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四月中旬的時候,毛利心血來潮前往金井綜合醫院,在那里,他碰到了幸村。 毛利是在醫院的走廊碰到幸村的,彼時幸村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沒有穿病號服,即使身形有些纖瘦,但總得來說還是健康的。 在與幸村對上視線的時候,毛利一瞬間有些心虛,但他很快調整過來,鎮定自若的開口:要聊聊嗎? 第49章 談心 要聊聊嗎?見幸村沒有回應,毛利又重復了一遍。 這次幸村終于聽清楚毛利前輩說的是什么了,前輩話里話外的意思讓他有些詫異,但很快反應過來應了下來。 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毛利前輩呢,兩人并肩走向醫院外部的庭院里,幸村笑著說,前輩很少來醫院吧? 毛利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其實還是會來的。話題被順利打開后,毛利也就感到自在多了,最初練習摔跤的時候也會受傷,受傷了就會來醫院啊。 說完,毛利輕嘆了一聲,垂眸的時候剛好與走在身側的幸村對上視線。 幸村微笑著抬眼看了看毛利,前輩很少這么情緒外放了呢。 毛利一怔。 剛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前輩雖然情緒低落,但看到網球的時候眼睛是亮的,幸村比劃了一下,等拿到全國冠軍的時候,前輩就更開心了呢。 毛利翹起了唇角,那是他參與拿到的第一個全國冠軍,當然會很高興。 但是后來好像就變了呢。 即使身處國外,但國內的事情還是會持續不到的輸入到幸村耳中,前輩在國三的后半年有些反常哦,按理來說,毛利退部后的事情幸村不該去管的,但是幸村自認為同這位半路轉來的前輩有著共同奮斗的經歷,況且毛利前輩拿下全國冠軍的欣喜不是假的。幸村是認可毛利前輩作為隊友以及友人的,升入高中后也提不起勁來嗎? 毛利對于幸村無時無刻不在掛心網球部以及隊員的這種狀態習以為常,他還在國中的時候雖然是高一個年級的前輩,但因為是中途轉學的原因,也受到了來自幸村的不少的照顧。 有些話跟高中部的部長無法直白的說出來,但對著幸村卻很輕松的就說了出來。 怎么說呢,高中的氛圍跟國中不太一樣,毛利臉上露出些微苦惱的神色,我有些不太適應。其實不是不適應,而是他對網球提不起勁來了,但這樣的話即使是毛利也無法直白的說出口。 幸村意味深長的看了毛利一眼,高中網球部的競技氣氛不像國中部那么濃厚,毛利前輩一時適應不過來也是正常的。他并沒有點破毛利前輩的意思。 對著幸村清澈的眼睛,毛利有些心虛。 怎么說呢,更準確的來說是有些提不起勁來了。說出第一句話以后,剩下的話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不參加訓練也可以輕松的打敗部里的正選,甚至網球部的部活本身也沒有幾個人參加,參加的人里也沒有幾個是在認真訓練的。 除了部長以外,其他人并不將網球部的勝負放在心上,輕松的打敗這些人、為這樣的網球部奪取勝利真的有意義嗎? 這才是毛利真正感到困惑的事情。國中網球部在為了冠軍奮斗,高中部的前輩卻天天在球場上散漫的談笑。高中部的訓練量還不到國中部的一半,但即使這樣,每天按時完成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這樣的網球部,真的是網球部嗎?競技運動的魅力難道不正是在于競技嗎? 這些問題在毛利心中盤桓許久,他沒法對高中部的部長說出這些問題,今天面對幸村終于說了出來。 呼終于說出來了,毛利閉了閉眼睛,心中一片痛快的感覺。 幸村一直靜靜的聽著,并不言語,直到聽完毛利的困惑之后才開口,不疾不徐的說:我們打一場吧,前輩。 毛利有些錯愕:你的身體?! 已經痊愈了哦。打一場吧前輩,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語氣也很平靜,但內容卻挑釁意味十足,如果連剛剛病愈的我也無法打敗的話,前輩就能提起干勁來了吧? 毛利揉了揉頭發,有些無奈,給我好好注意身體??!幸村的話并沒有挑釁到他,他能夠感受到的只有來自后輩的另類的安慰。 說實話,跟幸村的網球技術比起來,他的安慰有些拙劣。 幸村笑著歪了歪頭,眼神明明白白的透露著兩個字:打嗎? 不打滿全場,只有七球。毛利從網球包里掏出了球拍,認命的說。 幸村頷首,笑著眨了眨眼:剛好,有個新招數要前輩幫忙看一下。 七球比賽的地點選在了醫院不遠處的一個廢棄的網球場上,雖然有些破舊,但場地和網線還是合乎規格的。 毛利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反正只有七球,不用計較那么多了。 