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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甜軟。 是期盼聽到夸贊的撒嬌語氣。 傅泊淮傾身,長臂越過餐桌,手掌在她發絲上輕撫,深邃的眉眼帶著鮮活的笑意。 “我們阿玥這么厲害呢?!?/br> 揪心的痛感猛地襲來,阮惜玥下意識躲開他的手,轉而又反應極快地調笑道:“手好油?!?/br> 氣氛溫馨,借口合理,沒有被發現端倪。 她在神經末梢的反復拉扯中練就了精湛的掩飾技巧。 吃過飯后,他們一起去了露臺的玻璃屋。 陰冷的冬日夜晚,忽明忽暗的星星圍繞著彎月,很給面子地齊齊現身。 耳邊是燒得正旺的壁爐,時間好似回到了她生日那晚,一切破碎都尚未發生,她被驚喜沖昏了頭,憧憬著未來的每一天。 在阮惜玥第三次往甜梨湯里加方糖時,傅泊淮驀地抬手圈住了她的手腕。 “加過了?!?/br> 昏黃的落地燈下,他鋒利的五官柔和無比,聲音低而沉,溫熱順著觸碰的手指熨帖她的肌膚表層。 阮惜玥拿起雕花木勺嘗了一小口,甜得牙都要掉了,立馬推至一邊,整個人泄氣地往后一倒,后腦勺仰躺在床邊。 傅泊淮握著的手腕還未放開,她干脆直接扯過來,將他整個手臂抱在懷里。 “我記性挺差的吧?!?/br> 連放了幾次糖都記不清。 她語氣平淡,卻讓聽到的人心上沒來由一顫。 緊接著,她話音一轉:“但我記得,小時候壓斷的胳膊好像是右邊這個?!?/br> 氣氛倏然間安靜下來,像是有人拋灑了冷卻劑。 傅泊淮不知該怎么形容此刻的緊張和慌亂,理智被揉碎了融進爐火里,他的心跳幾乎抵達了嗓子眼。 “你都記起來了?” 聲音里夾雜著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么變故,導致她情緒紊亂。 阮惜玥將腦袋歪在他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懷里的胳膊,結實緊致的肌rou手感很好。 其實她出事那天就記起來了,混亂的記憶歸位,只是在沉重的情緒下沒機會宣之于口。 一直以來,她逃避的方式有兩種:吃藥和模糊記憶。 這回她推翻了所有既定的道路,重新站在了懸崖之上,為自己爭一次永久清醒的機會。 阮惜玥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用食指把傅泊淮下壓的唇角往上湊,眼底閃著細碎的火光:“你不是讓我自己想,我這不是想起來了?” 傅泊淮捉住她作亂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兩下,神色嚴肅地垂眸看她。 “你怎么從小到大都是這幅冷臉,笑一笑嘛哥哥?!?/br> 她的話不由得將他拉進回憶網。 那時候,十五六歲的傅泊淮首次察覺到自己對情感的感知力極弱,面對外界所有的事幾乎沒有情緒波動。 他不在意,也從未放在心上。 沒人規定冰山有錯。 但在傅家分崩離析,父親對集團事務撒手不管,連夜隱于深山老林,徐婉試圖利用他留住丈夫時。 傅泊淮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轉身回到書房為數學競賽做準備。 guntang的茶水潑灑在少年的肩頭及后背,緊接著便是尖銳的罵聲:“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冷冰冰的怪物!” 難聽又刺耳。 傅泊淮冷靜地吩咐阿姨將碎片清掃干凈,在解完最后一道數學題后,便預約了本市最為出色的心理咨詢師。 在那棟毫不起眼的二樓小樓里,林蒽凝溫柔和善地替他解答疑惑,告訴他情感是跟世界維系的信號。 這沒什么奇怪。 他只是還沒遇到感情寄托,不如先將注意力放至細微的小事上,盡力感受所有可觸碰到的實物。 然而,當傅泊淮走出診室,第一個觸碰到的實物便是阮惜玥。 準確來說不是觸碰,是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半邊胳膊當場骨折。 至此,身邊便多了個囂張跋扈的小女孩。 她采花喂糖,捉蟲逗貓,在他養傷的那段時間,為了逗他開心無所不用其極。 短短半個月,幾乎挑戰了傅泊淮所有的底線,也牽扯出了他所有的情緒。 喜怒哀樂。 將每一樣都從冰山上挖掘了出來,在他的黑白世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會惱怒,會被她的搞怪吸引,會無可奈何地接過阮惜玥強行送他的小玩意兒,又偷偷珍藏起來。 那些都是有溫度的,似乎只要保留下來,就可以證明他不是怪物。 眼前素凈的小臉和當時明媚的笑顏重疊,有細碎的光撥開了傅泊淮心上的霧。 跨越了將近十年時間,他將“肇事者”重新嬌養在了身邊。 她一如既往地沖他揚起臉:“笑一笑嘛,哥哥?!?/br> 明媚,無暇,似是從未經受過摧殘的向日葵。 玻璃頂上是深幽的蒼穹,虔誠且熾熱的吻在此時落下。 阮惜玥怔愣了一瞬,攀上他的脖頸,更為熱烈地回應著唇齒間的呼吸交換。 她太需要一些可以切實感受到的親密,來填補缺口,遮掩再次翻涌的情緒波動。 爐火點燃了空氣中的曖昧因子,他們從凜冽的寒冬直接過渡到了炎炎夏日。 除掉身上的束縛后,微光在透白的肌膚上肆意流轉,傅泊淮將人撈起,任憑重疊的重量在羊絨地毯上留下壓痕和褶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