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羅德斯特的夢想，是改變魔法存在的意義。

    這是什么意思？

    魔法現在大部分時候還是用于戰斗，偶爾便利一下魔法師的生活。薩米爾說：但羅德斯特想做的更多，讓魔法的使用權力從魔法師手中解脫出來，當然，只是一些照明術，疾步術之類的小魔法。

    這種程度，根本不是咱們可以比的吧。

    維安思考了一下，他的想法從這居然都能做到嗎到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再到法師協會近年來確實有一些改革，最后他腦子里的想法是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維安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把想法說出來了，看到薩米爾轉頭回望蘭洛，才發現剛才那個問題，居然是一臉平靜的蘭洛問出來的。

    在現任受害者面前大談前任受害者，果然只有薩米爾能做得出來！維安心想，偏偏這些受害者還什么都不能說，蘭洛，你都糾結成那樣了，居然還要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我畢竟在雪林白塔呆了一段時間，而且羅德斯特又從來沒瞞著我。薩米爾認真地解釋說：整個白塔的研究目標其實是以塔主的意志為中心的，那些報告看多了，我就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么了。

    蘭洛聽完，極其糾結又冷淡地嗯了一聲：確實了不起。

    薩米爾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蘭洛默默地搖頭，他只是不想聽薩米爾提到羅德斯特而已。

    薩米爾問：蘭洛呢，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事？

    蘭洛腦子里很快就有了想法，他點點頭，片刻后，又搖了搖頭。

    精靈的話，大部分會以精靈族的存續為生存目標吧。薩米爾懶洋洋地說：至少我見過的精靈都是這樣的，精靈族，真是一個團結的種族啊。

    蘭洛垂下眼角：因為精靈族生存很難

    我當然理解啦，精靈族的繁衍太特殊了，沒辦法嘛。薩米爾說：我們龍族數量也少，但內部種類多，以前天天打架，也消耗了好多同族。

    我們彼此之間就很少合作，兩只龍在一起是很難相處好的，更不要說團結什么的，大家都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闖進莫沙徹之脊的異族，都沒什么大志向的。

    薩米爾說：我倒是希望，龍族也能稍微團結一下。

    蘭洛低聲說：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薩米爾朝他瞥過去，凝視著蘭洛的睫毛和眼角，精靈看上去有點低落，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那雙淺綠色的眼睛都暗下來了。

    薩米爾心想，年少的精靈，會不會羨慕龍族的自由呢。

    年長的肯定不會了，在整個生命之中，他們無數次為精靈族而戰，擔負起艱巨的責任，對自身命運的了解更加深刻，對他們來說，精靈族的存續高過一切。

    精靈族和龍族，命運相似卻又有點不同呢。薩米爾湊過去，從下仰視著蘭洛的面容，從這個角度，那雙睫毛就更顯眼了，就像一排茂密的小扇子，遮住了蘭洛有些慌亂的眼神。

    薩、薩米爾蘭洛結結巴巴地叫了他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以前薩米爾會從這個角度抱上來親吻他，嘴角或者眼睛，薩米爾都很喜歡那些地方。

    薩米爾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葉子，說：我的空間卷軸快用完了，咱們去最近的城鎮補充一些吧。

    蘭洛悵然若失地站起來，看著薩米爾的背影。

    維安湊過來，小聲說：你剛才應該抓住機會啊。

    什么？蘭洛詫異地看著他，沒想到維安會主動和他說這種話。

    傳奇魔法師，不過是過去的事了，就算他講講又能怎么樣呢，薩米爾很明顯對那位魔法師沒有其他想法的呀。你不如直接趁這個機會，表明自己的情緒，試探一下。維安說得又快又輕：你可是純血精靈呀，精靈怎么能輸給人族魔法師呢！

    半精靈確實有的會偏向人族，有的會偏向精靈族，維安身為游吟詩人，自然是對有著優美文字和傳奇詩歌的精靈族更有好感。

    蘭洛因為他的話，暫時陷入沉思，而維安說完，已經快步趕到前面去了。

    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海港城市。

    這座城市面積很大，而港口帶動了整座城市的經濟流通。無數只大船日夜從港口出發，將人族的貨物運送出去，又將異族的貨物運送回來。

    這座名為灰羽之城的海港城市，正是整個南方聯盟最南方的人類城池，從這里離開之后，就不再是人族的生存范圍了。

    南方聯盟下面的海域，是屬于海妖的勢力范圍，而再往南，才是精靈島。這中間又有一些零散的島嶼，南方的島嶼更加密集且面積更大，生活著各種異族。北方聯盟不一樣，那邊從人類勢力范圍的最北方走，只有一條航線，通往獸人帝國。而獸人帝國完全占據了瑞德拉斯大陸的極北之地。

