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想打開烏龜的那層殼，注意力慢慢地從路朝晴的身上轉移到了紀優身上，甚至還在紀優面前去找路朝晴要了簽名。在要簽名的時候，她看到紀優抬眸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卻是淡淡的一掃而過。

    后來一次在舞臺上夏嵐嵐跳了自編舞的曲子，有一個動作出現了一點小小紕漏，但總體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對于練習生來說絕對是可圈可點。不過對人一向非常嚴厲的孟黎溪卻揪著那個錯誤把她給訓斥了一番，說得一直以來都挺開朗的樂天派夏嵐嵐有點悶悶不樂。

    下了臺以后，夏嵐嵐去洗手間洗把臉，水珠從指縫間落下時卻被一張紙巾托住。少女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墊在下方，目光溫和沉靜又小心翼翼。

    別哭。紀優半天才憋出兩個字，但漲紅了的臉卻顯出真心想要安撫她的心情，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孟前輩比較嚴格，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是針、針對你的意思。

    夏嵐嵐其實本來就沒哭，她自認為心態還沒有那么脆弱，但在看到對方這手足無措的樣子時不知怎么的忽然起了點逗弄的心思，于是低頭甚至肩膀都顫抖了起來。比她矮了一點的紀優手忙腳亂地上來輕輕拍拍她的背，夏嵐嵐順勢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紀優連忙半摟住她安慰，但小心翼翼地和夏嵐嵐避開了一點肢體接觸的親密距離。不過在感覺到懷中的少女實際上是在憋笑時立馬松開了手，眉頭微微一皺。

    不好意思啊，只是想逗你玩玩而已。夏嵐嵐笑容又恢復了以往的明媚，偏生這樣的模樣卻讓人也生不起氣來，之前看你一直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所以真的是想逗逗你。

    哦。原本還較為平靜的紀優在聽到后面一句時卻忽然冷了臉，不知道是被戳到了什么痛處，沒什么事我就走了。

    別??！

    夏嵐嵐最近心情很不錯，士要是因為最近她磕的朝晴慕楚cp發糖特別多，正士糧倉直接是滿的?？吹郊o優是真的不太開心的樣子她也是真的想安慰幾句，說反正錄制結束了，你來我宿舍玩玩吧。

    紀優悶不吭聲被她拉過去，興致缺缺地聽她叨叨一堆有的沒的，雖說平時這些在聽到的時候都會露出笑容。后來夏嵐嵐想跟她打一把游戲，剛在打開手機時，卻見紀優目光一凝，像是被火燙了一樣：

    這是什么？

    夏嵐嵐的屏保和手機壁紙都是朝晴慕楚cp的合照，一個是自拍，還有兩個人被ps到一起的曖昧圖片，紀優在看到的瞬間變了臉色。不過她情緒收斂很好，很快就抑制住了失戀的憂傷，低低地給夏嵐嵐為自己剛才的態度說了聲抱歉。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會這么過去，但沒想到夏嵐嵐打量她片刻后卻大大咧咧來了句：咦你是喜歡路朝晴，還是喜歡林楚暮？

    紀優忽然手抖了下，險些手機都沒能拿住，有了那種心思乍一被戳破的黯然懊惱和羞恥，紅著臉驚慌無措又有些哀傷地看著夏嵐嵐。而對方卻不以為意：

    你要是喜歡呢，她們現在估計也沒在一起，只是粉絲們yy而已，你可以去表白

    不是！

    紀優幾乎是瞬間就下意識地否認，隨后對上了夏嵐嵐滿是疑惑的目光。

    啊，你不喜歡啊我以為你喜歡路朝晴呢

    *

    曾幾何時，喜歡上一個女生對于紀優來說的確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情，那樣的羞恥感來源于父母長輩的態度?？v然平時和家里人的關系算是不錯，但在某次半是玩笑地說出自己的性取向來試探時，父母給出的答案卻讓她不寒而栗。

    在看到新聞里因為男孩是同性戀把男孩趕出家門斷絕關系、因為女孩是同性戀強行逼迫結婚的視采訪時，一向與人為善的父母居然點點頭贊同了這個行為。當時一起在吃飯的奶奶還不解地搖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像這種結婚以后生了孩子就不會覺得對方不好了，多多少少還是有感情在的小姑娘倒是好管教，生了孩子以后就自動把重心轉移到小孩身上了。就是這男人容易把控不住，還好我們家的是姑娘不是男娃。

