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對。 木吾老師說道:本來仙土大陸一片混沌,我等順應天地之意誕生,幫助人們擺脫刀耕火種的時代,為他們創造文化。 當他們有了自己的文化以后,其實我們就應該離開了。 木吾老師看向白瑯眼底,我們過多參與人間事情,只會打破他們自己形成的平衡。是故大陸分成五塊,天災連年不斷。 我們的存在,到現在已經成了禍害。 他說:所以我和欽原,等你等了很久了。 我們等著你,送我們離開這里。把我們曾經從百姓身上奪來的能力和氣運,全部返還給他們。 這一句話,卻叫白瑯愣在原地。木吾老師這話的意思是要白瑯親手送走他們??! 等著天選者,培育天選者,結果是為了讓天選者送他們去履行自己的義務。 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木吾老師和欽原,要為了那些人死去? 人類卑微低劣,為了自己,踩著同胞的身體往上爬。流浪數十載,白瑯對這俗世的人類,只有厭惡和恨。 而且,哪有人活著是為別人去死的? 她不能接受,她也不愿意接受! 白瑯撇過頭,想要把話題帶遠。由于腦海里翻來覆去就是那幾件事,所以她一開口,就說出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木吾老師,在天機閣里和你說話的那個人,是圣徽嗎? 唉 風聲中似乎傳來嘆氣的聲音,白瑯卻置若罔聞。她只是捏緊了拳頭,面上卻扯不出笑容來。 好在木吾老師沒有過多追究,而是開始回答白瑯的問題。他說:是圣徽,只是又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木吾老師遲疑,好半晌之后才回答道:沒感覺錯的話,她現在的韻力,還不足千年前的一半。 如果和你過招的是千年前的圣徽。說到這里,木吾老師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又望向白瑯,這才慢慢開口說道:如果是千年前的圣徽,那你已經死掉了。 聞言白瑯臉色更難看。 可到最后,她還是問出口來:圣徽用的似乎不是自己的身體。 難怪她現在這么弱。 木吾老師了然地點頭,他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白瑯搶先問道:那被她占據的那個身體,她原來的靈魂 白瑯眼含期待地看著木吾老師,誰料木吾老師愣住,隨即又不住搖頭,這種法術偏門詭異,老夫也不清楚。 聽見這個回應以后,說不失望是假的。 只是白瑯才避開了木吾老師的期待,現在也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沉默。 唉 又是一聲嘆息,等白瑯回過神來的時候,即將枯死的巨樹重新出現在白瑯眼前,巨樹頂端的那顆果子,瑩瑩生輝。 欽原也一反常態地沒有和白瑯說話,它只是歪頭看了一眼白瑯,便撲棱著翅膀,飛到了果子的旁邊。 看著這一幕,白瑯突然感到無地自容。她下意識地想要離開這里,逃離這么嚴肅的氛圍。 逃離身上的責任。 白瑯一向厭惡死亡,更別說是親手送走自己的師友。 她不愿意! 腦海里亂如麻,在不知不覺之中,白瑯竟然穿過了須彌間的邊界,走到了圣徽的地盤。 看見一望無垠的湖面以后,白瑯轉頭就想走??伤€沒來得及動作,就聽見一道歡喜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 阿瑯! 聽見這道聲音以后,白瑯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云宮里面的女孩子。她笑得好看,雙眼澄澈無暇,滿滿都是白瑯的身影。甚至還高興地伸出手來,不停地呼喚白瑯。 可白瑯卻不能挪動半步。 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是岳歌妄的話,那她剛剛遇見的,又是什么? 岳歌妄和圣徽 白瑯面上的驚疑不定,雖然因為距離原因,沒有被岳歌妄察覺。只是那人愣愣地站在湖面上,也不愿意朝自己走來,卻是顯而易見。 岳歌妄見此,雙手撐在欄桿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好奇地問道:阿瑯,你怎么了? 