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是jian細遍地?！睖卦旅魉餍韵铝笋R車，笑說道，“人在哪里，這一排巷子可有不少民房?！?/br>
    “有一戶人家的桃花伸出墻外，王爺就在那里等你們?！?/br>
    陸停眼疾手快伸手，把第一個走進去的人提溜到背后，這才和霍光明一起踏入小巷。

    溫月明很快就發現被人吊在桃花樹下的邵蕓蕓。

    她穿著白色的襦裙，被五花大綁地倒掛著，脖頸歪在一側，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但胸脯微微起伏，可見還是活的。

    只是一根羊皮做的管子正捅在邵蕓蕓下垂的手腕上。

    一道猙獰的傷口翻著皮rou，染紅了她纖細的手腕。

    鮮血一滴接著一滴，順著羊皮腸落在灰撲撲的地上，乍一看好似零落成泥的桃花瓣。

    “嘖，變態?！睖卦旅髁⒖贪櫭?，低聲說道，“橖扶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擇手段?！?/br>
    “好端端說我做什么?！鳖^頂傳來含笑的聲音。

    陸停立刻把溫月明拉倒身側。

    橖扶坐在墻角上，垂眸看著兩人相交的手，摸了摸下巴，嗯了一聲：“若是今日是你，我定是不會如此對待的?！?/br>
    溫月明懶洋洋回懟道：“你放心，今日若是我逮到你，一定當機立斷把你殺了，不搞這些有的沒的?！?/br>
    橖扶笑了起來，臉上露出愉悅的神色：“好啊，一定要你親自把刀捅進我身體里，要用力一些，讓我的血能飛濺到你臉上?！?/br>
    溫月明抬眸仔細看了一眼笑臉盈盈的橖扶，見他說的真情實感，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虛偽，好像真的滿心期待這個事情，頓時皮笑rou不笑。

    “那可不行，我擅長用箭，當年送你的那一箭還沒感受明白呢?！?/br>
    “血濺起來……”溫月明慢條斯理，笑容滿面地譏諷著，“也送你自己了?！?/br>
    橖扶臉上笑意斂下，俊秀的面容因為眸光一閃而過的陰鷙顯得陰森恐怖起來。

    “沒關系，我若是殺了你，一定把你的皮rou完完整整剝下來，讓你這具被天神眷顧的骨架與我永遠在一起?！彼种械闹腹?，慢條斯理地說著。

    陸停眉宇瞬間凌冽如冬日寒冰，煞氣凜然翻騰。

    橖扶和他無聲地四目相對，一人冷漠，一人微笑。

    “哦?！睖卦旅髂笾懲５囊滦?，笑瞇瞇地說著，“那你來啊?！?/br>
    霍光明剛靠近邵蕓蕓，身邊就落下兩道黑影。

    “嘖，你到底要做什么？”霍光明不耐煩地說道，“能不能痛快點?！?/br>
    “是你們的太子殿下遲遲不放人，我才不得不想出這個辦法的?！睒鱿褚恢惠p盈的貓，悄無聲息得自墻頭落下，站在最后一個三角位置，笑說道。

    溫月明眉尖一聳。

    “買賣要的是你來我往，貨真價實，你不過說幾個半真半假，虛虛實實的話，我便要放了貨真價實的人，于你有利的人，現在又倒打一耙，可見做生意是假，空手套白狼倒是真?！?/br>
    陸停不笑時，眉宇間的冷淡如險峻雪峰，沉默高聳，迫人千里。

    “哪里假，我說的都是我知道的，保證千真萬確?！睒鲂φf著，“你們大周內部是自己出了jian人，具體是誰我也確實不知，我只知被推出臺面赴死的人叫盛忘，乃是你們當年的兵部侍郎?！?/br>
    霍光明抱臂：“一個不知，一個死人，確實沒什么利用價值?！?/br>
    “可不你們不是找到活人邵因了嗎？”橖扶故作驚訝地嗯了一聲，“你早上給我哥送佛珠的時候不是順手救了他嘛，真慘，你們大周卸磨殺驢的本事真是厲害?！?/br>
    溫月明立刻扭頭，亮晶晶地看著霍光明。