沒有賽前禮儀,也沒有過多的交談,七球對決直接開始了。 發球權是在幸村手里的,從一開始就直接外放了精神力。七球的時間有些短了,不過對于幸村來說,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讓七球的時間無限延長。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從一開始局直接用出了滅五感,他在平等院家訓練的時候就已經可以做到五感一起剝奪了,但今天他沒有這樣,而是一球一球的逐步剝奪毛利的五感。 只有這樣,他的新招數才能更好的發揮效果。 而毛利的感受就不是很美妙了。被剝奪五感不是什么愉快的體驗,尤其是在幸村加快了五感剝奪的速度后,難受的程度呈幾何式上漲。 前輩,要留心了。幸村勾了勾唇角,低喃著。 已經被剝奪聽覺的毛利聽不到幸村的話,也就錯過了幸村善意的提醒。 幸村手腕一抖,再次拋起網球的時候已經附著了另外一層精神力,是夢境、但又不僅僅是夢境。 被困在精神世界的毛利,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就以奇怪的視角見證了一切。 似乎是被困在了精神世界的自己的身上,毛利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親眼看著自己被打敗、被譏諷,甚至因為受傷再也無法拿起球拍。 毛利閉了閉眼,心臟微微抽痛。 他為什么拿不起球拍來了,為什么他連那么簡單的球都無法回擊了?!紅發的少年握著自己的手腕,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為什么、為什么會連最簡單的對墻訓練也無法完成?! 不,不應該啊。他明明是天才毛利,他明明明明一直以網球為傲??! 處于夢境中的毛利還在拷問自己的內心,夢境外站在對面球場的幸村注意到毛利劇烈波動的情緒,打出了最后一球。 咚的一聲,網球落地后彈了幾下咕嚕嚕的滾遠了。 天亮了,前輩。幸村低聲說著,同時撤去了精神力。 困擾著毛利的問題以及折磨著毛利的夢境在同一時間化為烏有。 毛利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思緒還沒來得及從滅五感和剛剛的夢境中收攏,他順著觸感低頭,看見了自己緊握球拍的手。 人生第一回 ,他感覺能夠打網球真的太好了。 那一招,叫什么?毛利問道。 幸村微微一笑,這一招叫做,夢魘。這是他在生病的時候的真實體會,無法再繼續打網球的痛苦,以及能夠繼續打網球的喜悅。 夢魘這一招是從夢境中脫離出來的一招,同樣是用精神力構筑虛假的夢境世界,但夢境是美夢,夢魘是噩夢。幸村將這兩個招數分的很清楚。甚至除了這兩個之外,他還有了新的感悟,他將虛假的足以迷惑人的感知、以假亂真夢境取名為蜃境,意為海市蜃樓。 不過,這些與今天的七球對決沒什么關系,也就沒必要細說了。 毛利點了點頭,夢魘嗎?很貼切。他捋了一把汗濕的頭發,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眼神復雜。 被剝奪五感的感覺并不美妙,在夢中見證自己連球拍都握不住的感覺也不太友好,他本該生氣的。但細想一下就能發現,這些其實是幸村真實經歷過的,毛利一想到這里就完全生不起氣來。 只是一個可能再也無法打網球的夢,他就么難受了。而真正經歷過這些的幸村,是不是更難受呢? 能夠繼續打網球真的太好了。毛利這么感嘆道。 幸村點了點頭,笑著說:網球就是有這種魔力啊。一種讓人感到幸福的魔力。 刻苦訓練很難,但比賽獲勝后的勝利是讓人喜悅的,能夠繼續打網球直到再也打不動為止也是讓人幸福的,只要想到這里,他就不覺得之前幾個月的日子難過了。 毛利伸了個懶腰,咧嘴笑了起來:多虧了你這場比賽讓我感受到了這一點。 說實話,你提出要比賽的時候,我本以為你是不會安慰人,沒想到是另辟蹊徑了呢。他揉了揉幸村的頭發,然后輕輕拍了拍幸村的頭,不用擔心,我已經想清楚了。 沒有進取心就沒有進取心吧,不想訓練就不訓練吧。他完全可以自己訓練,況且高中聯賽不是只有團體賽,還有各種各樣的個人賽,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參加個人賽嘛! 只要能夠繼續打網球不就好了? 幸村承受著來自前輩關愛的輕拍,目光移到球場外澄澈如洗的天空上,微微一笑,是啊,能夠打網球真的太好了。 國三:立海王朝 第50章 計劃 在醫院碰到毛利前輩并且打過一次七球對決后,幸村除了多分出一絲精力稍稍注意了一下高中網球部的境況后,便沒有再多做些什么。 他相信,毛利前輩是可以自己處理好這些事情的。