沒什么白瑯腳下好像生了根,根本不能挪動。只是和岳歌妄隔了很遠,就這么對話。 她也不看岳歌妄,而是問道:你今晚在哪里? 岳歌妄無辜地歪頭,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只見她的臉色變得焦急,眉頭也蹙在一塊,完了完了,和玉靈說好了放火燒宮殿,可我睡死了,不會有影響吧? 放火燒宮殿? 對呀。岳歌妄笑得很開心:我也想要幫阿瑯嘛。 只是在說完這句話以后,岳歌妄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收斂。她看著離自己很遠的白瑯,小心翼翼地問道:阿瑯,你不開心嗎? 她說:你今晚好奇怪 白瑯憑借著天選者良好的視力,看見了岳歌妄臉上的惴惴不安。只是一想到圣徽頂著岳歌妄的臉的場景,白瑯就覺得頭疼。 思來想去,她還是沒有動。 但也不打算隱瞞今天發生的事情。 白瑯漸漸浮懸在地面上,到和岳歌妄同樣高度的時候,這才停下來。 她平視岳歌妄,一雙眼好像刀,要看破她的偽裝。 我今晚看見圣徽了。 ???岳歌妄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又焦急地問道:她是人圣,功力肯定很厲害,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白瑯避開岳歌妄關切的視線,振聲回答道:你不好奇人圣的模樣嗎? 岳歌妄看白瑯這模樣,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她長什么樣? 她和你一模一樣。 一字一句,吐詞清晰,緩緩地傳到岳歌妄的耳邊。只見岳歌妄愣神片刻,本來想笑,可看著白瑯沉著一張臉,硬生生把笑容憋了回去。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沒有在拿我開玩笑吧? 人圣怎么會和我長一個模樣呢? 緊接著,她緩緩坐在窗沿邊,匪夷所思地猜測:她和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會和我長得像呢? 既然和我長得像的話,那我和她肯定有某種聯系。想到這里,岳歌妄捏緊了拳頭,聲音竟然有些委屈:那她為什么要挖我元丹?叫我痛苦這么多年呢? 岳歌妄這話,叫白瑯如夢初醒。 是了,如果圣徽就是岳歌妄的話,她完全沒有理由挖岳歌妄的元丹,還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 她和岳歌妄,不是同一個人! 只是 剛剛親眼所見的一幕,這牢牢地刻在白瑯腦海里。如果不搞清楚這件事,她只怕是寢食難安。 所以白瑯又說道:剛剛和我交戰的身體,就是你。 嗯?岳歌妄本來還在沉思,結果白瑯突然一句話,把她驚得呆愣住。她不可置信地轉頭,問白瑯:你的意思是說,圣徽cao控著我的身體,在和你作戰? 看見白瑯點頭以后,岳歌妄更加震驚。 我體內不是沒有元丹嗎?她居然還能夠和你作戰?說到這里,岳歌妄又感嘆道:沒有韻力,她應該傷不了你吧? 看著一臉坦然的岳歌妄,白瑯再次陷入迷茫中。 她也不動,也不回答,仔細想著兩人相處以來的種種事情。這越想,心就越偏向岳歌妄。 如果她是圣徽,只怕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白瑯就死掉了。 而且圣徽和汪堯羈絆極深,萬萬不可能再和白瑯親密無間。 捕殺白瑯,奪取蒼梧之靈的命令,也是圣徽下的。如果她是岳歌妄的話,就會知道白瑯一直在她身邊,甚至能看見他們那些小動作。 那這次拯救木吾老師的任務,不會這么輕松完成。 也就是說,岳歌妄是岳歌妄。 可是,岳歌妄又不是岳歌妄。 條分縷析過往種種,白瑯在天機閣的日子,幾乎都和岳歌妄在一起。 無論是日與夜 不對! 白瑯陡然精神回來,一天之中,白瑯和岳歌妄有段時間沒有在一起 入夜以后,她們一直在須彌間里。 而就在剛剛,圣徽在天機閣里用岳歌妄的身體攻擊白瑯,岳歌妄卻在須彌間里,等著白瑯回來。 而且圣徽的那一句這個破身體真不好用,早點報廢算了,就可以說明,她是可以脫離這個身體,去其他人身上的。 只是,誰又曉得眼前這人,是不是一直都在須彌間里呢? 