    “你若是能讓我哥從那破廟里出來，也算你厲害?！睒鲩L嘆一聲，不悅說道，“怎么整天爬墻送人經書佛珠，不得勁?！?/br>
    霍光明眉眼不動，冷靜說道：“出來又如何，你哥對你生來憐憫，自出生就被送入高山寒寺，你現在因為如此對你哥，不過是因為他無害?！?/br>
    橖扶自喉嚨間溢出一絲譏諷輕笑，斜眼去看霍光明，帶著居高臨下的睥睨。

    “那是我和我哥的事?！?/br>
    “咳咳，今日不處理家務事，我還趕著回宮?！睖卦旅髯躁懲Ｉ砗筇匠瞿X袋，“你先把邵蕓蕓放了，她什么也不知道?！?/br>
    橖扶垂眸看著面前的女子。

    第一次見到她，她穿著大紅色的衣裙坐在黑市高高的樓頂，明月當空，群星昏暗，微醺的瞳仁似喊著無盡夜色，波光凌凌，想束翅凌風的臨風的夜鷹，灑脫不羈。

    若她真的只是一個大周的小兵就好了。

    可以用美酒，用糖葫蘆哄過來，再不行便真刀真槍搶過來，若真的不能屈服，便拔掉她的翅膀，打碎她的脊骨，用最精致的鏈條把她永遠呆在自己身邊。

    他有些癡迷地打量著面前之人，嘴角露出笑來，直到豆綠色的衣裳被人擋住，一根枯木樹枝擦著自己的臉頰劃過。

    鮮血輕輕透過皮囊滲了出來。

    橖扶俊秀的眉間微微蹙起，仔細問著空氣中的血腥味，眼底閃過瘋狂的興奮之色。

    小巷內的刀劍出鞘聲锃地響起，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溫月明立刻拉著陸停的手，小聲說道：“打他做什么?！?/br>
    ——橖扶那王八蛋神經病一樣，一旦見了血就跟蜂蜜沾了蜜一眼，甩也甩不開，沒必要在今日激怒他。

    陸停垂眸，緊緊握著她的手指，十字交纏。

    “你與他在一起，不如與我在這里，大周繁文縟節，個個都想做高高在上，不沾塵埃的神，情情愛愛是不可宣之于口，行之于世的禁忌?！?/br>
    橖扶的手指碾了那點血跡，感嘆一般輕嘆著，就像街頭那些神神道道的騙子。

    “可我們大魏可不如此，情愛本就是世間最熱烈直白的事情，哪里用得著像你們這班畏畏縮縮，藏頭藏腦，還要受盡世人指責?！?/br>
    “你若真的喜歡她，忍心讓她受這樣的委屈嗎？”

    陸停手指僵硬，眉目冰冷。

    溫月明敏銳地握緊他的手指，大聲反駁道，

    “不要給我臭不要臉，偷換概念，兄妻弟及不叫真愛，是叫沒有倫理道德，少給自己臉上貼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你少管我！”

    霍光明抬眸去看她，就連陸停也側首看人。

    大概是小巷子里聲音不斷終于驚醒了昏迷狀態的邵蕓蕓，她眉間微微一簇，卻已經沒有醒過來。

    “少看我，實話實說，內部矛盾我們內部解決?！睖卦旅靼櫫税櫛亲?，“快把人放了，我回宮前還要去一趟富貴樓買個糕點吃，時間要來不及了?！?/br>
    橖扶笑了起來，頗為體貼說道：“那你叫你喜歡的人把宮寂放了，我就把這個無辜的邵家女郎放了?！?/br>
    溫月明似笑非笑抬眸，神色溫和，嘴巴卻是一點也不溫柔：“放屁，做什么春秋白日夢，霍光明！打他！”

    話音剛落，霍光明手中長刀鶴鳴而出，兩側的黑衣服猝不及防，只覺得胸口一涼，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橖扶神色鎮定，在從天而降的侍衛保護中退到角落中，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次可是你們先動的手?！?/br>
    “要不是看在伽羅的面子上，我早打你了?！北魂懲踉谏砗蟮臏卦旅魈翎叺?，“你個王八蛋?！?/br>
    橖扶微微一笑，在混亂人群中精準地看著溫月明的瞳仁，歪了歪頭，露出幾絲天真來，雖然說出來的話頗為囂張。