    那時候正在吃飯的紀優把頭埋得深了點，遮擋住啪嗒落下的淚水。

    她周圍人從來都對即將可能會出臺的同性戀婚姻法抱有一種認為是荒謬的態度，唯有夏嵐嵐這么大咧咧地直接說了出來。甚至在她根本沒有打算跟路朝晴表白，也根本沒做過跟路朝晴在一起的準備時，夏嵐嵐倒是先去問了。

    夏嵐嵐風風火火地在節目錄制完畢后沖到路朝晴面前，紀優心臟都快停止跳動，連忙就追了過去，但好在對方問的只是她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這個啊，我是喜歡女生啦。路朝晴也并沒有因為這句話有絲毫的困擾，反倒是興致勃勃地反問，你呢？

    夏嵐嵐支支吾吾：我？看情況吧應該是。

    兩人這次對話很短，因為路朝晴有事被叫走了，留在原地的夏嵐嵐回頭就撞上了紀優。出于禮貌和分寸感，夏嵐嵐剛才沒有問路朝晴是不是單身狀態，但看著對方的反應其實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紀優撩了撩落下來的發絲，掩飾好些許的失落往前大步走去，卻在下一刻被夏嵐嵐拽住了胳膊，一個趔趄險些倒進對方懷里。

    要是覺得不開心的話，我陪你去外面看看流星雨？夏嵐嵐眨眨眼，聽說今天晚上會有獅子座的流星雨哎，下次再看到就是幾百年后了。而且這次的流星雨據說會有一段特別像四葉草哎，我還沒見過四葉草呢。

    說罷根本不管紀優回答就把人往外拖，紀優半推半就地跟著她過去，但當天晚上的流星雨并沒有在氣象局的預報中如期來臨。兩人等了一會都有些冷了，夏嵐嵐跑回宿舍去給她拿了小毯子和一些零食水果，都是低糖低脂的。

    紀優吃了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聲問她是不是也會偷偷摸摸地點外賣進來吃。夏嵐嵐立馬打開了話匣子和她吐槽自己這邊的管理有多嚴格，上次點了個炸雞被發現以后直接三天內只允許吃酸奶沙拉不說，還加練了兩小時，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旁邊的少女只是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澀一閃而過。

    紀優想到了之前自己在當練習生的時候路朝晴也會悄悄點外賣，想到了在每一次她受到委屈路朝晴幫她挺身而出的時候。直到路朝晴和林楚暮拍的電影在后來上映了，已經從那時候的心酸委屈中解脫出來的紀優忽然發現，向云琛不僅是像路朝晴，還有點像當時的自己。

    只是她沒有向云琛那一身隱藏在柔弱外表下尖銳的刺，就也不會有許慕臨來找上自己。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沉浸在工作中的紀優也很快忘記了當初喜歡路朝晴那回事，縱然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心臟還是會抽痛一下，但在兩人官宣時還是送上了祝福。

    不過讓她漸漸走出來除了越來越忙碌的工作以外，還有夏嵐嵐不斷的叨擾。

    夏嵐嵐練習了很久，但在等到差出道還有臨門一腳的時候忽然放棄了出道的名額，轉而選擇了幕后。她說在熒幕前大放光彩但一不留神就會被抓著批斗的職業不適合她，她還是喜歡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生活，不被熒幕鏡頭所拘束。

    紀優問這就是你和公司解約后來mt應聘經紀人的理由？夏嵐嵐笑嘻嘻說是。

    不過這方面在有了夏嵐嵐的打理以后紀優倒是再也沒出過什么亂子，這姑娘和她熟悉，又當過練習生，練習生并不像是許多圈外人想象一樣每天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練習，實際上有很多商務之類的事情也都清楚。夏嵐嵐第一時間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考慮，這一點就讓紀優很是舒服。

    兩人在一起跑了兩年的行程，第一次長時間的分別是在紀優要去錄制一款新的綜藝，那上面全都是音樂行業的人才集結，她作為后輩被有幸邀請過去，但必須要封閉式生活兩個月。那是個慢綜藝，需要耽誤的時間多，播出效果還不一定，不過紀優并不是很在乎這些。

    在夏嵐嵐給她接下以后紀優就開始準備，分別那天，夏嵐嵐給助理放了假士動過來幫忙收拾衣服，還把零食一個勁地往她行李箱里塞，直至紀優一直說裝不下了才罷休，起身靠在門口沉寂無言。