雖然這件事情暫時還有疑點沒有打開,可白瑯卻已經放下心來。她慢慢靠近岳歌妄,臉色頗為沉重,我懷疑每到夜間,圣徽就占用了你的身體。 嗯?岳歌妄有些愣,可緊接著又是疑惑:我不是每晚都會來須彌間嗎?還有人能用我的身體? 一說起岳歌妄來須彌間,白瑯立馬想到了另一個要緊的線索。 岳歌妄只有睡著了才能來這里。 在剛開始,白瑯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甚至還懷疑岳歌妄是其他世界的來客??涩F在想來,才發覺一切有跡可循。 白瑯的須彌間,來去自如,心隨意動。甚至僅僅靠觸碰,就能夠把其他人帶進來。而岳歌妄所在的須彌間,每天只有她睡著以后,才能夠來到這里。 更別說居住地方陡峭,難以攀登。而岳歌妄每次都是自己爬下來,再走過來的,不像白瑯,只要意念微微一動,就能夠將自己傳送到須彌間邊界處。 會不會是這須彌間的主人,一直沒有換人呢? 她現在所在的須彌間,依舊是由圣徽掌控。當她需要離開這里,去外面辦事的時候,就把屬于岳歌妄的神志關進來,她好占據岳歌妄的身體,方便自己行事。 對,就是這樣! 岳歌妄是岳歌妄,圣徽是圣徽。 如果岳歌妄是圣徽,那欽原不可能和岳歌妄和平相處。只怕是在看見岳歌妄的第一眼,就叫囂著白瑯,殺掉岳歌妄。 想明白這一點以后,白瑯心情輕松不少。她坐在岳歌妄的身邊,聲音里滿是疲憊,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那你要歇歇嗎? 岳歌妄看著一臉倦意的白瑯,真心提議道:你歇歇吧,我看你感覺很辛苦。 也不是累。在理清岳歌妄的事情以后,卻還有一件事情,在等著白瑯,叫她心力交瘁。 想到木吾老師說的話,白瑯又是一聲長嘆。 唉 岳歌妄蹙眉,輕聲詢問道:怎么了嗎? 白瑯的頭靠在窗沿上,微微仰頭,就是裝潢精致的穹頂??伤F在想看見的,是一望無垠的湛藍天空。 這個認知,叫她更加喪氣。 看著白瑯這模樣,岳歌妄更加擔心:難道說沒有救出木吾老師? 不是白瑯嘆了口氣,之后才慢慢開口道:如果有人告訴你,你生下來的意義,就是為了別人死去,你會怎么想? 我嗎? 岳歌妄沉靜下去,一雙眼低垂,好半晌以后,這才抬起頭來,篤定地回答白瑯:看我要為誰去死了。 她說:如果是為天機閣里的那幾位長老,那我是不愿意的。 如果是為了有意義的人,我或許會義無反顧。 說到這里,岳歌妄笑了笑,畢竟我身體已經是這副模樣,死亡對我來說,只是時間問題。與其這樣茍延殘喘,被病痛折磨,我或許更加愿意,讓別人永遠忘不了我。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眼里滿滿都是白瑯。 可白瑯沒有察覺,而是出神地看著穹頂,自言自語:如果你要為素不相識的人去死呢? 這岳歌妄沉吟片刻,盡量理性客觀地回答道:他們與我有交集嗎? 說完這句話以后,岳歌妄又立即找補:如果是為了信徒們,我愿意。 她說:他們被人蒙蔽,視我若神明??晌覠o能至此,什么都幫不了他們。甚至還讓他們惰性更加嚴重,叫生活更加窮困潦倒。 對于他們來說,我是有罪的。 岳歌妄微微一笑,看向白瑯:如果死亡能洗清我的罪孽,能讓人圣的信徒們放棄幻想,看清現實的話。 我愿意。 我愿意這三個字是如此堅定,落在白瑯的耳邊,好似平地驚雷。 木吾老師和岳歌妄的情況,又有什么不同呢? 木吾老師和欽原的能力,來自于仙土大陸?,F在大陸上,天災人禍不斷,民不聊生。那他們歸位,確實能夠緩解現在的這種情況。 只是 她腦海里是木吾老師垂垂老矣的模樣,是欽原時常聒噪的聲音。難道沒有什么兩全的法子,讓木吾老師和欽原又能夠活著,仙土大陸也能恢復如初嗎? 為什么一定要木吾老師老師他們,為了凡人去死呢? 這些凡人,根本不配得到善待??! 這個世界不曾善待白瑯,在她二十多年的乞討之路中,只學會了趨炎附勢,奴顏媚骨。 沒有一人對她流露善意,也沒有一人叫她察覺到人間溫暖。 到后來,她也不再想其他。她只想活著,就算十分辛苦,她也想要活著。 只是總有一些事情,會動搖她的信念。她成了天選者,遇見了值得留戀的人和事。叫白瑯對這人間,有了些許歸屬感。 可這溫暖,讓她一次又一次的以身犯險,不顧一切,這些白瑯都甘之如飴,畢竟她要保護的人,是她珍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