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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嬿寧覺著這樣的天氣,自家阿兄許是不曾出門去,倒不如尋了他一塊兒煮鍋子、賞雪愜意,于是當即裹著厚厚的鶴氅,頭戴大紅兜帽,邁步出了門,聽雪見狀,忙取了一把油紙傘撐開,跟了上去。 “姑娘,仔細路滑?!?/br> 她的話音將落未落,容嬿寧腳下便是一滑,整個人往后倒去,摔坐在厚厚的雪地里,卻也不疼,只是有點兒涼。 聽雪也跟著摔坐在地,她反應快,忙不迭地上前去扶人,可摔坐在地的小姑娘一動不動,目光直直地朝院門的方向望去。 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那是腳踩積雪發出的動靜,聽雪順著容嬿寧的目光望過去,就見漫天飛雪中,一道頎長挺秀的玄色身影撐傘而來。 白與黑,對比鮮明,想讓人不注意到都困難。 觸及來人冰冷的臉色,聽雪的手僵住,膝蓋一軟,當即跪倒在雪地中,訥訥地道:“主子……” 來人正是沈臨淵。 沈臨淵的視線半分沒有在聽雪身上停留,直直地落在那雙手撐地、水眸茫然的小姑娘身上,鳳眸里飛快地劃過一絲愕然。 容嬿寧捕捉他神色的凝頓,一時之間只覺得面上作燒,恨不能就地刨了雪將自己埋進去,總比眼下這樣的窘況好上許多。 她輕輕地咬住下唇,強忍羞惱,手縮進衣袖中,隔著冬衣撐地就想起身。然而,因為天寒,早起被檀香與聽雪二人盯著穿了許多衣裳,這會兒行動起來到底不如平日靈活,折騰了半天,竟沒能起得來,反將自己折騰得有點兒狼狽了。 容嬿寧長到這般年歲,除卻當年走丟那會兒過得狼狽可憐,從來都是規規矩矩,體體面面,今兒當著沈臨淵的面摔倒在地,委實教她覺著難堪,眼眶下意識地紅了起來。 “如今瞧著跟記憶里的小白眼狼兒真的一般無二了?!?/br> 揶揄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隨之出現在容嬿寧視線里的是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手,距離那樣的近,近得容嬿寧幾乎能夠輕易地看清那掌心的紋路。 容嬿寧呆呆地盯著那只大掌,半晌沒有動作,而大掌的主人卻好似失了耐心一般,旋即她便覺得自己腕上一緊,尚不及回過神來,便被一股力道拉起了身。只偏生腳下積雪濕滑,因著起身的慣性,容嬿寧整個人朝前撲去。 淡淡的松木香氣充盈在鼻翼間,容嬿寧俏臉倏地紅了個徹底。 慌慌張張地從那教她不安的懷抱中退出來,容嬿寧低著頭頗有些手足無措。 “見過主子?!?/br> 聽雪的聲音清凌凌地響起,容嬿寧眼睫微顫,愣怔一時,便收拾好情緒,小心翼翼地沖著沈臨淵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問安。 將小姑娘的局促悉數納入眼底,沈臨淵素來冷淡的臉上不自覺地多了抹淡淡的笑意。他故意打趣道:“雪地里是藏了金子不成?” “嗯?什么?” 容嬿寧不明所以地抬頭,就看見沈臨淵勾著唇角,眼中不掩揶揄。 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不由生出自己幾分羞惱,只到底顧忌著眼前人的身份,不敢反駁回去。 “小王爺您怎么會在這兒?” 冷靜下來的容嬿寧很快就察覺出不對來,不提她未曾聽聞鎮北軍班師回朝的消息,便是沈臨淵真的回來了,也不應出現在自己的家中,更有甚者,他為何出現在距離自己院子不遠的地方,還撞見了她那樣窘迫的情態? 思緒及此,又不由得暗自懊惱。 懊惱不該為著一場大雪就高興得忘了平日的規矩,疾行摔跤,這哪是一個閨閣女兒能做得出來的。 那邊沈臨淵輕易地看破了小姑娘的心思,好心地沒有去點破,但對于小姑娘提出來的問題,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視線從小姑娘腰間的荷包上掠過,然后落在她瑩白姣美的面龐上,微微揚眉,道:“本王回京后聽說,姑娘去過憩院?” 他多少能猜出容嬿寧的憩院是為了什么,眉尖不自覺地收攏了兩分。 而容嬿寧聞得這一句,忽而睜大了眼睛。 原來他是為了此事而來? 容嬿寧心思一轉,只慶幸自己今日為了搭配這一身裙衫,從奩盒的夾層里取了那一枚荷包出來。她忙低下頭從腰間解下荷包,雙手捧著送上前,“小王爺托聽雪拿給我的玉佩太過珍貴,還請小王爺收回去?!?/br> 容嬿寧沒有忘記,當初嘉懿長公主設下的賞茗宴上,那雪團子拿玉墜子跟自己換手帕鬧出來的事情。這玉墜乃是天家王室之物,落在她身上,若被人知曉了,還不知要牽惹出怎樣的禍事來。 沈臨淵的目光落在那繡著翠竹的荷包上,嘴角的笑意微斂,淡聲道:“既予了你便是你的物什,不過,”在小姑娘陡然睜大的眼眸注視下,沈臨淵抬手取過那枚荷包,“買櫝還珠倒不錯?!?/br> 容嬿寧這才反應過來,一張臉頓時紅了徹底,結結巴巴道:“不,不,荷包是我的,玉佩……” 話音未落,她便看見那如嶺雪山松一般的人物突然彎下腰來,幾息之后,沈臨淵撤開半步,她下意識地朝腰間看去,只見那枚被她始終藏得好好的玉墜如今正大喇喇地懸系在她的腰間。 “玉墜只是死物,本王給出去豈有收回的道理?” 當初他離開江陵時匆匆忙忙,許多事情顧不得安排妥當。念及這小姑娘從京城到江陵的一路坎坷,又在家中是個不得寵的,為了多照拂些,特意留下玉墜。沈臨淵不是一個看不明自己心思的糊涂人,有些念頭冒出來以后,便也不曾想過要按捺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