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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驀地傳來聲響,阮惜玥回過頭去,正巧對上了樓上傅泊淮慌亂的視線。 他從房間里沖出來,睡衣扣子僅扣了兩顆,頭發凌亂地搭在額前,毫無形象地撐著欄桿往下望,看到她在才長舒一口氣。 時間才剛過早上七點,傅泊淮穿戴整齊下樓,吃著賣相慘淡的三明治,若無其事地開口:“下次醒得早,可以先把我喊起來?!?/br> 他昨晚處理事情熬了大半夜,這才導致沒察覺到她起床了,睜開眼空無一人,差點嚇得心臟驟停。 餐桌上很安靜,他沒收到任何回答。 半晌,傅泊淮再開口,語氣帶著僵硬和小心翼翼:“李醫生今天會過來?!?/br> 對面的阮惜玥神色有些許茫然,無波無瀾地點點頭:“嗯?!?/br> 等到周萍過來后,傅泊淮才讓司機在門口侯著。 他磨磨蹭蹭地站在玄關處,低頭將阮惜玥抱在懷里,額頭抵在她的脖頸處,嗓音低沉悅耳:“真不想去上班?!?/br> 姿態語氣猶如在撒嬌。 阮惜玥微微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完全不像他會說出口的話,她覺得好笑但又笑不出來,只是慢慢抬手圈住他的腰,感受著他的溫熱。 傅泊淮直起身,收斂不舍和擔憂,佯裝輕松地捏捏她的臉,勾起唇角:“乖乖在家等我回來?!?/br> 阮惜玥沒回答。 她倏然想起清早收到的那封郵件,來自愛丁堡的殯儀館,第三次告知她存放的期限將盡。 這次她沒有回復:Extend the deadline. 第57章 .掌控權滿地玫瑰 將意識的掌控權交與藥物這件事,是從前的阮惜玥不會做的。 太懦弱。 她不在意痛苦,反而會在噩夢里愈發清醒,她很享受這種清醒。 黑夜伸手不見五指,床邊的落地燈被觸開,視線像隔著一層濃霧,久久不散。 空間靜寂,耳邊嘈雜。 指腹伸過來時還帶著體溫,撥開她額前被冷汗澆濕的碎發,動作輕柔。 阮惜玥下意識往旁邊縮了下,抬手就將那只手臂狠狠拍開,指甲在皮膚上劃過,瞬間落下紅痕。 脆響回蕩。 腦中的畫面還在持續,她神經高度警惕,拼命汲取著氧氣。直到情緒緩和下來,才怔怔地望向撐在她臉側的人。 他眼眶微紅,黑瞳周圍蔓延著血絲。 傅泊淮垂眸斂去緊張,若無其事地扯下衣袖,遮掩住那道紅,輕聲問:“要喝水嗎?” 淡黃色的燈光被他擋在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阮惜玥側過身抱住他,趁著意識清醒反問:“嚇醒你了?” “沒有?!?/br> 他否認得極快,生怕她多想。 被子滑下去大半,傅泊淮傾身將其拉回,蓋住她袒露的肩背。 “我很慶幸,你睜眼就可以看到我?!?/br> 冷汗已褪去,阮惜玥額頭抵在他胸口,鼻尖觸到溫熱,低低地笑出聲:“凈會哄我?!?/br> 這是清醒時才有的豐富情緒。 氣氛松懈下來,陰霾短暫地放過了他們。 傅泊淮在她后背安撫,冷汗使得肌膚冰潤,散發著絲絲的涼,他收緊力道又問了句:“喝水嗎?” 半晌,阮惜玥才從他懷里仰起頭,裝作睡意朦朧地半瞇起眼,干涸的唇微張:“喝藥吧?!?/br> 她不想看他擔驚受怕。 愿意配合不過是屈服于求生欲和眼前的人。 苦澀隨溫水入喉,嗆得她咳個不停,小臉和脖頸漲紅,脊背微微弓起。 傅泊淮在她后背拍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來。 阮惜玥重新躺回去,仰面偏頭看他,瑩潤的唇角牽出一抹笑。 長睫尾端還掛著咳出來的眼淚,在昏黃的光線下晶瑩剔透,模樣好看得令人心碎。 玻璃杯幾乎要被捏碎,傅泊淮避開她的視線,想叫她別這么笑,最后只是將杯子放回原處,關了燈,重新在她身邊躺下。 強忍下的情緒被掩進黑暗里。 冷泉香再次包裹過來,阮惜玥在他懷里慢慢等著藥效發作,精神還未全然麻木,她想同他多說些話。 說什么都好。 “我是不是給二叔添了不少麻煩?!?/br> 傅泊淮將下巴放在她發頂,閉眼回答:“等到下次見面,你親自問他?!?/br> “小氣?!?/br> 阮惜玥撇撇嘴,曲腿下滑,往被子里躲:“傅泊淮,你下巴好扎?!?/br> “有嗎?”他的聲音藏著化不開的春雪,偏要打在她耳廓上,“你明天幫我刮?!?/br> 臨界點到了。 耳邊是綿長的呼吸,他沒再收到回答。 一聲輕嘆融進殘忍的夜,半闔著眼靜等黎明。 * 冬末晝短夜長,阮惜玥的時間尤為扁平而單薄,但還好,不是特別難以忍受。 春節前,沈棠偷摸來過一趟。 阮惜玥盯著門口帶著墨鏡口罩,將自己包成粽子,懷里抱著嬌艷紅玫瑰的人,不知作何反應。 直到高大的保鏢上前來,要將人拖走,沈棠才猛地掙扎起來,摘掉了臉上的武裝。 “我說,傅泊淮至于嗎?連我都攔著,見一面好不容易?!?/br> 她憤憤然地接過周萍手里的熱茶,嘴上依舊不饒不休:“害得我廢了老大的力氣才混進來,安保做得這么嚴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住了什么國寶級人物呢?!?/br> --