    好熱鬧啊。薩米爾走在灰羽之城的街道上，這里的異族極多，比之前見到的所有城鎮都多，雖然大家形狀各異，性情各異，但也都在盡量交流?；矣鹬且彩且蛔虡I之城，冒險者的天堂，商人最喜歡的地方。在這里，可以脫手任何難辦的商品，也可以輕易購買任何商品，只要付得起價格。

    維安皺了皺眉：這比北方聯盟的黑市還亂啊。

    薩米爾說：這么多種族，打起來是很正常的，但大家都很有分寸。

    就在他們剛才走得這小小一段路程，已經發生了七八起沖突，其中三四起升級為肢體沖突，一起升級為小型戰斗。但大家確實很有分寸，基本上都是見血而已，還沒有誰下死手。

    這么多種族混在一起，更別提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忌諱，例如有的種族說話喜歡用尾巴比劃，另一個種族認為甩尾巴是一種挑釁，再加上語言交流困難，打起來是很正常的、

    重點是大家都很淡定，他們甚至能從躺在地上流血的傷者身上跨過去，薩米爾觀察了一會，發現不久后就會有兩個穿著鐵甲的騎士過來，把地上那個人事不省的家伙帶走，另一個始作俑者，也乖乖跟著走了。

    民風彪悍啊。薩米爾玩弄著手里的金屬貓，感慨：但這里的城主，想必手段更彪悍，否則壓不住這么來自各地的異族。

    他們此時，就站在街邊一個玩具攤前，這個玩具攤上面的東西，都是用各種金屬捏成的小動物。薩米爾手上這只貓，身上居然有著非常自然的金色絲線，從遠處看栩栩如生，簡直就像是真正的金絲貓一樣。

    而玩具貓上還有兩只綠色的眼睛，是用寶石鑲嵌而成的。

    攤主是個蜥蜴人，耳朵尖有薄膜，爪子中間有透明的蹼，四根手指極為纖長，正在雕刻一個新的小動物。

    蜥蜴人聽了他們的話，手上動作沒停，口里道：幾位客人是第一次來灰羽之城嗎？

    薩米爾笑瞇瞇地說：是啊。

    我們的城主，叫阿特利格林，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家伙。

    作者有話要說：

    陣營很明顯了！

    凱撒，艾路屬于傳奇魔法師陣營。

    維安，還有以前那個精靈少主，屬于精靈始祖陣營。

    第60章

    薩米爾手里把玩著那個精致的金絲貓玩偶,上面鑲嵌的綠色寶石讓金絲貓看上去栩栩如生。攤位上還有很多其他種類的玩偶和雕塑，那種手掌大小的精靈，長著翅膀的羽人,還有一條小黑龍。

    薩米爾指著那個木制的小精靈，問蘭洛：你看那個是不是很可愛？

    蘭洛偏過臉去看,微微點了點頭。

    他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熱。

    薩米爾正要問那個蜥蜴人攤主金絲貓和木制小精靈的價格,攤主說：這金絲貓十五枚金幣，客人您要的話，精靈就算送你的。

    薩米爾似笑非笑地瞥了蘭洛一樣，把錢給了之后,正要彎腰去拿那個木偶精靈，蜥蜴人攤主忽然臉色劇變。

    薩米爾還沒有反應過來，蜥蜴人攤主已經飛快地把地攤四角卷起，那些金屬和木制的玩偶相互撞擊發出兵兵砰砰的聲音。蜥蜴人攤主抓起打包好的地盤,矮身從薩米爾旁邊鉆過去,隨后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熱鬧的街道中。

    喂，我的精靈呢！薩米爾對著他的背影大喊。

    該死,又讓他跑掉了。

    幾個穿著黑色勁裝的人匆忙跑過來,蜥蜴人此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根本追不上。

    那幾個人對視一眼，看到旁邊的薩米爾他們，惡聲惡氣地問：你們,跟剛才的蜥蜴人什么關系？！

    我在他那兒買了只貓。薩米爾舉起手里的金絲貓，說：他還欠我一個精靈呢。

    其中一個人皺眉打量著他們,說：那個蜥蜴人是灰羽之城的慣犯了，不經允許擅自買賣交易，以后你們看到他,就來通知我們。

    不僅允許擅自買賣是什么意思？難道這里的每筆生意，都要經過城主的允許嗎？

    薩米爾問他們：你們是誰？

    外地人嗎？那人說：我們是灰羽之城的城內守衛兵，主要負責抓捕那些不守規矩的商販，就像剛才那個蜥蜴人，有事的話，可以來守衛署找我們。

    他們說完就走了，街上偶爾有幾個小攤看到他們就跑，守衛兵也很麻溜地追，一跑一追，讓這條街道變得更熱鬧了。

    不愧是擁有最大港口的灰羽之城啊。薩米爾手搭涼棚，視線一路追隨著他們的背影：這陣勢，以前從來沒見過呢。

    維安說：咱們先找家旅館休息，然后再去買魔法卷軸，要去精靈島的話，之后是不是還要找艘船？

    薩米爾環顧一圈：這么大的港口，應該不缺船吧。而且南方聯盟和精靈族也有合作關系，去精靈族做生意的商船也有很多。

    他們在城里找了一家旅館，不知道是否因為最近是旺季，每家旅館都是爆滿的狀態。最后薩米爾他們只好找了一家極為偏僻的小旅館，當然也不可能是一人一間了，三個人全擠在一個擁擠的小房間里。

