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后，一行人繞進了陰涼的御花園長廊。

    御花園的廊橋也是一景，穿花過石，逢拐角就是一處小亭，端的是曲徑通幽，十步一景。

    御花園假山林木多，比之適才在烈日下行走，秦妍書確實舒坦不少。

    她輕舒了口氣。

    再一抬眸，前方亭子里的幾抹顏色就映入眼簾。

    她的瞳孔一縮。

    是陳菲娉。

    不，該成為她為陳嬪了。

    秦妍書掃過她身上的綾羅彩繡及玉飾，如是想著。

    一年未見，陳菲娉竟已從婕妤升為嬪了。也不知道張明玉現下如何了……

    她這廂胡思亂想，領路的宮女也是腳步不停，領著她們直直走向那處亭子。

    亭子里的人也不是聾的，聽見動靜，齊齊轉過頭來。

    依欄而坐的陳菲娉望過來，對上秦妍書的視線，綻出笑容，一如往日的柔美婉然，又因發髻、服飾變化，顯出幾分風情。

    卻毫無意外之色。

    秦妍書暗嘆了口氣?？磥?，這場“意外”相見，應當是陳菲娉安排下的。

    她腳步不亂，不疾不徐走進亭子，朝陳菲娉頷首：“娘娘萬福?！?/br>
    陳菲娉扶著近侍的手慢慢站起來，回以頷首：“峸王妃日安?！?/br>
    按制，秦妍書是親王妃，品階比嬪高，但陳菲娉是長輩，倆人相見，平禮即可。

    禮罷，倆人沉默以對。

    半晌，陳菲平笑笑，轉向那位領路的宮女：“蓉jiejie，可否讓我跟峸王妃說上幾句體己話？”

    領路宮女看向秦妍書。

    秦妍書點點頭，朝素心幾人擺手：“你們先下去等著?！?/br>
    宮女見狀，福身，率先退出亭子。

    素心無奈，只得跟著陳菲娉身邊宮女一起退下。

    陳菲娉看著她們離開，轉回頭，看向秦妍書：“你還是沒變?！碧幾儾惑@，淡定自若。

    秦妍書笑：“這才多久?！本嚯x選秀結束，也不過一年多點而已，再怎么變，能變多少。

    陳菲娉自嘲：“時間不長，于我、于明玉，卻恍如隔世了?！?/br>
    秦妍書怔住，緘默不語。

    陳菲娉伸手：“坐，陪我說說話?！?/br>
    秦妍書點頭，走前兩步，坐在另一側。

    陳菲娉見她沒有抗拒之意，似乎松了口氣，重新坐回去。

    “你是不是擔心我還在怪你？”

    秦妍書回避她的話題：“娘娘有話盡管直說?！?/br>
    陳菲娉愣了愣，苦笑：“我還能有什么話？”

    秦妍書不解。不是她讓人把自己引到這兒來的嗎？

    陳菲娉移開視線，看向園子里的花木，輕聲道：“深宮寂寥，皇上十天半月也不見得能見上一面。各宮勢力又牽連前朝，錯綜復雜……我這樣出身低微的宮妃，除了看看園子、花木，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找不到……”

    她收回視線，眉眼溫婉地看著秦妍書，“昨兒聽說淑妃jiejie要召你進宮，我特地去求了她，讓她給我個機會跟你說說話?！?/br>
    秦妍書張了張嘴，輕問：“張婕妤呢？”

    陳菲娉笑容轉淡：“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自打我升嬪，她與我便生疏了?！?/br>
    陳菲娉長得好，性子溫婉，又善察人心，能升份位也在情理之中。

    而張明玉性子驕縱又高傲，往日她們皆是婕妤，又是深宮之中唯一熟悉的人，大體是能相互扶持。如今陳菲娉升位……

    再好的姐妹，共侍一夫，都不可能有好下場，更何況，張明玉與陳菲娉本就不是什么知交。

    秦妍書心下了然，想了想，勸慰道：“娘娘何必妄自菲薄，您在宮里尊享富貴又清凈無擾，外頭多少人羨慕不來呢?！痹捳f的好聽，卻不接她拋來的橄欖枝。

    陳菲娉收起笑容：“妍書，你是不是擔心我對你有怨？”

    秦妍書笑笑：“你我之間，何怨之有？”

    陳菲娉仔細打量她，卻看不出絲毫異樣。她嘆了口氣：“你現在不愿意與我多說，也怪不得別人?！彼猿?，“當初我看不透，把一切怪罪于你，后來經歷種種，又有家人指點，才知一切不過是……”

    淑妃挑起的事端。

    她與張明玉的家世相當，又是在選秀當場，如果蕭昱入了套，她們倆雖可能不得蕭昱喜歡，卻應當能進峸王府。誰能想到蕭昱不按牌理出牌呢……

    這些錯綜復雜，卻實在與秦妍書無關。

    秦妍書對她們有幾分歉疚，卻不能表諸言語，只能嘆了口氣：“冥冥中自有定數?！?/br>
    陳菲娉笑道：“你這份從容淡定，旁人真真是學不來?！?/br>
    秦妍書默然。

    “我今日找你，除了想見見久違的朋友，還有件事?！标惙奇晨戳搜弁ね庵T人，語氣中帶著幾分掩飾不下的凄苦，“我這一生，大體就是這樣了……只是我身后還有父兄弟妹，族人無數?！?/br>
    “皇上照顧，將我父親擢升為工部侍郎?？蛇@官兒大了，踩的水，也就深了?！?/br>
    陳菲娉看著她，輕聲道：“我父親性子憨直，我陳家在朝堂上獨木難支……”

    ***

    秦妍書前一日就向宮里淑妃請示了接蕭晴出宮，蕭晴自然也收到消息。

    這不，眼看就要巳時末了，外頭還沒見著秦妍書的身影，蕭晴坐立不安，忙不迭要派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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