天才是外界對于毛利在網球上造詣的高度評價,幸村相信,被稱為天才毛利的前輩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況且七球對決結束后,毛利前輩本身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吧。 這樣就很好了。幸村心里自有一個衡量的標桿。 到此為止就可以了。 說起來,遇到毛利前輩純屬偶然,幸村本來只是去拿最后復健階段的復查報告而已。他的復健在四月上旬左右就差不多結束了,而根據復查報告的數據顯示,他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說,復健結束了。 復健結束,也就意味著幸村可以正式歸隊進行訓練了,而不是只能克制的進行練習。 更重要的是,幸村要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比賽做準備了。他可沒有要將關東冠軍和全國冠軍的獎杯拱手讓人的打算。 國中網球界只有夏季聯賽,賽程是從五月和六月開始的預選賽和縣大會,一直持續到七八月份的關東大會和全國大賽。雖然以立海大的實力來說,五六月份的比賽與部內練習賽也沒什么區別了,但現在已經四月中旬了,而幸村原本的計劃還有大半沒有完成呢。 他原本計劃著從去年十月份的正選選拔賽結束后,趁著距離聯賽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將隊友的招數、轉型甚至雙打搭檔的問題徹底解決的。但因為生病的原因,這些計劃不得不擱置。 而現在已經四月中旬了,距離七月關東大賽只有兩個半月的時間了,他至少還要留出一個月的時間讓隊友去熟悉競技狀態。 留給他的時間實際上只有一個月了,難得的,幸村有了一種時間不夠的緊迫感。 因此,幸村拿到報告回到網球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挨個找正選以及坂本和玉川他們談話。 雖然關于大家的消息基本都清楚了,柳有定期給他發送資料的習慣,而仁王也有定期發送部里的日常,但更詳細的還是要談一談的。 說著,幸村露出無辜的表情,難道大家不想和我談談心嗎? 眾人面面相覷,神色有些復雜。怎么說呢,如果是平常跟幸村聊天的話他們并不排斥,但這種明顯跟接下來的網球訓練相關的談話,他們有些抗拒但又有些躍躍欲試。 最終他們定下的第一個接受談話的是真田。 去吧,副部長!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真田壓了壓帽子,跟在幸村后面走進了社辦。 仁王和丸井向前邁了一步,很明顯的想要湊熱鬧旁觀的打算,但門啪的一聲在他們面前關上了。 兩個人臉上流露出混雜著可惜和遺憾的神色,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柳搖了搖頭,打開筆記本根據數據做下一步的規劃。他并不像他的隊友那樣好奇幸村跟真田談話的具體內容,根據他的數據來看,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幸村的下一個談話對象是他。 五分鐘后,真田捏著一封信走出了社辦。 柳的目光在淡藍色帶花紋的信封上停留片刻,遲疑道:這是? 真田頓了頓,避開了這個問題,到你了,柳。說完,真田拿過放在墻邊的網球包,將信裝了進去。 柳推開了門,幸村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目光沉靜而溫和,一如生病之前。 你的轉型 幸村還在斟酌言辭,柳卻主動坦誠了,我之前的數據網球,是接受了一位前輩的教導之后形成的。因此比起自己的網球來說,更像是在走別人的老路。 每個人都在走前輩們的老路。幸村說。 柳莞爾,這話誰說都行,唯獨幸村說出來沒什么說服力?,F在的網球選手有不少都在走越前南次郎走過的路,而幸村是目前國中網球界唯一一個決定走自己的路的人。他連無我境界都很少用。 柳繼續說了下去:走別人的走過路對于數據網球選手來說是致命的。這是柳最近才明確意識到的問題,也是促使他轉型的重要原因之一,數據網球本身就是一條新的發展方向,是有無限可能的。而我之前按照前輩的方法往下繼續發展,其實是限制了自己的可能性。 幸村點了點頭,那么,你現在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路了吧,蓮二。 是篤定的語氣。 柳并不意外幸村會發現這一點,他的部長一向嗅覺敏銳。 是的,我不打算做一個常規意義上的數據網球選手,從與赤也的雙打練習中我找到了自己的路。柳說著,頓了頓,是控制??刂魄驁錾喜淮_定的因素、控制自己甚至控制對手,這就是我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