶桐掙扎中刮出來的斜長傷口和淌到面頰上的血,性質實在太惡劣了。 3. “即便這樣,也不至于就被勒令退學,章伶桐欺負人在先,你不過是以暴制暴?!?/br> 茍杞把膝蓋收進寬大的兔子睡袍里,她給自己剝了顆牛奶硬糖,輕聲說:“是因為陳雯錦轉學離開了,她沒有出來作證?!?/br> 陳雯錦一直以來所遭受的欺凌都是裹著道歉外衣的,人家一個個都為自己的“不小心”“不是故意的”道過歉了。所以如果她自己不出來說話,其他人毫無辦法。而也因為她不出來說話,茍杞就被釘死了“因流浪貓發生口角,以極其惡劣的手段欺凌同學”。 元榛沉默半晌爆出一句極臟的臟話。 所以這就是陳雯錦留錢給她的原因。他想。他聽到中途還以為陳雯錦是因為感念茍杞這個唯一的日子過得拮據的朋友。 陳雯錦的父母得知事情的原委,當然也恨章伶桐之流,但考慮到高考在即不能節外生枝,仍是第一時間沒收了陳雯錦的手機,并籌劃著托人給她辦個借讀把她送進大都一個封閉管理的高中。他們需要她心無旁騖地打好最后沖刺階段的攻堅戰。 與此同時,章伶桐那邊冒出個不是親叔的叔,是省丨廳某個關鍵部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干部,剛剛好能“幫忙”辦理借讀手續。這位叔端著姿態在酒桌上跟陳雯錦的父母敷衍地道了個歉,說“小孩兒不懂事,讓她家里給慣壞了”。陳雯錦的父母握著酒杯感覺形式比人強,便徹底熄了替女兒出頭的念頭。 兩口子深夜在回家的車里“憂心忡忡”地盤算著:陳雯錦高三以來成績穩步上升,假如保持這個勢頭,不挑專業的話說不定都夠得著C大。不如就忍一忍吧,不要理會當下這些麻纏事兒,反正再過些日子高考鈴聲一響,他們絕大多數人一生都不會再有機會遇到。 茍杞前腳結束治安拘留后腳便收到退學告知書。她站在cao場上給陳雯錦打電話,她希望陳雯錦如果害怕面對警察,最起碼在校領導面前說句實話——她成績雖然不怎么理想,但最起碼得參加一回高考。但陳雯錦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她索性帶著告知書上門,結果卻被門崗擋在小區門口。門崗給陳雯錦家撥了個電話,畢恭畢敬地叫了聲“陳主任”,說“有個叫茍杞的同學來訪”。電話那端的“陳主任”頓了頓,客客氣氣地說,“不好意思,家里有客人,不方便接待”。 茍杞在門崗同情的眼神里轉身往回走,走著走著突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 嗡——嗡——廉價手機震動的聲音仿佛能從街頭傳到街尾。 茍杞劃開屏幕,把手機貼至耳根,聽到個振聾發聵的消息:兩分鐘前,她奶奶在第一醫院去世了。 …… 茍杞后來聽說章伶桐考上了S藝,陳雯錦考上了C大。 第十一章 新的一年開始了 1. 長平區是大都的老城區,因為保護性建筑密集和車道不□□通擁堵,如今即便是中心地帶,也沒有幾家像樣的商廈了。而地質研究所附近更是荒涼。茍杞睡不著拉開窗簾,窗外一片黯色,目之所及沒有高樓,沒有花里胡哨的霓虹燈,只有遙遠半山上組立的桿塔。 元榛說,雖然長平區漸漸衰落,但相較于其他地方,他家這附近人口流動并不大。因為這里的小區很多都是早期機關單位或者各類研究所的家屬院,基本都設有二十四小時崗哨,非小區住戶出來進去需要人領,時間、事由、身份證信息等也需要細細登記,安全性和私密性特別好。且再往南兩三百米的軍區大院兒里常年駐扎著部隊。 茍杞是在距離大都兩小時車程的晉市長大的。茍杞長大的地方非常偏僻,早先甚至都不屬于晉市,是十年前重新劃區劃進去的。她們那里沒有什么“研究所”、“大院兒”,一些行車較少的路段農忙時間甚至偶能見到晾曬的農作物。 茍杞的自卑感殷殷作祟,她突然意識到,如果元榛與她同齡,那么元榛很有可能就是她小學班里章章、初中班里的張楓庭、高中班里的闞慶。他們家境優渥,本人也極有教養和分寸感,他們不會跟著其他同學避諱她,但也不會跟她這樣轉頭即忘的同學聊天或開玩笑。 茍杞這樣想著,不由回憶起片刻前的擁抱。 春晚主持人即將倒數計時時,元榛伸了個懶腰,向茍杞招了招手。等到她趨前,他望著她的眼睛笑著說:“給你個新年擁抱,你等會兒幫我擦地?!?/br> ——黃雨琦回臥室睡覺前給元榛布置了個擦地的任務。 茍杞鼓著左半邊臉頰,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只微瞇著眼睛“咔嚓”、“咔嚓”嚼碎了含了許久的奶糖。她一時感覺可以用干活換取的擁抱好像突然沒有那么珍貴了,一時感覺但她仍是想要。 元榛沒有給茍杞更多猶豫的時間,他在倒計時只剩下四秒的時候伸手輕輕擁住她。新年鐘聲敲響以后他便收手了。跟她生日那天相同,是個令人沒有任何遐思的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