    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走向，路朝晴和林楚暮愛情短跑兩年后準備在第三年領證了，夏嵐嵐在21歲的時候還莫名其妙漲了點個子，雙腿修長筆直，看著就賞心悅目。紀優私下里依舊是從前那副簡樸的模樣，哪怕現在已經足夠有能力過上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也沒多大改變，但和以前同樣敏銳的感知力讓她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夏嵐嵐的離愁別緒。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紀優想。

    她在以前從來沒有和自己的經紀人有過什么分離的不舍，工作就是工作，拋開工作以后或許可以是普通朋友，但哪怕是杜亞青那樣好相處的個性她都沒能更進一步深交。夏嵐嵐卻有時候在她休息時還要黏黏糊糊地打視頻電話過來，美名其曰我要監督我家藝人吃飯。

    紀優從來沒有覺得她煩過，但未免也有點對小孩子情緒的無奈。

    紀優抬手摸了摸夏嵐嵐的頭，像哄孩子一樣柔聲道：兩個月就回來，保證胖三斤起步。她現在還不到九十斤，雖然不至于瘦得皮包骨頭但也有些太輕了。

    這一分別的確就是兩個月，但回來的紀優并不是完好無損她在錄制結束之前聽一個前輩的話說上山幫忙采一種植物，結果拿回來的不對，不僅腳踝扭到了還被冷嘲熱諷了一番。最后一句是助理告訴夏嵐嵐的。

    紀優當天睡了一下午，晚上踉蹌著起來給自己煲鴿子湯，聽說這種東西治療骨頭效果最好。但在剛推開廚房門的一剎那，卻聞到了一股暖烘烘的香味。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夏嵐嵐笨拙地一邊在調試著鴿子湯的味道，一邊扭過頭來有些無措地看向提前進來的紀優。她本來是想給對方一個驚喜的，沒想到紀優這么早就醒了。手里握著湯勺的少女在看到紀優進來以后模樣還有些氣鼓鼓的：

    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又不讓我去，你看看以后怎么整吧！

    氣呼呼的模樣有點像是她以前養過的一只小倉鼠，紀優忍不住就上去拍了拍她的背，剛準備安慰兩句，卻見邊握著湯勺想盛湯的人邊落下淚來。一向的樂天派忽然掉眼淚讓紀優有些手足無措，繼而聽到夏嵐嵐悶聲道：

    還有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弄啊，我也是個笨蛋。

    湯要等水燒開冒泡了才能撈起來，現在肯定是不行的。紀優聲音溫柔，邊指點邊扶住夏嵐嵐來支撐自己不方便的腿腳，還有這個鹽

    夏嵐嵐和自己作了一番心理斗爭，最終還是悄無聲息地摟住了紀優的腰。她的腰肢比自己想象之中還要軟還要舒服，但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對接觸很敏感的人在這時候沒有鬧，只是悄無聲息地紅了臉。

    喂。最終開口打破沉寂的還是夏嵐嵐，雖然纖細柔軟的腰肢摟在懷里很舒服，但這樣的舒服總有種不是很真實的感覺，作為經紀人這樣的姿勢是不是有點不對？

    見紀優沒開口回答，夏嵐嵐又倒豆子般繼續訴苦水：

    當你經紀人真的累，喜歡你也真的累，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沒鬧大了受委屈從來不跟我講，都是我知道了再去給人欺負回去，你背靠著的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娛樂公司mt哎。我說紀優，你現在也不是寂寂無名一小卒，怎么人家讓你干嘛就去干嘛，想說你什么就說你什么啊，那狗屁節目不錄就不錄了，有沒有想過你要是摔著哪里了我的感受？對人家一句話那么認真，我的話就可以不聽是吧，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嗎

    語氣雖然是抱怨，聲音卻依舊輕柔。夏嵐嵐嘖了聲剛準備放開手，衣角卻被輕輕扯了扯，一抹新鮮的翠色映入眼簾。

    是四葉草。

    大多數的這種植物都是三個葉子，據說在看到四葉草的時候也會有幸運發生。紀優在聽那前輩說了以后就自告奮勇上山去找，結果漫天遍野的翠綠里只看到了這么一朵，當然不舍得再送出去。

    在本想自己私心留下來的時候，她卻忽然想起了當年和自己一起沒有看到四葉草流星雨的夏嵐嵐，或許當時的只是個謠傳，嘴碎的少女卻失望地和她抱怨了好久。

    但她現在找到了，似乎也不是很好看，似乎戴在頭上還有點丑。

    但扶著自己的少女雙頰漸漸染上紅暈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紀優抬頭，第一次鼓起勇氣在另外一個女生的耳邊隨著本心輕輕道：

    做經紀人很累的話，那要不要試試另一個身份，比如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