    海邊又悶又熱，濃厚的水汽讓人感覺似乎被泡在海里，薩米爾半夜被憋醒了，結果發現維安和蘭洛都沒有睡覺。維安趴在桌子上正在奮筆疾書，燭火拉長了他的影子，影子里還站著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正安靜地陪著他。

    薩米爾沒有打擾維安，而是推開窗戶，月亮已經升到了高處，他踩上窗框，踏著月色跳到房頂上。

    這個小旅館位于整座城最偏的地方，外面就是一片小樹林，薩米爾坐在房頂上，看到了正站在樹干上，仰望著月亮的精靈。

    金發輕輕地隨風飄揚，像是一層曼妙的輕紗，月下精靈，比月亮本身更加動人心弦。

    蘭洛，這么晚不休息嗎，是因為房間太擠了？薩米爾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才悠悠地說道，精靈族每天也是需要睡眠才能恢復精力的。

    蘭洛搖了搖頭，他曾經睡了很久，大概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想入睡的欲望。他踩著風走到薩米爾身邊，月色披在他身上，然后又被他握在手里。

    蘭洛伸出手，掌心一片盈盈的月光。

    薩米爾有些訝異，蘭洛便貼著他的手，反手將月色傾瀉在他的掌心。

    送給你。蘭洛說：這是剛從海面升起來的月色。

    夜幕降臨時他看到月亮從海邊升起，那一瞬間沾染上了水波和湛藍的月色擁有更加曖昧的美感。蘭洛當時就想和薩米爾分享這片月色，但薩米爾已經睡著了，他只好暫且將當時的月色留下來。

    掌心的月色如積水空明，一彎亮光悠悠搖晃，里面游蕩著銀色的水波和藍色的光暈。

    你是怎么做到的薩米爾小心翼翼地捧著月色，完全舍不得移開視線：這要怎么保存才好？

    蘭洛：不用保存，它很快就會消散的。

    薩米爾：那多可惜呀

    此時，他掌心的月色已經開始逐漸消散了，雖然沒有任何實感，但看著掌心月色如同水一樣從指縫中流淌出去，他還是有一種手掌微微變涼的感覺。

    真是薩米爾輕聲感慨：但明天還會有這樣的月色，只要有海和月亮，總會再看到的。

    蘭洛輕輕嗯了一聲。

    薩米爾拉了他一把，讓他也坐下來，隨后抬頭看著月亮：而且，現在的月亮也很好看！不同的時刻有不同的美，總不能因為想著以前，而忽視了現在的景色。

    聽說有一部分精靈族信仰月亮女神？

    蘭洛：只是一小部分。

    薩米爾笑著說：我聽過一首精靈族贊美日月的詩，怎么念來著，月如玉色盤

    他結結巴巴地把那首詩念完了，用的是古精靈族的語言，中間錯了幾個字和幾個讀音，蘭洛安靜地聽完，也沒有糾正他。

    有點忘了，不過精靈族真厲害啊。薩米爾晃了晃腦袋，他努力要回憶起來自己學的這首詩，結果想起來的都是亞特蘭斯教自己背詩的場景。

    薩米爾問：你會說古精靈語嗎？

    蘭洛：會一點。

    古精靈詩呢？

    也會一點。

    那你還知道什么稱贊月色的詩嗎？

    知道一些。

    薩米爾轉過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蘭洛輕聲念誦了一首詩歌，薩米爾不知不覺就靠在了他身上。蘭洛念完之后，才發現薩米爾已經睡著了。

    淺色的睫毛在月光下簡直像是發光一樣，蘭洛從上往下，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微翹的嘴唇，海風吹過，讓薩米爾下意識往他懷里靠得更近。

    蘭洛微微垂下眼瞼，也許是月色的原因，他的瞳孔偏向更深的碧綠色。蘭洛扶著薩米爾躺在他的腿上，手指懸停在空中，從額頭到眉眼，再到嘴唇，慢慢地劃下來。

    他低下頭，心里念著薩米爾的名字。

    即使薩米爾在他的懷里，精靈也會想念他。

    第二天，薩米爾是在床上醒來的，清晨悶熱的空氣再次將他憋醒，薩米爾痛苦地叫了一聲，抓著被子艱難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