    “巧了，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兩人說話間，陸停抓著她的胳膊把人往外一帶，直接避開一把長刀，順手折斷那人的手腕，動作干凈利索，甚至還在最后把人推開。

    陸停十歲之前打架走的是野路子，十歲之后雖然沖天而降一個陳如安，后來又跟著霍光明學習，但本質來說打法頗為粗狂。

    “等會去打橖扶嗎？”溫月明趴在他耳邊，小聲嘟囔著，“我快煩死他了?！?/br>
    陸停搖頭：“下次帶你套麻袋，今日你回宮，要來不及了?！?/br>
    相比較這邊三三兩兩的人，那邊霍光明卻是圍了最多的人，刀血橫飛，慘叫連連，人群正中的霍光明刀影閃爍，血光刺眼。

    霍光明收起吊兒郎當神色時，那雙狹長上揚的鳳眸顯得格外冷漠無情，只見她在逐漸收緊的人群中依舊無畏地逼近邵蕓蕓。

    昏暗長巷正中刀光一閃，邵蕓蕓身上的長繩一斷，霍光明長臂一解，直接把人抱在懷中。

    邵蕓蕓眼皮子微動，僵直的手指輕輕勾了勾。

    “果然是霍光明啊?！睒龈锌?，眼底卻又是冰冷一片。

    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墻頭頓時站滿了弓箭手。

    霍光明抬眸，冷冷說道：“你不怕挑起兩國戰事?！?/br>
    “我倒是巴不得?！睒鍪种篙p舉。

    弓箭手瞬間齊齊滿弓。

    “太子殿下，你把人放了，這人我就還你?！睒隹聪蜿懲?，沉聲說道，“我也不想你們太過為難?！?/br>
    “宮寂必須死，死在我手里和你手里，又有何區別?！标懲Ｔ诿C然氣氛中鎮定開口。

    橖扶笑：“那可不行，宮寂是要死，但必須是我殺的?！?/br>
    “那恐怕不行?！标懲５f道。

    橖扶臉上笑容一頓，瞇眼，低聲問道：“邵蕓蕓的性命你不要了?！?/br>
    陸停眼尾下的那點紅色小痣在半暗的陰影處格外顯眼。

    他雖然沉默，可橖扶卻了然地笑了笑，意有說指地說道：“我就說你與我是一類人?！?/br>
    霍光明神色冷淡，對自己懷中之人的生死毫無波動。

    “裹了蜜糖的雪還是雪啊?！睒鲂φf著，目光看向霍光明，“那就勞煩霍光明親自把人了結了，本王就放你們離開?！?/br>
    “也不耽誤娘娘回宮?！彼φf著。

    溫月明呼吸暫停，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頓。

    不知何時，這個虛弱的女郎已經安靜地睜開眼，蒼白的臉布滿冷汗，唇色蒼白，瞳仁卻依舊晶亮。

    人人都道慈不掌兵，霍光明能走到西北主帥的位置，顯然并非多情之人。

    只見她冷眼打量著懷中之人，湛湛似秋潭，并無半分波動。

    “甘州有小邊陲縣城叫塔爾，霍將軍知道嗎？”邵蕓蕓虛弱的聲音在安靜的小巷中響起。

    霍光明點頭：“略有耳聞，塔爾干旱天氣極多，如今已經沒有多少戶人家了?！?/br>
    “那里的天很藍，奶茶很純，瓜果很甜，是我的家鄉?！鄙凼|蕓笑說著，“那里常年大風，天氣惡劣，我娘與我說這是天災?！?/br>
    她喘著氣，手指緊拽著霍光明的衣領，那雙明亮的眼含著點點淚光。

    “將軍覺得，若是當年輪臺并未失手，甘州還會這么苦嗎?！彼拖褚粋€即將溺水的人，牢牢抓著最后一根浮木。

    霍光明眸光澄亮，自她一開口就像把她的話尾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彼潇o說道，臉色甚至稱得上冷酷，“輪臺戰敗，大周損失七州，近百萬百姓流離失所，甘州成了邊境第一線，自此飽受戰爭侵擾，塔爾，更不例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